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日大雪初霁，得趁着好天气多多采买以备不时之需，小二便上来请琉璃一起去。
琉璃看了一眼明图南，小声道，“小姐昨日入住的客人中，有个书生生得可漂亮了。”
“好了。”明图南敲了敲她的脑袋，“如今自己有钱了，自然不需再指望他人了。”
“奴婢明白了。”琉璃真心实意地笑了。
琉璃出门采买，明图南则留在三楼算账，如今大雪封山，要想找到去上京的马车也不容易，她还得等开春了之后再做打算。
“明姑娘。”门外传来萧晦的声音，明图南起身开门，不曾想萧晦站得离门这般近，门一开，二人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明图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萧晦趁机挤了进来，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你又作甚？”明图南微微蹙眉问道，俏脸浮现出不解的神态。
萧晦轻咳了两声，耳朵尖浮现出一抹红晕，“在下有事相求。”
“说。”明图南对萧晦的请求有些期待，可能是那三万两的缘故让她爱屋及乌了。
“帮我打扮成女子，就像昨日那般。”萧晦偏头不敢直视明图南的眼睛，耳朵的红渐渐爬上如玉的面庞。
“好。”
明图南不明白萧晦的用意，但她还是让萧晦坐到她的梳妆台前，一一为他描妆。
描眉的时候，明图南执起螺子黛，指尖微微挑起萧晦的下巴，端详了许久，才落笔细细描摹。
萧晦眼神躲闪，整张脸却被强迫地抬起，直面明图南，鼻尖传来脂粉香，却不腻。
明图南画得用心，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也就画好了，只剩下口脂不曾上。
她用指尖蘸取了些，轻轻地印上萧晦形状精致的唇瓣，指尖下的柔软让她微微愣神。
等全部画好，明图南看着萧晦这张更显精致的脸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看向铜镜。
萧晦看着铜镜中果然仿若女子的容貌，心中暗暗感慨，怪不得昨日墨七见到他第一眼就是跑，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多谢。”萧晦诚恳道，“能再找身衣裳来吗？”
“没有。”明图南看了眼萧晦，她自己个子也不低，可萧晦比她还要高上一个头，昨日给他穿的衣服都短了一截。
萧晦显然也想到这层，就没再说。
两人都陷入沉默之际，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明姑娘。”明图南开门，是一位相貌秀气的书生，她还未说话，对面就已经红透了脸。
“公子有何事？”明图南脸上浮出淡笑，李均脸上红晕更重，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道，“在下想请姑娘一同踏雪。”
“抱歉。”明图南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只是语气柔软，“阿南今日身子不适，恕不能陪了。”
“明姑娘哪里不舒服，可要去请郎中来？”李均有些焦急地关切道。
明图南照旧温声道，“不用了，我歇会就好。”
“姐姐。”萧晦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有些不自然的细声细气，“你受了寒，怎么还不去躺着，又在这风口里站着。”
明图南一向淡如水的神色皲裂开来，随后又调整过来，“无妨，我同这位公子说两句话。”
闻言，萧晦幽怨的目光投向李均，“这位公子还有话要说吗？”
“没，没了。”李均震撼于萧晦的美貌，竟呆愣地摇了摇头，看着萧晦不客气地将门关上。
明图南看着萧晦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女衣，衣服样式新颖，颜色也是最鲜嫩的粉色，“你衣服哪来的？”
“我找人定制的。”刚刚明图南站在门口说话，墨七悄摸地爬了窗子送上来的。
这衣裳是昨夜他让墨七抓紧找人赶制出来的，方才才送来。
只是没想到墨七会定了这么一套。
萧晦看着身上的粉嫩短袄，就连下裙也是同色的粉嫩，内里的夹袄倒是白色的。
这一身中和了萧晦身为男子容貌展现的生硬，更显现几分女子的娇柔。
“这身倒是挺好的。”明图南主动上前替萧晦整理了下领口有些凌乱的兔毛，“只是这兔毛未免扎人。”
萧晦低眸看了一眼明图南，她穿着半旧淡青色交领襦裙，下裙是月白的。
这般陈旧的衣着，也生生被明图南穿出几分贵气。
“你这般缺钱是为何？”萧晦问道。
“与你无关。”明图南将萧晦衣领上的一缕兔毛揪下来，捏在指尖，随后冲着他一口气吹飞，见萧晦的目光紧紧追随自己，她莞尔。
她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手，“去吧。”
“去哪？”萧晦问道，看着明图南转瞬冷淡的神色，与方才同那位样貌普通，见色起意的书生讲话时的温柔小意截然不同。
“你费尽心思男扮女装。”明图南看了眼头顶的房梁，正好和墨七对上目光，“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墨七尴尬地缩了缩脚趾头，房梁虽然粗大，但到底挡不住他的整个身子，他只好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你怎么发现的？”萧晦倒是没抬头看，但他很好奇，明图南是怎么发现的墨七。
墨七虽说不是他身边最厉害的暗卫，但他动作也还算灵巧，鼻息也都刻意隐去，连他都很难在不经意间发现。
“头发。”明图南看了一眼地板，“刚刚你以为我吹的是兔毛，其实我吹的是不小心落到我手上的头发。”
墨七听到这话，立马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懊恼地埋怨自己忘记戴头套了。
“那你怎么知道那头发不是我的，或是你的？”萧晦眼中浮现点点笑意。
明图南看他一眼，“方向，窗户是开着的，我背对着窗户，如果是我的，那么头发不会飘得那么高再落到我的手背，除非是本来就从高处落下的。”
萧晦眼中笑意加深，“你很聪明。”
“多谢。”
等萧晦从正门出去了，墨七还在纠结要不要在明图南的眼皮子底下翻窗户溜走。
“走吧。”明图南没看墨七，只是道。
墨七抿了抿唇，还是从房梁上下来，然后翻身从窗户出去了。
等墨七回到二楼房间，萧晦已经坐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妆容了。
“本王美吗？”萧晦问道。
墨七抬头看了一眼，实话实说:“殿下很美。”
萧晦没再多说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嫣红的唇瓣，莫名地想起明图南的指尖，同样带着些茧子的粗糙感，却依旧有很大差别。
蓦然，他红了耳朵。
“殿下可是又发热了？”墨七关切地问道，“殿下脸很红。”
“咳咳。”萧晦咳嗽了两声，“你话太多了，回去领罚。”
墨七眼睛一下子瞪大，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低地应了声“是”。
中午，午膳的饭鼓敲响，明图南下楼用膳，萧晦很自然地落座在她对面。
落后一步的李均，则端着自己的碗坐到了萧晦身旁。
明图南一句话没说，自顾自地用膳，李均的目光频频打量萧晦，“这位姑娘芳名？”
“齐思旎。”萧晦红唇轻启，对着李均有些不耐烦道。
可李均不曾瞧出来，只是一味地同萧晦说话，“思旎？真真是好名字。”
明图南心下了然，听着萧晦的名字回过味来，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姐姐。”萧晦没理会李均的话，看着明图南说话，“待会陪我去雪地里多走走好吗？”
依旧是有些怪异的细声细气，明图南淡定地应了下来，“好。”
出门之前，萧晦拿来了一件银灰鼠毛的大氅披到明图南肩上，“穿这件吧，外面天寒地冻，小心受寒。”
肩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明图南微微愣住，很快她又自然系上，琉璃和小二采买还未回来，她拿了把油纸伞，“走吧。”
“我拿吧。”萧晦伸手去拿明图南抱在怀里的油纸伞，刚接过来就听见李均的声音，“二位姑娘，好巧。”
“我正要出去转转，透透气。”李均目光一直盯着萧晦，“二位不如和在下一道。”
“滚。”萧晦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却还是忍不住骂道。
明图南却依旧温柔地笑着，“李公子，你明日就要走了，是该好好逛逛长宁镇，只是我和妹妹二人难免有些私房话要说，恕不能奉陪了。”
萧晦瞧见明图南脸上挂着的笑，莫名觉得碍眼，将油纸伞撑开，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明图南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对着李均歉意地笑了一下，拎着裙摆追了上去。
“你慢些。”明图南喊了声，萧晦听到背后的踩雪声，步履放慢了些，却依旧没回头等等明图南。
明图南赶了上来，“去哪？”
“这不是你的家乡吗？”萧晦反问道，“你带我逛逛。”
“那走走吧。”明图南淡淡道。
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马蹄声，以及马车车轮碾雪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不少人。
二人同步回头，明图南看向马车上摇曳的流苏，萧晦的目光停留在她耳垂的耳洞。
马车缓缓驶来，在明图南面前停下，里面的人挑起车帘，李瑾瑜朝着她笑了一下。
“明姑娘。”李瑾瑜唤道，目光又被明图南身侧的萧晦吸引，“你身旁这位，真真是眼熟。”
明图南勾唇，没回话。
萧晦却是偏了偏头，压根不想看到李瑾瑜。
“明姑娘，送你份见面礼。”李瑾瑜拿出一个信封，让春和递过去，明图南有些莫名地接下。
“后会有期了。”李瑾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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