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街边的一间普普通通的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激情澎湃:“常言道‘巾帼不论须眉’,这话放我们燕王殿下身上,那真是半点不假!”
“十五岁前,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但十五岁之后,她披甲上阵,拒北虏于居庸关之外,救大雍于危难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她麾下的女军,那更是藏龙卧虎,里面最出彩的,当属陆尧陆小将军!她十四岁便跟着燕王殿下上阵杀敌,一路战功显赫……”
台下的茶客听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各个屏息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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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的一处庭院,一丛丛菊花争奇斗艳,素白、淡紫的花瓣,被秋风吹落,随意地飘落在青砖上。
宋安瑶懒懒地躺在大树下的秋千上,脸上盖着一本书,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发髻,几缕碎发自然地垂在脸颊两侧,看起来十分悠然自得。
那秋千有两米长,实木雕花,做工精巧,在这庄严的东宫里也显得并不突兀。
苏清黎在侍女的带领下,走进院中,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景象。
“我们的陆尧将军兼太子妃,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快乐了。整日吃喝玩乐再荡荡秋千,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苏清黎径直上前,抽走宋安瑶盖在脸上的书,又将手上那叠厚厚的纸张一把扔在宋安瑶脸上,“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给你用来忽悠别人的诗?一转头就被别人用来忽悠我了?”
当书本被苏清黎抽走的那一刻,灿烂的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洒落,宋安瑶下意识微眯着眼,睫毛轻颤。
等彻底适应了阳光后,宋安瑶才用余光瞥了眼纸上的诗。随后手腕一松,任由那些纸张顺着她的衣服滑下去,轻飘飘的,如蝴蝶般飞舞。
“哦,这些啊!”宋安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位太子殿下太欣赏你的诗了,没办法,我只能借花献佛咯。”
当今太子殿下宋淮,是宋安瑶名正言顺的夫君,也是宋安瑶目前最强的竞争对手。
而宋淮欣赏的诗,目前是偏向于闺阁生活或者无病呻吟之类的。
而这些往往是宋安瑶最讨厌的,讨厌到甚至懒得因为应付宋淮自己随口去编一首诗。
宋安瑶也不理解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潜意识觉得女子就应该居于内闱还是说意识到了宋安瑶的不对劲。
反正这两种,宋安瑶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宋淮,也不能影响什么。
“所以你借我的诗献给宋淮,宋淮又以为是你写的,冒名顶替送给了我。”苏清黎被宋安瑶这强盗逻辑气笑了,“你在中间,起到一个信使的作用。”
“话还是不能这么说的,我不是还抄了一遍嘛。”宋安瑶说的理直气壮。
“哼,你当我认不出来你的字?”苏清黎和宋安瑶当了十几年的闺中好友,哪里不懂她的性格,毫不客气地揭穿她,“这分明是瑾禾替你抄的,你的字哪里是这个样子?”
“你对他太敷衍了,万一他看出来了,你还怎么扮猪吃老虎?”苏清黎原本还有几分火气,但说着说着,又变成了对宋安瑶的担忧。
面对苏清黎的忧虑,宋安瑶笑得没心没肺,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杀意浓浓:“没关系,如果他要是提前发现了,那就提前送他去死,很简单的事。”
“别张口闭口打打杀杀,万一哪天你请安的时候说漏嘴就麻烦了。”苏清黎的气消了,转身坐在秋千前的石桌上。
她一边建议,一边下意识去翻手上的书,却发现这本书除了封面上有几个字外,内页干干净净。
“真是越来越有品位了,都开始看无字天书了。”苏清黎嗤笑道,走上前又把书重新盖回到了宋安瑶脸上。
宋安瑶的脑回路,有时候苏清黎也看不懂,比如这无字天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对了,我爹说宋淮中毒了,应该活不了了,按我们之前的计划,要不要给他漏点风声。”苏清黎说。
论最想宋淮死的人,苏清黎的父亲苏丞相绝对要占一席之地。宋淮手里攥着他的一个把柄,虽然这个把柄在宋安瑶这边是过了明路的,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掣制的。
但是按她们之前谋划的,宋淮提前死了多半会影响之后的计划。
但宋安瑶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哦”了一声,云淡风轻:“没关系,他不用活到那个时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聊着聊着,苏清黎问道:“讲真的,你觉得幽州好,还是这京城好呢?”
宋安瑶闻言,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开始回想她前二十年跌宕起伏的人生。
宋安瑶现在还记得的记忆,是雕梁画栋的皇宫,是京城里人人都对她极尽阿谀奉承。
她的母亲宋熙是当今圣上的胞妹且手握三十万军权镇守幽州,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先帝封为“燕王”。
她的父亲是超一品国公卫国公,也算是勋贵世家。
而她,因为父母散尽家财,遏制住了江南地区的洪灾和疫情,拯救了一方百姓。
先帝为显天恩浩荡,在她出生后把本应是县主的她,破格晋为郡主,赐封号“永宁”。
那个时候,她还是随父亲姓“赵”。
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且作为家中的独女,宋安瑶应该是幸运的。但她的父母都很忙,忙甚至一年见不到几次面。
所以宋安瑶年少时对父母的了解,都只存在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
宋安瑶就像是个质子,独自生活在京城,时不时被请去皇宫做客长住,牵制着远在边关守护疆土的父母。
他们守护的疆土还是一南一北两个地方,大家都是常年不见面的情况,之间的那点亲情就越发淡泊了。
后来,她的父亲在她七岁那年死了,死的很突然,据说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宋安瑶只记得那天,灵堂里白幡飘动着,许久未见的母亲蹲下来,和宋安瑶如出一辙深褐色瞳孔沉默的注视着她。
她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解脱的肆意,很平静的一位女性,很平静的一位将军。
她们两个人很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她们既是母女,亦是同盟。
卫国公的葬礼刚举行完,紧接着的就是“燕王殿下要为其女赵安瑶改姓,更改为宋安瑶”的消息传遍京城,人们的恶意,那些闲言碎语像一阵阵阴风,一次次吹进宋安瑶的耳朵里。
“燕王殿下这不就是要断了赵家的根吗?丈夫还尸骨未寒,她就急着给唯一的女儿改姓,当真是薄情寡义。”
“要我说啊,还是想依附皇权自保,燕王陛下这行为相当于直接把永宁郡主绑定在皇室羽翼下。这世道,对女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你以为燕王殿下是普通女子,要担心吃绝户吗?她自己就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妹妹,手握三十万军权,直接杀了人也没人敢说闲话。”
“要我说啊,那位殿下本来就是金枝玉叶,永宁郡主这就是认祖归宗,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其中不乏善意的话,但在众多的恶意中仍显得微不足道。
但这样的日子宋安瑶没过几天,因为蛮族犯边了,她的母亲甚至来不及为她那丈夫守丧,就要前往幽州坐镇了。
幸运的是,她的母亲把她也带去了幽州,她不用再面对京城里的那些风言风语。
直到来到了幽州,宋安瑶才知道“燕王殿下”这个封号所代表的含义。
她的母亲燕王殿下宋熙,文治武艺样样精通。她十五岁时,在大雍的危难关头临危受命,带领女军抵御来自北边的鞑靼,年少成名。
她十九岁因为赫赫战功受封“燕王”,开了大雍第一次女性封王的先河,并且正式执掌三十万兵权。
她建立的女军骁勇善战,如神话般未尝败绩;而她爱民如子,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幽州,都有极高的威信。
尽管寥寥几笔,但依然让宋安瑶肃然起敬,毕竟这样的燕王,道一句女性楷模也不为过。
宋安瑶突然明白,为什么燕王殿下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英勇事迹,会被茶楼的说书先生翻来覆去地讲。因为这本身就带着传奇色彩,燕王会是大雍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样的人是她的母亲,她为她的母亲而自豪,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幽州是个很好的地方,它北控居庸关、东据山海关、西扼紫荆关,易守难攻。
七岁的宋安瑶跟着母亲离开繁华的京城先来到了居庸关,居庸关的气候并不算恶劣。
甚至春季的居庸关,真的很美,粉白的山桃花,它优美而又短暂,温柔而又固执,以至于宋安瑶第一次看见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种花。
母亲居庸关的事项处理完后,带着她退回幽州,她也正式开始了她的学习生涯。
清晨的微光刚透过窗户,宋安瑶就要乖乖坐在书房里,等待教书先生来上课。
宋安瑶其实在京城也上过学,宫廷有专门的女校,教育内容以女德为主。但她去了几次就不愿意去了,毕竟学的那些东西她以后也用不到,何必去那里浪费时间呢。
她作为燕王的女儿,可以说,只要她的母亲不倒台,她就永远不需要遵守礼教,不需要花费心思去维护一个未知的家庭。
但这次上课和京城不一样,她的教材不再是《女孝经》与《女训》,而是《政要》、《武经总要》……
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一下居庸关,一下幽州。
幽州的地形很好,它北控居庸关、东据山海关、西扼紫荆关,易守难攻。
而为了能够快速支援三方,亲王只会长期驻扎幽州,居庸关只是长城关隘,亲王只会在危难关头短期驻扎。
所以宋安瑶的母亲是先去居庸关解决事情,然后再回到幽州。
为什么突然蛮族犯边,就要把亲王突然叫走去镇压,因为不想让她守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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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字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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