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陵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叩了叩门,喊了一声父亲。
屋内霍瑱正与两个丫鬟打情骂俏。
见儿子来了,霍瑱顿时好不自在,表情也讪讪的,急忙用眼神示意两人出去。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霍陵道:“关于我的婚事,还请父亲不要再插手了。”
适才听丫鬟说起,那姑娘都已经要拜堂了,还将人给抢了回来,他着实不理解,这世上美人千千万,何必在某个人身上死磕呢。
可他到底不敢说,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道:“为父也是为了你好,你此刻只知情爱,不晓得官场之中,有个好人脉才是正理,若是有杨家作为岳家,你必然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霍陵冷笑一声:“父亲是当了几年官,才总结出了这样多的大道理。”
霍瑱被噎住了,再不敢说了,他一直活在祖宗的庇荫之下,对于官场之道也仅仅只是从好友素日的闲聊之中窥见的,认为有十分地道理,下意识地奉为圭臬,如今用在劝导儿子。
完全忘记了自己这儿子有多能耐,别说自己,便是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加起来都比不上他儿子一个人。
他心里生出难堪,旁人都羡慕他生了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让整个侯府起死回生,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在儿子面前那可是一点威严也没有。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还请父亲谨言慎行,莫要多生事端”
霍瑱讪讪地点头应下,见没有外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才好受许多。
很难想象一个父亲在儿子面前会这般气弱,可实际上就是如此。
自从这个儿子开始独当一面之后,霍瑱在侯府再无话语权,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家主。
说罢这些,霍陵仍旧恭恭敬敬地扬道:“儿子告退。”勉强给了霍瑱一点面子。
……
霍陵抢亲的事情东阳伯府早已压下消息,奈何上头那位眼线众多,早就得到了消息。
因此某日散朝之后,陛见之时,隆昌帝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都怪朕,非要让你跑这一趟,害得你连未婚妻都差点丢了,不过青岳你真是一个性情中人,朕以为你这般大局为重的人,绝不会把一个女子看得那般重要,看来是朕失算了,就是也不知是怎样的美人,竟将你迷得神魂颠倒。”
霍陵压攥紧拳头,脸上的表情平和,缓缓道:“此事非关容貌。”
隆昌帝好奇道:“这么说她不是个美人?”
霍陵不做丝毫迟疑,立即道:“并非如此。”
隆昌帝哈哈大笑,“你啊你啊!”
隆昌帝其实早就看过那女子的画像,真真是一个绝色美人,就是出身低了一些,不过正是如此,他才放心,朝堂之中的联姻往往预示这结党营私,霍陵作为他看好的臣子,没有挑选高门大户,这才能让他安心。
因为二人感情甚笃,他心中甚至生出一丝嫉妒来,这才会给他出个难题。好在他这位臣子本事不小,自己平安回来了,闹了这么一通,他心情比起先前要好上不少,便随意道:“为了补偿你,今日朕可让你提一个要求,如何?”
霍陵见状立即单膝跪地,道:“既如此,微臣想要跟皇上讨个恩典。”
隆昌帝微微挑眉道:“不妨说来听听。”
“臣想要陛下赐婚。”
隆昌帝有片刻的惊讶,随后笑了,“据我所知,你已定了亲,何必多此一举。”
“她出身不好,总是有各种忧虑,臣希望她完全放下后顾之忧。”
隆昌帝久久不说话,心底居然生出一丝愧疚,他低低一叹道:“朕准了。”
霍陵谢恩,有道:“陛下好事成双,臣还有一事相求。”
隆昌帝被他气笑了,“霍青岳你可莫要得寸进尺。”
霍陵笑道:“微臣想为家母讨一个恩典,陛下仁慈,还望宽允。”
他还未明说,隆昌帝早已明了,想到自己这次的确有些对不起他,加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因而笑道:“知道你有孝心,此事朕也允了。”
……
霍陵回府不久,圣旨紧接其后,淮安侯府之人诚惶诚恐,岂料听见的却是皇上给两人赐婚,还有各色样式的内造彩锻金银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到了侯府。
一时之间侯府上下个个喜气洋洋,笑盈于颊。
送走传旨的太监,霍陵抬手扶宋琢玉起身,又将那明黄色的圣旨交给宋琢玉,柔声道:“这样你可放心了。”
宋琢玉的手微微颤抖,她抬头看向霍陵,笑了笑,她眼眶发热,心中有十二分的愧疚,他道圣旨的确给她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比起无数句甜言蜜语的承诺都来得有用。
她一头扎进霍陵的怀里,低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迁就我这样的人,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努力去爱你。
赐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满了整个京都。
从前好些人并不相信霍陵这样的会娶一个藉藉无名的女子,而当圣旨出来,那些暗中倾慕霍陵的少女一个个都没了言语失了声息。
甚至有些躲在房中大哭一场。
已经十八岁的曹姑娘,知晓自己再如何绸缪也无济于事了,终于松了口,任由长辈为自己择一门亲事。
杨家的杨烨苍白的面容露出一丝笑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道:“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随后将一幅卷轴投入火炉之中,火舌舔舐过那女子娇艳的脸庞,慢慢化作灰烬。
他被青烟刺激得他咳嗽了几声。
童子匆匆跑来,急道:“公子你在烧什么,咳咳咳……”
杨烨躺会塌上,轻声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童子将炭炉搬出屋去,将此事报告给了杨夫人,杨夫人知晓儿子出去一趟开了情窍,有了心上人,却注定没有结果,捂着脸痛哭起来。
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叫他出去这一遭。
她心头在滴血,喃喃道:“都怪为娘没给你一具健康的身体。”
这世间之事本就如此,有人欢喜便有人愁苦。
下午霍陵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天已擦黑。
去正院定省时忽然问道:“母亲明日可有安排?”
吴氏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儿子可是从来不会管自己的事情,她没有多想,随意道:“只有一些杂事需要处理,倒也不是很急,你问这个做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
吴氏面露疑惑,“什么地方?”
霍陵笑道,罕见的卖了一个关子,“明日你就知道了。”
吴氏也忍不住笑了,总觉得儿子自从有了喜欢的姑娘之后变了许多,比起从前更懂得关心家人了,换句话说就是似乎比从前多了不少人气。
“你既然想给你娘一个惊喜,那我就不问了。”
第二日,吴氏一大早就起来了,辰正时分吃过早饭,便登上了马车。
霍陵坐在高头大马上跟笑着与她告别。
临走前,他又忽然回过头来,嘴唇好似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话,可宋琢玉却没听见声音,正想问他说了什么,可人已经走了。
原本端坐在马车里的霍溪忽然掀开帘子,探头探脑地张望,忍不住问:“哥,我们到底去哪啊,为什么不带嫂嫂一起去。”
霍陵看都没看妹妹一眼,只干巴巴地督促道:“回去坐好,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霍溪朝耸了耸鼻子,做了一个鬼脸,嘟囔道:“我哥怎么就对玉姐姐温柔,对我凶巴巴的。”
吴氏笑道:“那能一样吗,你啊,总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霍溪不乐意了,双手抱胸,背对着自己的娘亲,生气道:“娘原来你也嫌我是个麻烦。”
吴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因小时亏待了她,后面尽力弥补,因此也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在她身上,如今虽知道她是假装生气,也笑着去哄她。
不多时母女两就和好了,在一起说说笑笑。
说了一会话,马车已经走了不少路,等转过几条街之后,吴氏面色忽然变了,她攥紧女儿霍溪的手焦急地问:“溪儿我们这是要去哪?你哥有没有告诉你?”
霍溪摇头,“哥不肯说,娘你不知道吗?”
吴秋棠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心中已有答案,但不敢相信。
霍溪见自己的娘亲怪怪的,起身要朝外看去。
却被吴秋棠一杯拉了回来,她一遍摇头一边说,“不要看,不要。”
这下子,霍溪更困惑了,不过还是乖乖坐好。
她注意到她娘似乎在默念什么,但是听不清。
等两刻钟过后,马车停了下来,吴秋棠的眼泪也不期然地滑落。
车外传来霍陵的声音,“到了,娘、妹妹该下车了。”
霍溪一转头,叫吴秋棠吓了一跳,急忙道:“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吴秋棠擦去眼泪,笑道:“娘,没事。”
撩起车帘,果然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朱红色的大门,这条回家的路曾在她心里描摹了无数遍,每当夜深人静之际,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她都会在记忆中踏上这条路,跨几条街转几个弯都清清楚楚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即便是闭上眼睛她也能丝毫不差地走回来,可惜她不能。
吴秋棠站在吴家的大门前,心中居然萌生出退意。
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她执意要嫁给霍瑱,父亲那对她失望的眼神,已经母亲那哀伤的哭泣。
父亲母亲不会想见她的,她是让他们和整个吴家蒙羞的女儿,吴秋棠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她转身欲逃。
却被身后一声呼唤,定在了原地。
“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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