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漓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这么介意宋清樾有了新的伙伴、新的热情、甚至可能是新的钦慕对象这件事,竟然让他这么恐惧。
这种要失去宋清樾的恐惧感比宋清樾缠着他要跟他在一起更让他窒息。
没精打采的买了一箱最便宜的啤酒,宋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冬天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裤子滲进来,像无数根针扎在腿上。训练室里宋清樾刺目的笑容仍在宋漓视野里燃烧。
胃里那股翻搅的恶心感袭来,混合着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空虚。
从小到大,只要是宋清樾想要做的事情,宋漓都会陪着他去做。就好像宋漓没有自己的梦想,他所做的一切,不管是自小从商,还是接管公司,抑或是现在和周大海合伙,都是为了帮宋清樾实现他的梦想。
宋清樾想学琴,宋漓就帮他找最好的老师,给他订最好的琴,想飞去世界各地比赛,宋漓就翘课陪他一起,忘了谱子眼泪汪汪的时候也是宋漓陪着他,想跳伞又不敢一个人,宋漓就去考了教练员证陪他一起。
宋漓总会陪着宋清樾,无论多麻烦,多幼稚,多危险,只要那双酷似自己的黑亮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宋漓就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他习惯了张开羽翼,习惯了陪在宋清樾触手可及的地方,给他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可现在宋清樾的身边有人一起陪他实现梦想了,不再需要宋漓了。
宋漓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过没有宋清樾的未来要怎么过。
月光被云层吞没,一种冰冷的名为失去的恐慌,带着尖锐的倒刺,终于彻底刺穿了宋漓一直试图维持的平静外壳。
宋清樾不再需要他了,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狰狞地浮现在宋漓脑海里。
“啪”的一声脆响,宋漓拉开了今晚的第一瓶啤酒。
初冬的夜风带着刀锋般的寒意,刮在脸上生疼,甚至连滚入喉管的酒都冰得灼人,但却压不住宋漓心底那股翻腾的焦灼和空洞。他滑坐在简陋小巷的地面上,似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
不够,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强烈的刺激,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来麻痹胸口那个巨大的、不断漏着冷风的空洞。
一罐空了,随手扔开。铝罐在水泥地上哐当哐当的滚动。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拉出长长一道扭曲孤寂的影子。宋漓发现他手里冰凉的金属罐身怎么也捂不热,视线莫名模糊起来,空罐子在脚边越积越多,像一个个无声的墓碑。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巷口投进来的灯光扭曲成模糊的光斑,被酒精浸泡的脑海里,混乱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
宋漓看见小时候的宋清樾,小小的手落在钢琴琴键上,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对他喊:“哥,我弹出来了,厉害吧!”他看见滑翔伞在空中飞行时,宋清樾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对他说:“哥你太厉害了,这都学会了!”还有宋清樾笨拙地找着他的嘴唇,凑过来说:“哥,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你。”
每一个画面里,宋清樾的眼睛都只看着他,满是全然的信任和依恋。
明明嘴里好像喝的是酒,但宋漓恍惚间觉得,他喝的是血。
这酒好浓重的血味。
宋漓垂下眼睑,望着他身边地上那些刺目的鲜红,才知道原来不是酒的味道,是他在呕血。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的抽搐打断了宋漓混乱的回忆,他疼的猛的弯下腰,发现身边是一箱子的空罐子。
强烈的恶心感和胃部的刺痛让宋漓喉咙发紧。他下意识地站起来,伸手去撑面前冰冷粗糙的电线杆,试图稳住剧烈抖动的身体。
“呕——”
一股无法抑制的、灼热的气流猛的从喉咙深处冲了出来,宋漓喝的太多,酒液甚至都没消化都被全吐了出来,伴随着这股气流的,是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铁锈腥味。
宋漓控制不住地剧烈呛咳,身体因为剧烈的胃部痉挛而佝偻成一团。视线模糊,只感觉到还有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正在喷溅出来,一部分落在他自己的手臂上,一部分喷在了眼前的那根电线杆上。
刺目的鲜红色液体在宋漓的手臂上缓缓的向下蜿蜒流淌,画出几道狰狞的痕迹。
血。
宋漓粗重的喘息着,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那几道刺目的鲜红,口腔里是浓重的化不开的血腥气。
失去宋清樾的疼痛变得如此具体、如此残酷、如此狼狈不堪。
凌晨的夜晚,街道上寂静无人,昏黄的灯光照在地上,宋漓就在这深夜无人的街道上,一个人走在路灯下,似乎像个无家可归的野鬼。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要他这样没有宋清樾的活着,未免太煎熬。支撑着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宋漓顺着电线杆缓慢地滑坐下去,倒在了一地冰冷的空啤酒罐中间。
世界彻底暗下来,只剩下头顶路灯那一点昏黄的光晕。
情绪到了极致,就会变得感觉不到了,甚至连疼痛都变得迟缓至极。
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宋清樾的身影,他明眸善睐,唇边带着盎然的笑意,宋漓的心里又温暖起来。
今天的黑夜也太漫长了,宋漓想。
漫长得好像天永远不会亮起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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