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赶到医院,冲进走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急救室门外长椅上的康池妈妈,此时的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哭泣,没有呼喊,眼神空洞,望向前方。
抢救还在进行。
原来,在他俩在书房跟邹高飞的爹废话时,那个无法无天的恶魔跳窗跑了,他竟直接潜到了康池家附近,守株待兔。当康池和他妈妈毫无防备地从学校回到楼下时,邹高飞冲了出来,带着极致的恶意,将瘦弱的康池狠狠地从楼梯高处推了下去。
“你不是喜欢跳楼吗!我就顺了你的意!让你摔死!”恶魔把当时狰狞地冲着康池叫嚣着。
手术室灯灭,康池被推出来了,命捡回来了,但并没有度过危险期,医生说如果72小时不醒,大概率就没救了。
邹家人一个都没出现,只派了个秘书来支付医药费。
面对邹家漫不经心的态度,谢隐的愤怒都要溢出了:“他们孩子杀了人,他们连出面都不出面吗?报警啊!警察呢?”
“警察去过邹家了,邹家轻描淡写地说是小孩子打闹失手,纯属意外,表示非常遗憾,承诺会承担一切后果,当然,仅指经济赔偿。然后,警察就走了。”路危行声音不大,在这种情景下显得略微冷酷。
“狼狈为奸!这他妈就是狼狈为奸!”谢隐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就没人管吗?就没人能管吗?”
路危行拍了拍谢隐的肩:“邹家拥有最顶尖的律师团队;有关系匪浅的法官;有能用金钱和权势铺平一切道路的能力。对他们而言,蹍死一个像康池这样的孩子,跟蹍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容易。而且邹高飞说得没错,以他现在的年龄,就算证据确凿是故意杀人,法律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他不是不生气,而是在努力克制情绪——两个人不能都被愤怒左右,至少要留一个冷静的掌控局面。
“舆论呢,舆论!”谢隐青筋暴起,浑身因为出离愤怒而战栗。
他喊出这话时,甚至忘了自己就是资本操控舆论的机器。
“你觉得邹家会在乎舆论吗?事情一旦爆出来,会有无数像我们公司这样的专业人士,立刻蜂拥而上,为他们撰写洗白文案,操控言论导向,转移公众视线。”
路危行也渐渐抑制不住愤怒了:
“就算暂时压不住,舆论沸腾了又如何?他们只需要低调装死一段时间,冷处理,互联网的记忆比金鱼还短。很快,就会有新的热点覆盖掉康池的悲剧,没人会再记得一个普通孩子的死活。对他们权贵来说,这不是人命,不过是一个花点小钱,动用点关系就能平息的麻烦。”
谢隐不再说话。
他将脸贴在ICU观察窗上,视线穿过那片隔开生死的玻璃,落在里面那个毫无生气的孩子身上。
那几小时前还鲜活的生命,此时却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滴答作响的各种仪器。
谢隐透过这个孩子,似乎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他。
在晨曦照亮黑暗城市的时候,他以一种耗尽全身力气的姿态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并没跟路危行打招呼。
路危行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他才收回了视线,深深叹了口气。
下午上班时,谢隐刚刚走进公司,就被路危行直接“请”进了办公室。
他指着学校官号上的公告,问谢隐:“这公告是你发的吧?”
“什么公告?”谢隐装傻。
但他技巧不怎么高明,眼睛的焦点满屋子乱飘,就是不敢落在路危行脸上。
路危行冷笑一声:“要我念给你听吗?
经学校调查确认,康同学确因遭受同学的信息素霸凌而错失中考机会,校方对此深表痛心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为切实维护康同学权益,校方决定:
1.聘请专业分化专家及心理医生为其提供全面治疗,承担全部费用直至康复。
2.全力协助其申请特殊补考机会,并承担其后续高中及大学阶段全部学费。
校方深刻反思,在ABO混班制下,对信息素霸凌风险认识不足,存在预防措施缺位,监控盲区及应急机制缺失等问题。现郑重承诺,将立即进行全面整改,杜绝类似事件。”
念到这里,路危行看了谢隐一眼,继续:
“对涉事的几名Alpha学生,校方已:
1.执行立即停学处理;
2.向公安机关报案并积极配合调查取证;
3.要求涉事学生及家长公开道歉,并依法承担相应责任和赔偿。
特此公告。”
“写得不好吗?多好啊。”谢隐对自己的大作十分满意。
何止好,简直太好了,最最最好的是,网上开始流传一组图片:
第一张是康池残破并被信息素和尿液等污染的校服。配文是:出事当天被害人的衣物,作为证据提供给了警方;
第二张是康池躺在ICU里的照片;
第三张是诊断书。
这些内容不但把邹家直接架在火上烤,还把那些权力机关也跟着架了起来,让他们无法因为邹家的势力包庇犯罪。
这些证据是不能通过校方官号发布的,会陷自己的客户于水火,但可以趁着校方“承认”霸凌存在时,让“别人”放出实锤,推波助澜。
由于没有提到邹家半个字,也没出现任何邹高飞的照片,这帖子开始没被邹家监控到并狙击,传播得很快。
等到民愤不可抑制时,谢隐利用水军在评论区开始一点一点释放邹高飞的信息,每一条都加上一句:快看,马上就要被404了。
人们是最喜欢看明星被群嘲,和权贵被打倒的,于是,这些信息的散播范围从社交平台,快速渗透到大家的聊天软件和群。
等邹家发现时,传播力度和范围已经大到无法遏制,删都删不掉了。
“你真是胆大包天。”路危行直视着谢隐,没有一丝笑容。
“大吗?我感觉没有邹高飞胆子大,他才15岁,就敢毁了别人的一生当玩乐。”谢隐冷笑一声。
“如果因为你的一时冲动,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你觉得值得吗?”路危行前所未有严肃地看着谢隐。
天大的麻烦?他要怎么处理我?总不能因此开除我吧?谢隐琢磨。
“我不是一时冲动。”谢隐嘴硬。
他当然知道自己冲动了,他体内Alpha的特质发出公告那一瞬间控制了他的理智,他也想过征求客户的意见,但想到懦弱,只追求息事宁人,保住官位的校方领导,他觉得这个公告肯定发不出去。
他其实已经把写好的公告删了,但想到那孩子昏迷的脸后,怒火再次熊熊燃起,把垃圾箱的稿子恢复,发了出去。
等他一时冲动把公告发出去后,其实也后悔了几秒,但他不能在路危行面前承认。
“出去!”路危行呵斥道,但就在谢隐转身,手刚搭上门把时,那怒意旺盛的命令再次砸来:“回来!”
谢隐的身体定在原地,没有完全转回,只是侧过脸,下颌线绷紧,眼神充满明显的戒备和执拗,回望向路危行。
“把你饿死的鱼和渴死的树带走。”路危行的手指指向办公室角落里那个如同小型停尸场般的鱼缸,以及那几盆早已枯槁的绿植。
谢隐拿着个鱼网,把这些办公室斗争的无辜牺牲鱼一条一条捞起来,装进塑料袋里,带走了。
公司顶楼的空中花园,阳光正好,却照不进谢隐心里。
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捡了根树枝挖开松软的泥土,将那些无辜的小生命一条条埋了进去。
他嘴里低声念叨着,像在进行一场荒诞的葬礼:“对不起各位,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下辈子还是别当鱼了,”他目光望向远处钢筋水泥的丛林,声音更低,满是深沉的疲惫和厌弃,“也别当什么信息素人,这操蛋的世界,还不如当条鱼呢。”
回到自己工位,缓了一会儿,谢隐忽然想起,鱼缸空了,必须给人家补上,毕竟,那是上司的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主要是不能为了这个愚蠢的原因,让路危行多一个借口开了自己。
他点开请假申请,又叫了辆车,出去了。
在花鸟虫鱼市场买了双倍的金鱼和绿植后,他的心终于没那么堵得慌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不愿意欠路危行的。
上班时间出去买这种东西,虽说是给上司买,也不好走大堂的,会被人侧目,他直接让的士司机把车停在了公司后巷口。
下了车,他一手拎着装金鱼的透明塑料袋,一手拎着绿植,冲着公司后门而去。
没走几步,忽然四道黑影忽然冒出,两前两后,将他围了起来。
谢隐的视线从金鱼袋子上抬起,看到眼前戴着覆面的黑衣人们,懵了。
毕竟这一幕有点超现实,放任何人身上,第一反应都是懵逼。
那四个人不动,但都是进攻姿态,盯死了谢隐周边的四个方向。
“你们是干什么的?”
谢隐问完就后悔了,因为这就是句废话,人家明显就是歹徒啊。
抢钱?殴打?绑架?总不能是劫色吧?
四个黑衣人不说话,但相互使了个眼色,开始锁紧包围圈。
谢隐这才反应过来,得跑啊!
这不怪他,他没经验。
就在他目标锁定黑衣人间的空隙位置,准备跑时,一辆运货的面包车疾驰而来,刹停在他身旁,轮胎抓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子跟墙形成了一个夹角,再加上黑衣人们的堵截,彻底封死了他逃跑的可能性。
完了。
车门被滑开,车厢内蹲着两个造型一致的人,看来是同伙。
他们要抓我?光天化日之下要抓我?
谢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谁抓我?
为什么抓我?
我得罪人那么多,是哪位啊?
我得喊人!
“救——”谢隐“命”字还没喊出,就被身后站位的黑衣人快速捂住了嘴。
剩下三个黑衣人,两个抱腿,一个抱腰,配合极为默契地,把他搬货一样往车厢里塞。
他手中的金鱼袋掉落,袋子破损,鱼们撒了一地,扑扑腾腾的,可怜的小东西们,还没进缸,就又要死了。
谢隐虽然身体素质和战斗技能都不错,但也就是个较强的普通人,还势单力薄,拼了老命挣扎也毫无卵用,最终还是被强行塞进了面包车。
沉重的车门“哐当”一声死死关上,此时,陷入巨大慌乱和迷惑的谢隐猛然想起了两个字——
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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