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便到了申时,有丫鬟来搀扶着她去拜堂。
她听见了很嘈杂的脚步声,跟她的心一样乱糟糟的。
她似乎在期待什么,可心中又生出另一个想法不断地给她泼冷水。
或许他已经回来了,知道她要成亲了,但他并不当一回事,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或许他还在庆幸自己甩掉了一个包袱。
她不敢抱有希望,因为失望过太多次了,可心里又止不住地期盼,两个念头反复地撕扯着她,宋琢玉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进了中堂,上面坐着两位长辈,周围是围观的宾客,一切准备就绪,全福人在一旁高声念着,“一拜日月经天,新人跪!”
宋琢玉有些恍惚,周围的声音变得异常地悠远,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这时秦川小声提醒她,“玉儿该拜天地了。”
“玉儿……”这两个字像是触及了她心中的某个地方,她这才回过神,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整个人有些迟钝,下意识地正要跪下。
一名小厮忽然冲了进来,大喊:“老爷不好了!”
宋琢玉一惊,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像是终于清醒过来,心跳变得异常地快。
端坐在高位上的中年男子大怒道:“大呼小叫什么,没规矩的东西,谁让你来闹事的。”
那小厮一边急喘气一边道:“老爷,外面有人打进来了。”
秦家大老爷勃然大怒,“谁人这么大胆?”
话音刚落,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屋外有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宋琢玉猛地看过去,喜帕挡住了视线,她只能远远的看见对方的下半身,即便如此她的心还是漏跳一拍。
秦大老爷似乎不想将事情闹得难看,于是含笑道:“不知是哪里来的贵客,今日我府上在办喜事,有什么事可否稍后详谈。”
“她是我的未婚妻,不可以嫁给你儿子。”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顿时在场一片哗然。
宋琢玉心头一震,是他来了,这熟悉的声音,她记得清清楚楚,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掀开喜帕,手指蜷了蜷,终究还是忍住了。
周围的宾客开始压低声音交谈起来。
霍陵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一身红色喜服的女子身上,深情而又带着几分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他离开时两人明明情意正浓,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全然变了。
秦川看着这一幕,急忙侧身将宋琢玉护至身后,挡住霍陵的视线。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霍侍读,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若是讨一杯喜酒喝,我东阳伯府欢迎之至,若是闹事,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霍陵抬眼,眸中全是狠绝,冷笑一声,“我再说一次,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将她带回去。”
秦川拧起眉毛,道:“你们的婚约早已作废,她将是我妻子。还请霍侍读离开。”
“我并未答应退婚。”
中堂内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宋琢玉因看不见,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去听,不想错漏一丝一毫的信息。
有人道:“这人是谁啊,怎么大庭广众之下来抢亲。”
又有人说:“还真是一个多情种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抢亲。”
宋琢玉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伤?他受伤了?
秦大老爷有些不耐烦了,吩咐道:“不知道死活,来人给我打出去。我东阳伯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撒野的地方。”
随后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起来大约有十几个人,宋琢玉心头一紧,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掀了盖头,大喊,“不要。”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了,几乎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宋琢玉看了一眼霍陵,见他一身是伤口,他素来喜欢着白衣,此刻亦是如此,可他身上那身白衣几乎被鲜血染红,宋琢玉瞳孔骤缩,胸口蓦地有些疼,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一点,自己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所以才会这么痛苦,从头到尾看似冷静镇定,实际上却是彷徨,又满怀期待。
故意将婚事定在她即将回来的那天,就是想赌一把,如今真的看见她的,还一身是伤,心里难受得紧。
她看向秦大老爷道:“可否容我们说几句?”
秦大老爷绷着个脸,十分不耐烦,对儿子斥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逆子你看看你给家里惹来的麻烦。”
宋琢玉没有理会她,朝着霍陵一步一步走过去,身上的步摇金钗,轻轻地摇晃着,忽然她头上的发饰重重地一摇,她一回头,才发现秦川拉着她的衣服,满脸都是恳求。
他眼中含着水光,轻声道:“小玉妹妹不要去好不好?”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好似她这回去了,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宋琢玉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挣脱他的手,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
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一步一步地朝着霍陵走去,最后在他面前站定,这样近的距离,宋琢玉才看清楚他伤得有多严重,眼睛瞬间开始泛酸,她深吸一口气,眼睛红红地问:“你怎么伤成这样?你不该来的。”
霍陵笑了笑,却扯到了伤口,抑制不住地开始咳嗽,吐出了一大口血来,却依旧固执地问:“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眼看他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着她,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想将两人的私事拿到明面上说,只劝他:“你回去吧,你们侯府的打算我早就知道了,我知晓自己出身不好,给不了你要的,但是我不拖累你们,所以请你们也放过我。”
霍陵轻笑一声,转而她一把将她抱住按在怀里道:“我受了伤,站不住,你扶着我好不好。”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居然有几分可怜的味道,此刻,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请求,宋琢玉也不例外,伸手接住他,整个人被压得摇摇晃晃,下一秒,霍陵就伸手将人将人压进了怀里。
在外人看来,两人就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抱在了一起。
宋琢玉艰难地抬起头试图劝他,“你留了那么多血,不要再闹了,反正以你目前的情况,想要什么好姑娘得不到。”
她挣扎间中似乎碰到了霍陵的伤口,霍陵不由得一声闷哼,语气却带着冷冽的笑意,“你明明答应了嫁我,为什么又要嫁别人,你必须该给我一个解释。”
宋琢玉不敢动了,总觉得此刻的他有几分疯癫,她咬牙道:“你就当我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人。”
“我不信。”
宋琢玉有些无奈,“到底怎么样你才肯走?”
霍陵道,“除非你同我一起走。”
宋琢玉彻底沉默了。
这婚事怕是被搅黄了,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两人纠缠不清,眼前的一幕终究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
秦大老爷勃然大怒,“简直伤风败俗,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打出去。”
秦川心中难过,看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欺负,大喊,“不要啊,爹,再给她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相信玉儿不会骗他。
秦大老爷恨铁不成钢,怒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不中用的东西……你们这帮废物还愣着干嘛,动手。”
宋琢玉立即挣扎要分开,奈何霍陵的手臂如同钢铁一般,她怎么用力也纹丝不动。
霍陵却紧紧地将人按在怀里,低头轻声道:“不要动,没关系,这些都交给我。”
明明知道大难临头,可此刻她趴在霍陵怀里,听他说着安慰的话,居然十分安心,好像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交给他,就能迎刃而解,宋琢玉干脆紧紧地闭上双眼。
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就像溪儿说的一样,他真的莫名给人一种可靠感,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最渴望的。
下一秒,预想的棍棒袭击果然没有落在他两身上,有人高声大呼,“老太爷到。”
听到这话,原本端坐在高位上的秦大老爷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道:“祖父你怎么来了?怎么这点子小事还惊动了您老人家?”
年逾花甲的老人在两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中气十足,用慢悠悠的语气问道:“有贵客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秦大老爷半躬着身子,跟在老太爷身边,点头哈腰道:“哪里来的什么贵客,不过是个不长眼的毛头小子,祖父放心,孙儿一定会处理好,不会损害我们东阳伯府的颜面。”
秦家的老太爷看也没看自己的孙儿一眼,伸手挥了挥,他身后之人立刻会意,将满屋子的宾客遣散出去,不一会,中堂内就清空了。
这时东阳伯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霍陵面前,笑道:“霍侍读好久不见了。”
霍陵也笑道:“经年不见,伯爷犹胜松柏之姿。”
东阳伯哈哈大笑,有些遗憾道:“老了老了,一把老骨头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可惜一家子没一个有出息的,若是有霍侍读这样的好儿孙,老夫也不用苦熬灯油,苟延残喘了。”
霍陵认真道:“伯爷夸奖了,有伯爷的教导下,子孙后代必然福泽绵延,累世簪缨不绝。”
东阳伯笑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随后吩咐道:“来人,送贵客回去。”
霍陵随即拉着宋琢玉要走,此刻秦川才意识到不对劲,大喊:“太爷爷玉儿是我的新婚妻子,不能跟他走。”
东阳伯连眼皮也不曾抬,淡淡道:“把他拉下去,不要惊扰了贵客。”
秦大老爷看着被控制住的儿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道:“祖父,那女子是川儿的心上人,他求了孙儿足足三天,孙儿才同意他们的婚事,如今就这么让她随随便便跟别人走了,外人怕是会说我们伯府的闲话。”
东阳伯斜睨了孙子一眼,冷笑道:“他是什么身份,也配跟人家霍侍读抢女人,趁早死了这份心。”
秦大老爷不敢说话了,讪讪地退了下去。
整个交谈的过程,宋琢玉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宋琢玉看向霍陵的眼神,忽然变得及其陌生,她下意识往后退,身体抵在了车厢壁,问:“你早知道东阳伯会来,你们早就做好了交易?”
霍陵知晓她聪明,也没有隐瞒,勉强打起精神道:“是,因为我今日过来,一定要把你带走,不管用什么办法。”
宋琢玉心一惊,这个男人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她的后路,让东阳伯府抛弃她,让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他走。
他看似被动,实则一直掌握着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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