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手敏捷。”
“姑娘……慧眼如炬。”
“姑娘跑得真快。”
“姑娘……”
……
谢氏和一众沈家下人已经彻底看傻了,这场面简直闻所未闻。
谢灼音坐在高处,听着这些或真心或勉强、或文绉绉或直白的“夸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越笑越开心,最后几乎笑得前仰后合,枯黄的头发都散乱了几分。
“哈哈哈……不错不错,算你们有眼光!”她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很是自得地点点头,“知道姑奶奶我不是一般人就行!”
笑够了,她倒也爽快,手指一弹,那枚白玉坠子便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向那名丢了玉坠的弟子。
那弟子手忙脚乱地接住,赶紧仔细检查,确认完好无损,才长长松了口气。
谢灼音跳下洞门,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那群神色复杂的萧家弟子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自家小弟:“行了,玩够了,东西还你们。好好布你们的阵去吧,别耽误我找乐子。”
说完,她也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就朝着那阴暗的角落跑去,身影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假山之后,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听着似乎还挺欢快的哼唧声,听着就不太正常。
徒留院内一群人,萧家弟子面面相觑,谢氏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上还瘫着个没缓过气的老婆子。
夜风吹过,谢灼音早已溜得没影。
她压根没回那破院子,而是七拐八绕,熟门熟路地又摸回了阴森森的祠堂。
推开那扇没锁实的门,里面烛火依旧,香烟袅袅,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
她走到祠堂中央,从袖袋里掏出那半张残破的借魂符。玉坠是还了,但她顺手从那玉坠的流苏穗子里,抽出了几根特制的、蕴含着微弱宁神符力的丝线,此刻正好能派上用场。
她看着符纸和那几根细丝,咧嘴一笑。真当她闲得无聊陪那群小娃娃玩夸夸游戏?那玉坠穗子上的丝线附着着清正宁和之气,正好能中和一下这借魂符上残留的怨煞,让她用起来更顺手些。至于那些萧家小子?道行太浅,根本察觉不到穗子上少了区区几根丝线。
她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将那半张符纸平铺于身前,又将那几根细丝小心地压在符纸缺失的一角,摆出一个小小的稳固阵型。
双手掐诀,指尖萦绕起一丝极淡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她闭上眼,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蔓延开来,与身下的地脉,与周围积聚的阴煞之气,与那残符和丝线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共鸣。
借魂术是禁术,霸道阴毒,但其核心原理却是对魂魄极其精妙的操控和转换。谢灼音此刻要做的,就是逆向利用这残符上残留的术法痕迹,以其为引,将自己的神识无限放大、细化,如同织就一张无形的细网,轻轻拂过祠堂的每一寸角落。
她在感知。
感知那所谓“不干净的东西”究竟藏在何处。寻常探查术法或许会被屏蔽或误导,但这借魂术的波动极为特殊,对阴性能量尤其敏感,只要那“东西”还沾点魂体煞气的边,就无所遁形。
同时,她也分出一缕心神,试图捕捉残符上是否还残留着原主谢紫樱散逸的魂丝碎片。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能让她更清楚地知道,这身子原主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为何决绝到要用借魂术拉她垫背。
神识如潮水般细细漫过牌位、烛台、梁柱、地面……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这具身体又太过虚弱,不过片刻,她额角就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
但她嘴角那丝兴味盎然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显。
谢灼音的神识细细扫过祠堂每一个角落,却并未捕捉到任何属于谢紫樱的残存魂丝碎片,干净得有些反常。仿佛那女子献祭之后,便彻底抹去了所有痕迹,连一点念想都没留下。
她正觉得奇怪,神识感知的焦点却猛地锁定在头顶正上方——那横梁与屋顶交错的阴暗角落。
她抬起头。
只见那角落里,匍匐着一团难以名状的东西。它像是由浓稠的阴影和污浊的粘液糅合而成,不断缓慢地蠕动、变形,表面偶尔鼓起几个气泡又破裂,散发出更浓郁的阴煞之气。没有固定的形态,也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秽恶感。
谢灼音挑了挑眉,非但没怕,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具。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甚至还拍了拍旧衣裙上的灰尘,然后朝着那团东西勾了勾手指。
“喂,上边那个丑东西,”她语气随意得像在叫邻居家不听话的狗,“下来。仰着头跟你说话,累。”
那团蠕动的阴影猛地一滞,似乎极其意外。它在此地盘踞多日,吸食阴煞,从未有人能看见它,更别说如此……招呼它。
它非但没下,反而往阴影更深处缩了缩,散发出警惕和困惑的情绪波动。
谢灼音等了等,见它没动静,也不强求,抱着胳膊道:“不下来也行。那问你点事儿。”
她抬手指了指周围:“这沈家,还有原来住那边破院子那个叫谢紫樱的,怎么回事?你知道多少?”
那团阴影蠕动得更快了,一个含糊不清、像是无数细碎声音叠加在一起的呢喃响了起来,直接传入谢灼音的脑海:
“你……你身上……味道不对……很凶……比我还凶……不下去……”
谢灼音还想再逗逗这怂包怪物,祠堂外却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
“萧仙长,就是这里了,劳烦您务必彻底清净此地。”是谢氏的声音。
“夫人放心,我等这便布阵。”是那个叫萧恪的。
啧,来得真不是时候。谢灼音撇撇嘴,迅速闪身躲到一排高大的牌位架后,顺手在架子背后的幔布上戳了个不起眼的小洞,正好能窥视祠堂正中的情况。
萧家弟子鱼贯而入,神色肃穆。他们先是清理了香案,然后以特定方位摆下几盏青铜灯,灯油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萧恪指挥着两名弟子,用沾染了朱砂的墨线在青石地板上弹画出纵横交错的线条,逐渐构成一个复杂而规整的阵法图案。另有两名弟子则手持罗盘,不断调整着灯盏和符旗的位置,确保阵法能量流转顺畅。
整个布阵过程安静而高效,带着一种严谨的仪式感。阵法初成时,那些青铜灯无火自燃,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光芒,地面上的朱砂线条也隐隐泛起微光,祠堂内积聚的阴冷气息似乎被这股力量缓缓驱散、中和。
谢灼音看得津津有味。萧家基本功倒是扎实,这清煞阵布得四平八稳,挑不出错处,就是……太死板了些。
就在阵法即将完全启动时,一名弟子从随身携带的法器囊中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面边缘有些破损的陈旧铜镜,镜面模糊,背后刻着诡异的鸟兽符文。
“师兄,以此‘镇魇镜’为阵眼,效果更佳。”
萧恪接过铜镜,点了点头:“可。”
牌位架后的谢灼音眉毛猛地一挑。
镇魇镜?
那不是她几百年前刚入道那会儿,闲着没事炼着玩的失败品吗?因为效果鸡肋,只能照出些低等精怪模糊的影子,屁用没有,早就不知道扔哪个犄角旮旯里落灰了。怎么成了萧家的法器了?还“镇魇镜”?名字倒是起得挺唬人。
她差点笑出声。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郁秽恶气息的触感毫无征兆地压在了她的右肩上,同时,几缕如同污浊沥青般的、半凝固的黑色物质,顺着她的肩颈缓缓滑落,带来刺骨的寒意。
那团原本缩在房梁上的怪物,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趴在了她的后背上。
谢灼音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肩上那滩不断蠕动的粘稠阴影,语气平静无波:“喂,丑东西。不是怕我怕得要死?趴我背上找死?”
那怪物缩了一下,含糊的呢喃再次直接钻进她脑子:“……下面…更可怕……那个阵……烫脚……”
它似乎权衡了一下,觉得下面那群人布设的阵法更让它难受。
“我…我没害过人……就吃点阴气……你…你虽然凶……但好像……暂时不吃我……”它逻辑混乱地解释着,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诡异的肯定,“而且……你身上死气好重……比我还像快死的……跟你待着…安全点…”
谢灼音:“……”
她扯了扯嘴角,懒得把这玩意儿抖下去,反正也不重,就是有点凉飕飕、黏糊糊。
就在这一人一怪用意识嘀嘀咕咕时,外面的萧家弟子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阵法光芒稳定下来,柔和的光晕笼罩着祠堂,那股阴冷感确实消散了不少。
萧恪检查了一遍,对谢氏道:“夫人,阵法已成,会自行运转净化此地。两日内勿让人靠近即可。”
谢氏千恩万谢:“有劳仙长!厢房已备好,请随我来。”
一行人便跟着谢氏和下人们离开了祠堂,脚步声渐行渐远。
祠堂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长明灯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谢灼音背上某个怂包怪物细微的、放松下来的蠕动声。
确认人都走远了,谢灼音才从牌位架后晃悠出来。她走到那刚刚布成的清煞阵旁,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地上那些泛着微光的朱砂符文和青铜灯盏。
阵法倒是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她摸着下巴思索,这沈家祠堂的阴气,似乎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有趣些。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偷偷吸溜着什么。
谢灼音偏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那滩黑影。
那怪物似乎放松下来,正伸出几缕触须般的阴影,小心翼翼地从空气中汲取那些被阵法逼散、尚未完全净化掉的稀薄阴煞之气,吃得还挺香。
谢灼音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那团软泥般的身体。
“喂。”
“吃东西小声点。”
“吵到我思考了。”
那怪物猛地一僵,触须嗖地缩了回去,发出一个被呛到似的、委屈巴巴的气音:“……哦。”
谢灼音继续看着阵法,眼珠转了转,忽然道:“商量个事儿。”
“借我点力用用?”
肩膀上的怪物蠕动了一下,警惕地问:“……力?你要干什么?”
“下面那阵……看着就疼……”
谢灼音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干什么。”
“就是……帮他们优化优化。”
男主还未出场!!!莫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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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移花影玉魄还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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