狭小昏暗的浴室里，宋漓将水温调到最冷，任由刺骨但冷水冲刷他发烫的身体，镜子很快被水汽模糊，但他依然能看清自己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罪恶感，那场惊心动魄的梦魇过后，宋漓脑海中全是宋清樾那双含泪的眼睛。
第一次春梦的主角是宋清樾这件事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尽管宋漓尽量让自己装作毫不在意，但昨晚那阵令人窒息的心悸依旧让宋漓如履薄冰。
“不想喝了。”宋清樾早餐的牛奶没喝几口，就把杯子推到宋漓面前。
他的指尖无意间掠过宋漓的手背，只是一瞬间的触碰，一道微小而锐利的电流就刺的宋漓心脏猛的一缩。宋漓突然收回手，动作突兀的吓了宋清樾一跳，指尖残留的触感滚烫灼人。
“怎么了？”宋清樾抬起眼，清澈的目光对上宋漓的视线，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和毫无察觉的关切。
“太烫了，”宋漓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含糊应着宋清樾，宋漓整顿饭不敢再抬头，宋清樾的目光太干净，越是干净，宋漓觉得自己心底角落滋生的幽暗念头在此衬托下就越发显得龌龊不堪。
宋清樾手伤还没好，今天请了假，可宋漓觉得他不能再在家里待下去了。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远离那个让他理智崩坏的瞬间。
以至于宋清樾困意还没醒，宋漓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他视线里。
狭窄楼道里的门板闷闷地响了起来，宋清樾一下子放下手中的琴谱，心被骤然揪紧。
宋漓回来了？
宋清樾几乎从床上腾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猛的拉开门。
“忘带什么东西啦？”
宋清樾的声音很甜，几乎扑到门边，却没想到门外站着个刘少琰。
“你住贫民窟还住上瘾了，怎么老赖着？”
刘少琰尽管有点嫌弃，却还是自来熟的进了门，顺手关了门，嘴角的笑意却不减。
宋清樾脸上纯粹的笑意和欢喜却在瞬间凝滞、粉碎，他的心直直的沉落下去，双手颓然垂落身侧。
“你怎么来了？”
“天天请假，抓不到你排练。”刘少琰环顾了这个小单间一圈，连个可以坐的沙发都没找到，手不经意的插进口袋里，问，“怎么了你？”
“手伤了，估计还要个两三天才能弹琴。”宋清樾把十根手指举到刘少琰面前，宋漓处理的很好，那些玻璃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有点丑，像一条条暗沉的小蛇盘踞在宋清樾光洁的手指和手背。
刘少琰的脸色霎时变了，他猛的攥住宋清樾的手腕，指尖碰到结痂边缘，引得宋清樾一阵刺痛，倒吸一口冷气。
“痛痛痛，干嘛你！”宋清樾急着要甩开，却看见刘少琰目光胶在他手上不放，眼睛里烧起一簇他从未见过的火。
“又是你哥干的是不是？宋清樾，每次跟他沾上边，你不是哭得昏天黑地，就是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刘少琰紧盯着宋清樾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如凿刻：
“你别再喜欢你哥了，他不值得。”
“要你管，你这么生气干嘛？！”宋清樾不懂刘少琰干嘛一副暴怒的样子，一股无名火猛的窜上他的脑门，宋清樾狠狠甩开他的手，声音又冷又硬。
刘少琰满心满眼的关切，再度伸出的手碰到宋清樾的小臂却被躲开，但他仍然开口劝道：“你们这样的感情不健康，哪有在一个人身边总是受伤的？”
“才不是，我开心的很。”宋清樾的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他懒得跟外人解释他和宋漓的弯弯绕绕，在宋漓身边感到幸福是常有的事，连那些没那么愉快的时光，宋清樾也甘之如饴。
刘少琰怔住了片刻，尽管脸色沉郁如铅云压城，但终究没有爆发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强硬，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好，我管不着。可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其他人都在等你排练了，今天我都特意找来了，你躲不了。”
“我手伤了，谈不了。”宋清樾硬邦邦地甩出七个字。
“那也得去，培养培养跟我们乐队的默契。”本来音乐节就是个刘少琰亲近宋清樾的幌子，练不练的无所谓，重要的是得和他在一起。
“不然的话....我这张嘴可.....”
“行了！”宋清樾伸手捂住刘少琰的嘴，喝了他一声，“我答应你。”
刘少琰那辆改装过的rc390奥地利鬼火正停在楼下，一见宋清樾答应了，胳膊肘揽过宋清樾细嫩的脖颈，带着他就往下走。
楼下的院子里有些嘈杂，宋清樾看见一个穿着沾满灰渍背心的汉子，正吃力地用尼龙绳捆扎一台外壳斑驳的二手窗式空调，他的视线在那台沉重的旧空调上停留了几秒，就立刻单脚跳着跑下楼。
刘少琰听到几句简短的讨价还价声，
“两百，不能再低了。”师傅伸手拍了拍机器，“功能都好的，就是噪音有点大，我还能帮你抬上楼。”
“你买这破铜烂铁干什么？”
“买贵了我会被我哥赶出去。”宋清樾付了钱，伸手要和师傅一起把机器从板车上搬下来，他纤细的手臂绷出青筋，那些结痂的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扭到的那只脚下意识的用力，宋清樾吃痛叫了一声。
“行了，”刘少琰叹了口气，上前接过最重的部分，“我来吧。”
“三楼哦，谢了！”宋清樾单脚跳着跟在他和师傅身后。
“行吧，起码知道来找我，没找别人。”
刘少琰的声音很小，宋清樾没太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你的。”
二人费力的把这台二手空调搬上楼，放进屋里时占了好大的一块地方，宋清樾看着安装说明书，把空调插上电。
嗡隆嗡隆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来，但好在不一会就出了暖风。
“你哥知道吗？你买空调的事。”刘少琰突然问。
“家里要是再没空调，我哥就要感冒了。”宋清樾检查空调的手指停顿的一下，声音闷闷的，“好几次我睡醒，发现被子全盖在我身上。”
刘少琰看着宋清樾这副样子，看见宋清樾提起哥哥时发亮的眼睛，心里堵得慌。宋清樾真是个傻子，刘少琰想，自己满身的伤，却一心只惦记着别人会不会着凉。
“行了，空调也帮你搬了，”刘少琰用指尖帮宋清樾蹭去鼻尖上沾的一点灰尘，和他对视，“该去排练了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大家？”
“走了。”刘少琰一手托着宋清樾的背，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下子把他抱起来。
“你干什么！”
“看你跳的累得慌。”刘少琰感觉到宋清樾冰凉的手腕搭在他的颈后，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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