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沈夫人谢氏好不容易将受了惊吓、哭闹不止的小儿子哄睡,自己也精疲力尽,刚和衣躺下,吹熄了床头的灯烛。
屋内一片漆黑。她眼皮沉重,即将沉入睡眠之际,窗外猛地掠过一道模糊的黑影,速度极快。
谢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她心脏怦怦直跳,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外面静悄悄的。是她眼花了吗?
没等她想明白,头顶的房梁上,突然传来“嘎吱”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极其小心地、踩在了一根老旧的木头上。
谢氏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坐起身,惊恐地望向头顶的黑暗。那里什么也看不见。她颤抖着手想去摸火折子。
就在这时——
“吱呀——”她的房门,在这死寂的深夜,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了。
一道惨白的月光顺着门缝溜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带。谢氏的动作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洞开的门,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喉咙。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深沉的、望不透的黑暗。
一阵阴冷的风顺着门吹进来,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股陈旧的、像是泥土和腐朽木头混合的气味。
她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床柱。目光慌乱扫视,最终落在了梳妆台上那面模糊的铜镜上。
月光恰好照亮了镜面。
镜子里,映出她惊恐失色的脸,映出她身后华丽的床幔,映出那扇洞开的房门。
以及——
门口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旧不堪、颜色刺眼的大红嫁衣的女人。那嫁衣样式古老,像是埋在地下多年后又挖了出来,沾着斑驳的污渍。女人低着头,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垂下,完全遮住了她的脸,一直垂到腰际。她的身形瘦削得不像活人,露出的手腕苍白如纸,指甲尖长。
她就那么静静地、笔直地站在门口。
谢氏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放大到了极致。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镜子里的红衣女人,一动不动。
然后,谢氏看到,那垂落的、湿透的黑发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是……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了一个巨大到非人的、吞噬一切的诡异笑容。
那笑容在模糊的镜子里扭曲、扩大。
谢氏浑身冰冷,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她眼睁睁看着镜中那红衣女人的头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抬了起来。
黑色的发丝向两侧滑落,眼看就要露出……
“哇——!”
旁边熟睡的小儿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啼哭,猛地踢蹬了一下小腿。
谢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猛地一哆嗦,几乎是弹跳着回过神,下意识地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剧烈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地再次看向那面镜子——
镜子里,只有她苍白骇然的脸,和空荡荡的、敞开的房门。
门外是寂静的走廊。
“夫人!夫人没了——!”
整个沈府瞬间被这声尖叫惊醒,乱作一团。下人们惊慌失措地涌向主院,很快,得到消息的萧家弟子也在萧恪的带领下快步赶来。
谢氏的卧房门大敞着,如同昨夜她最后看到的那样。
屋内,谢氏直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圆睁,瞳孔极度涣散放大,里面凝固着无法形容的极致恐惧,嘴巴张得老大,仿佛死前想要尖叫却未能发出丝毫声音。她的脸色青灰,已然气绝多时。
死状极其骇人,分明是活活被吓死的。
然而,就在她的尸体旁边,那张华丽的拔步床上,她的小儿子,沈家那位小少爷,却好端端地裹着锦被,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甚至偶尔还咂咂嘴,仿佛对昨夜身边发生的恐怖惨剧毫无所觉。
这诡异无比的景象让所有冲进来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发现尸体的丫鬟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哭诉:“奴婢、奴婢早上来伺候夫人起身……门就没关……一进来就看到夫人躺在地上……眼睛瞪得那么大……小少爷、小少爷却睡得好好的……呜呜……”
萧恪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谢氏的尸体,又看了看门窗和四周,眉头紧紧锁起。没有任何外伤,没有邪气残留,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只有死者脸上那凝固的、深入骨髓的惊恐,诉说着她临死前必定看到了某种远超常人理解极限的恐怖景象。
一个被活活吓死,一个婴孩却安然无恙。
这情形,太过离奇,太过矛盾,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沈芊芊提着裙摆匆匆赶到。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衣裙崭新平整,甚至身上还带着一股刚刚熏染上的、略显浓烈的花香,似乎精心打扮过才来。一看到地上母亲的惨状,她立刻用手帕捂住嘴,发出惊恐的呜咽,眼泪说掉就掉,身子摇摇欲坠,被旁边的丫鬟连忙扶住。
“娘!娘您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她哭喊着。
萧恪站起身,面色凝重:“夫人是惊惧过度所致。我等需立刻再去祠堂查看阵法。”
他留下两人看守现场,带着其余弟子快步前往祠堂。然而祠堂内一切如常,清煞阵平稳运行,光芒柔和,没有任何被触动或破坏的痕迹,更没有一丝邪祟残留的气息。
萧恪的眉头锁得更紧。这完全不合常理。
“此事蹊跷,非我等能断。”他沉声道,吩咐一名弟子,“立刻传讯回宗門,请长老定夺。”
那弟子领命,立刻转身去办。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婆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嘀咕,但那声音却恰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你们说……会不会是……那边院里那个……?”
旁边的人一愣:“哪个?”
“还有哪个!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谢紫樱啊!”婆子脸上露出嫌恶和恐惧,“昨天她就古里古怪的,还敢偷仙长们的东西!而且……而且夫人之前对她……她会不会怀恨在心,用了什么邪法……”
这话像滴入油锅的水,瞬间在惶恐的下人中炸开。
“对啊!肯定是她!”
“她昨天就不正常!”
“听说那种人会招邪祟!”
……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怀疑和恐惧的目光纷纷投向那偏僻院落的方向。沈芊芊哭泣的声音微微一顿,帕子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出声制止这些流言。
萧恪听着周围的议论,目光扫过谢氏恐怖的死状和安然无恙的婴儿,再想到昨日那个行为诡异、眼神却异常清亮的瘦弱女子,面色沉静,未置可否。
正当院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之时,一个怯生生的丫鬟端着水盆路过,听到议论,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可是……昨夜……奴婢好像看见二小姐她……很早就回自己院子了……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另一个负责夜巡的家丁也挠挠头:“是啊,后半夜我还巡过那破院子附近,安静得很,门都没开过。”
这几句话像小小的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没能平息波澜,反而让场面更加混乱。
“安静?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邪法隔空害人!”
“就是!她昨天那样子你们没看见?邪门得很!”
沈芊芊用帕子拭着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柔柔弱地开口:“诸位仙长,各位叔伯,现在追究这些也无用……还是先、先让我娘入土为安要紧……至于紫樱妹妹……”她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留下无限遐想。
萧恪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两个为谢灼音说话的下人身上:“你们确定她昨夜未曾离开?”
那丫鬟和家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喏喏道:“……小的……小的只是没看见……”
萧恪不再多问。他走到谢氏尸体旁,再次蹲下,指尖凝起一丝极淡的灵力,轻轻拂过谢氏圆睁的双眼,试图感知残留的最后景象。
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混沌的、扭曲的黑暗和无法解读的极致恐惧碎片,没有任何具体形象。
他站起身,面色依旧沉静,看不出喜怒。
“封锁院落,任何人不得擅动现场。一切,等我宗门长老抵达后再做定夺。”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暂时压下了所有的猜疑和骚动。但空气中那根无形的、指向谢灼音的怀疑之刺,却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被按了下去。
而此刻,事件的核心人物,谢灼音,正躺在自己破院子的硬板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直到太阳晒屁股了,她才被饿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打着哈欠,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唔……好饿。”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趿拉着破鞋就往外走,想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能填肚子的。
刚推开院门,她就愣住了。
院外守着两个一脸紧张、如临大敌的家丁。
一见她出来,那两个家丁立刻后退半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恐惧,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们……”谢灼音刚开口。
那两个家丁立刻大声道:“二小姐!请您回院休息!没有吩咐,暂时……暂时不要出来!”
谢灼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破衣服,又摸了摸饿扁的肚子。
搞什么?连饭都不让吃了?
谢灼音皱起眉,看着眼前这两个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家丁,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跟犯了天条似的?
“喂,”她往前踏了一步,“怎么回事?”
那两个家丁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又后退一大步,其中一个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手忙脚乱地扶住门框,声音都变了调:“二、二小姐!您别过来!就、就待在院里!这是……这是上头的吩咐!”
上头的吩咐?谢灼音挑眉。这沈家还能有哪个“上头”?
她正想再问,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走廊拐角,几个丫鬟正聚在一起,探头探脑地朝她这边张望,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还伴随着压抑的低呼。
“就是她……”
“吓死人了……”
“离远点……”
细碎的议论声隐约飘来。
谢灼音这下彻底没了耐心,她肚子还饿着呢。
她不管不顾地又要往外走。
“二小姐!求您了!别让小的们难做!”那两个家丁几乎要哭出来,却又不敢真的上手拦她,只得张开手臂虚虚地挡着,场面十分滑稽。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萧恪带着两名弟子走了过来。他目光扫过这场面,最后落在谢灼音身上。她依旧穿着那身破旧衣裙,头发睡得有些乱,脸上还带着刚醒不久的惺忪和不耐烦,唯独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此刻正带着明显的不爽看着他。
“萧仙长!”家丁如蒙大赦,赶紧行礼。
萧恪微微颔首,示意他们退到一旁,然后对谢灼音道:“谢姑娘。”
谢灼音双手抱胸,没好气地打断他:“少废话。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萧恪被她这直白又冲的语气噎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平静:“府中出了些变故。谢夫人昨夜……殁了。”
谢灼音愣了一下:“死了?”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随即撇撇嘴,“哦。所以呢?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杀的。”
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
萧恪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死状有些异常,像是受了极大惊吓。目前原因未明。为防万一,在查清之前,府中众人最好都留在自己院中,减少走动。”
谢灼音听了,非但没害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吓死的?这么刺激?”
她摸了摸下巴,忽然凑近萧恪,压低声音,带着点好奇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问道:“哎,她是不是眼睛瞪得这么大?嘴巴张得能塞鸡蛋?脸上青黑青黑的?”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模仿着死状。
萧恪:“……”
第二日。一名昨夜私下议论谢灼音议论得最凶的婆子,被发现死在井边。双目圆瞪,惊恐万状。
第三日。一个曾克扣谢紫樱饭食、动辄打骂的下人,倒毙在柴房门口。死状一模一样。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沈府蔓延。
同样的死法。夜间发生。毫无声息。
又死了,还是吓死。人心惶惶,流言更甚。却无人敢再公开指责谢灼音,人人自危。
第四日,夜黑风高。
萧家弟子不再分散。萧恪亲自带队,挑选了几处可能出事的地点,暗中布控,屏息凝神,守株待兔。
子时过半。
一道刺目的红光毫无征兆地在西北角一处偏僻院落外亮起——那是他们布下的警示结界被触发了!
“在那边!”
数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疾奔而去。
赶到时,只见一个穿着破旧大红嫁衣、黑发垂面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院中,背对着他们。
夜风吹起她血红的衣摆和湿漉漉的长发。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来人,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来。
半夜打游戏打的太兴奋,来更新了哈哈哈哈
下一章男主闪亮登场!!
不过,这个频道好像有些凉,又或者是我写的太烂了,没人看_(:з」∠)_
上天啊!求求来个小读者来看看吧,给俺点动力(つД`)ノ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棺中起尸 4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