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真是恭喜了。”
薛冉撇开视线，让乌乐乐有些捉摸不透。
到家后，乌乐乐匆忙收拾起了行礼。
她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最重要的，还是给薛冉的礼物。
她额外准备了一张小卡片，坐在书桌前想了很久，卡片被她从抽屉里拿出来，又塞回去，如此反复数次，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了笔。
她语文不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写下寥寥数语，然后放入信封。信封又被放入盒子里，等待某个合适的机会。
他们最后从众多备选项中选择了某座东部海岛，一大早便需到鼓楼公园集合，乘大巴前往码头，然后再乘船上岛。
薛冉面无表情地坐在大巴上，一直看着窗外。
与之相对比，行程还没开始，胡欣就已经彻底嗨了，和导游一起搞气氛。
热闹中，乌乐乐偷偷看向薛冉：“阿冉，对不起啊，我昨晚弄太晚了，你是不是累了？”
薛冉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
“那……”
“肩膀借我躺一下。”
“哦，好……”
乌乐乐肩膀一沉，薛冉已经靠在她身上，闭上了双眼。
作为朋友和家人，薛冉能对她产生信任和依赖，乌乐乐自然是高兴的。
可她觉得自己的野心正在变大，砰砰跳个不停，迟早得完蛋。
一路上，薛冉都是兴致缺缺，直到她们入住酒店，放好了行李。
酒店外便是大片沙滩。
乌乐乐从未见过海，拿起手机一通乱拍。
“乐乐，集合了。”
薛冉拉开房门，提醒乌乐乐该走了。
乌乐乐急忙跟上，薛冉反而不动了。
“怎么了？”
头顶一凉，一压，草帽从薛冉的手上转移到了她头上。
“戴着，小心晒伤了。”
“……嗯！”
毕业旅游没多少钱，行程简单，主打一个穷游自嗨。
一群人吱吱喳喳，见山不是山，见海不是海，光是遇见一只竹节虫，都能像遇到世界奇迹一般高兴。
直到天光渐暗，海面涨潮，沙滩上的篝火筑好，他们围坐一旁，开始烧烤。
自从在餐吧打工之后，乌乐乐爱上了做饭和调饮料。
一撮孜然撒下，香味诱人，胡磊自觉地走到她身旁：“我来帮你吧，是这样翻吗？”
“对。诶，你既然来了，我去给大家调饮料，你要喝什么？”
胡磊有些无奈地一笑：“你帮我选吧。”
“那就青提苏打吧，清爽一点。”
乌乐乐的心全在饮料上。
她把每个人的喜好记在纸上，在小桌子旁摇晃着雪克杯。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神婆，你这样让我们普通人怎么活？”
乌乐乐没听懂。
“你看你，学习不用愁，以后找工作肯定也不用愁。再加上这些技能，随便摆个摊都能活，不像我，也不知道成绩怎么样，再想想四年之后毕业即失业……”
“诶诶诶，打住！气氛好好的。”
“对啊，不就是趁着还没出分到这里透气的吗？”
“今晚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及时行乐吧，兄弟。”
乌乐乐看着他们，想了想，从一旁的小袋子里掏出彩色油性笔，在四方小卡片上画上御守的图案，中间写上“财”字，然后卡在塑料杯边沿，递给他：“你的特调。你想要的都会有的，一定没问题的，嘿嘿。”
不远处的篝火烧断了木柴，发出“噼啪”声响。
那同学接过自己的饮料，猛地一吸鼻子：“嗯，都会有的！”
“神婆，我也要！”
“我要祝福，大大的祝福！！！”
乌乐乐：“可以啊，但你们要等等。”
“我等！我怎样都等！！”
乌乐乐：“那烧烤……”
“我来！”
“还有我！！！”
“我找酒店多买些蔬菜和海鲜！！！”
“哇，你家乐乐也太受欢迎了吧？”
胡欣一边喝着零二号特调，一边翘着二郎腿，在沙滩椅上自在。
“……确实太受欢迎了。”
薛冉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冰块和薄荷叶，不欲多言。
“你在愁什么？乐乐都把第一杯饮料给你了，你还想怎样？总不能把她锁在屋子里，自己独占了吧？”
嗯……也不是没想过。
薛冉喝了一口薄荷柠檬苏打水，问胡欣：“你和乐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胡欣喝饮料的手一顿：“为什么这么问？我们能有什么瞒着你？”
薛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胡欣咬咬牙，突然说：“其实也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反正……你晚点就知道的了。”
烧烤新鲜出炉，特调调理完毕，完成使命的乌乐乐被胡欣拉了回来，按在沙滩椅上：“神婆，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乌乐乐手里捧着一堆烧烤，有肉，有海鲜，有蔬菜：“嘿嘿，阿冉，尝尝？”
薛冉拿起竹签，小口小口地叼进嘴里：“好吃。”
“对吧，我有秘方。”
“哪来的秘方？”
“店长教我的。”
吃肉的手猛地一顿，薛冉有些艰难地把半道上的肉咽下。
她忽然觉得，再新鲜的肉好像也没那么好吃了。
可她爬山涉水流了一天的汗，实在是饿得慌，又见乌乐乐盛意拳拳，勉为其难地暴风吸入。
“我再给你拿点。”
“你别动，我去拿。”
薛冉捧着盘子，径直走到胡磊跟前。
胡磊很上道：“你是要乐乐做的，还是我做的？我的可能没那么好……”
“要你做的。”
喧闹的人群忽然噤声。
胡磊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班长，实在抱歉，我有喜欢的……”
“我说的是肉！！给我肉！！！我顺便拿给乌乐乐！！！！”
胡磊双眼一亮：“马上，马上，马上就好。”
啧，真是……
薛冉看了浑身肌肉的胡磊一眼，咬牙切齿，怎么谁都来惦记她的人？
这群混蛋！！！
乌乐乐捧着冰凉的饮料，舒服得眯起双眼：“阿冉跟大家的感情真好啊。”
噗————————
喷泉在她身边炸开，胡欣咳嗽数声，尴尬地擦了擦嘴角。
“……乌乐乐。”
“嗯？”
“我给你的书……你真的有看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乌乐乐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我都看了呀……”
“那你……”
“里面的东西太狂野，我学不来……”
“……除了动作戏，你难道没有吸收到别的什么吗？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啊……诸如此类的。”
“嗯，学到了，恋爱不能强求。”
“……哈？”
“得你情我愿，不能霸王硬上弓，会BE。”
“……哈哈哈？”
“所以我会耐心等待。”
“……”胡欣掩面，“我家里还有别的，你还要看吗？”
乌乐乐求知若渴：“真的可以吗？”
“我觉得你有必要加强学习，不断提升自我，方可赢得胜利。”
正说着，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
胡欣看了一眼：“走吧，经理说烟花已经准备好了。”
“哪里？”
胡欣朝沙滩的另一边抬手：“为了隐蔽，离我们有些远，等我们准备好了，他们就会开始的了。”
“好，那我现在去拿。”
“注意脚下。”
薛冉接过胡磊递给她的“满汉全席”，正恶狠狠地咬肉发泄。
专门给乌乐乐的？
哼，看我不把它全吃光！
我一口都不会留给乌乐乐！
突然，尖锐的啸声响彻天际。
一道亮光划过，升入高空，金色的花火霎时炸开，散落人间。
又是数声鸣叫，亮光串串升起，乌黑的幕布转瞬成了花海，天地一色。
薛冉下意识地往乌乐乐的方向看去，可沙滩椅上没有了对方的踪影。
她四下里追寻，忽见乌乐乐自酒店的方向朝她走来，手里捧着蛋糕。
胡欣帮她护着风里的烛光，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所有人围了过来，生日歌响起，和花火的爆破声融为一体。
乌乐乐走到她跟前，笑着对她说：“生日快乐呀，阿冉。”
烛光把她的脸映成了暖色，灿烂的嘴角像是专门为她绽放。
薛冉忽然觉得自己太别扭了，怎么总纠结奇奇怪怪的细节，而忘了多看看乌乐乐？
她俯身向前，许愿，把烛火吹灭。
“班长，生日快乐！”
“班长，许什么愿望了？”
薛冉没有说话，只默默把蛋糕拿走，端给了胡欣，然后伸手抱紧乌乐乐，摇摇晃晃。
“阿冉？”
乌乐乐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哪里，像只圆润的小企鹅。
薛冉眯眼大笑。
“谢谢你啊，乐乐！”
乌乐乐眼波微颤，不知所措的双手终于寻到了归处，悄悄攀上了薛冉的后背。
唉，朋友……
我看你们还能做多久的朋友。
胡欣捧着被遗忘的蛋糕，转身去切，入眼便是愣在原地的胡磊。
所有人都以为乌乐乐和薛冉只是关系要好的闺蜜，就连当事人都把自己蒙在鼓里。
唯有一直注视着她们的人才能发现这份亲密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姐姐如此，弟弟亦如此。
胡欣拍了拍胡磊的肩膀：“走，陪我一起切蛋糕？”
胡磊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烤串，随后放到一边：“嗯……刀呢？”
“啊，还在酒店里。”
“……”
“忘拿了。”
“……你确定你不是在整我？”
“忙着失恋，没空。”
热闹，狂欢，不知道谁偷偷开了几瓶啤酒，现场彻底疯狂。
薛冉拉着乌乐乐走到一边，坐在礁石上。
人群的声音远去，只剩海水冲刷沙滩的声音。
乌乐乐静静看着她被风吹乱了的碎发，一股天时地利人和的冲动让她伸手探进裙子的口袋里。
“阿冉，”她把锦盒拿出，双手送到薛冉跟前，“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生生生日快乐。”
乌乐乐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结巴。
她偷偷抬眼看薛冉，对方被风吹得眯起了眼：“那是什么？”
“你看看？”
薛冉接过锦盒，打开，一条银制的手链躺在绒布上。
手链精巧，镶着几块石子，在月色下泛着微光。
“这是什么石头？还挺好看。”
“这是月光石和拉长石，它们有很多种颜色的。我贪心，每样都选了一颗。喜欢吗？”
“……好看……你去打工就是为了这个？”
“啊……不是不是不是，我我我就是想体验生活。”
乌乐乐不希望阿冉觉得沉重，尽可能轻描淡写：“这个很简单的，噼里啪啦几下就能装好的了，而且里面的石头也不贵……”
不等她解释，薛冉把敞开的盒子递还给她：“帮我戴上。”
“……啊？”
“我希望由你帮我戴上。”
乌乐乐心下了然。
生日果然要讲求某种仪式感，于是她拿起手链，轻轻搭在薛冉的左手腕上，扣上搭扣，稍作调整，微微发亮的石头是落入人间的星辰。
乌乐乐嘿嘿笑：“尺寸刚好诶。”
“嗯，刚刚好……什么时候量的？”
“没量，我直觉觉得应该就是这样，嘿嘿。”
“……真傻。”
“……你难道不应该夸我聪明吗？”
薛冉轻笑出声：“是，你最聪明了。”
“阿冉……”
“嗯？”
乌乐乐的手又藏进了口袋里，里面的小卡片被她拽得死死的，沾上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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