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危行这招是要利用人性深处的贪婪和自保本能,在行动部内部挑起残酷的“群众斗群众”,组长间原本只是业绩上的竞争关系,如今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每个人都会用放大镜去挑别人的错,因为那意味着真金白银的收益。
这哪里是管理?这分明是养蛊!
谢隐心底一片悲凉,他太清楚了,这个看似针对所有人的新政,其核心的靶心,就是他谢隐!路危行在用这种方式,名正言顺地给他上紧箍咒,并且让所有人都盯着他。
这人也太狠了,不仅要整死自己,还是要利用群众斗群众这种最难受人的手段整死自己。
太残忍了!
“另外,从这次会议后开始,每一次任务结束,无论大小,都必须提交一份详尽的总结报告。报告必须包含:任务执行过程复盘,关键节点得失分析,当前危机处理结果评估,以及,最重要的是,对危机后续发展的预判,并提出至少三套切实可行的应急预案。”
路危行这个最后的改革内容,引起了全体组长的怨声载道。
“什么!?”
“太繁琐了!”
“没必要这么搞吧?”
“就是啊!我们之前没这些条条框框和乱七八糟的程序,业绩还不是年年行内第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我们这行的,还怕突发事件?出了事再处理不就行了?提前搞这些纸上谈兵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根本就是浪费精力。”
……
会议室变成了菜市场,组长们群情激奋,纷纷表达不满和反对,背景硬的几位更是直接拍桌子叫板。
只有谢隐,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他预感,将有更糟的情况发生。
在一片嘈杂的反对声中,路危行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议论。他的目光锁定了角落的谢隐:
“昨晚,我协助谢组长处理的江一舟事件,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果然!来了来了!谢隐心想。
会议室顷刻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谢隐。
“谢组长以为这件事圆满结束了,高高兴兴地喝酒庆祝去了,”路危行看向谢隐,“喝得尽兴了,还特意给公司楼下添置了个新装饰。”
“扑哧——”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立刻死死憋了回去。
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听见极力压抑的,因忍笑而发出的细微“咯咯”声和身体抖动带动桌面的共振声。
谢隐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事情真的结束了吗?”路危行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肃,“没有!非但没有,反而发酵出了更荒唐,更危险的舆论走向。粉丝不但把他和我定义为策划一切的私生饭,甚至已经开始对我们进行了开盒和人肉搜索!”
“咱们公司的员工信息保密等级那么高,根本不可能泄露!”谢隐忍不住低声反驳。
“那是因为我们是讯安,是专业的危机处理公司,我们有顶级的保密措施。你不能拿特殊情况去当标准,但凡我们是普通人,这会儿私人信息已经满天飞了,粉丝寄来的死老鼠都不知道收几盒了。”路危行道。
危机处理公司作为连接品牌,公众人物与大众的枢纽,掌握着无数敏感信息,是被人开盒的高风险目标,所以,这类公司的员工资料,全部都是做过严格保密处理的,那些社工库啊,私家侦探啊,根本查不到真实内容。
玩鹰的怎么可能让鹰把眼啄了?
“江一舟事件后续暴露了我们工作流程的漏洞,你们总在赌事态会如愿发展,但不可能次次赌赢,如果第一波风波结束时,谢组长把精力用于做预案而非其他,及时引导舆论,粉丝就不会得出‘私生饭’的荒唐结论,也能避免更多意外。用短期可控的小麻烦,换取规避未来不可控的大麻烦,性价比很高。”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爽和抵触,但路危行清晰的条理,无懈可击的逻辑,切中的要害,以及他总监的身份,都让他们无法再提出有力的反对,只能将这份憋屈和不情愿,默默咽下,同时,将更多的怨愤目光,投向了这场风暴的中心——始作俑者谢隐。
都是他惹出来的麻烦,才让大家跟着倒霉!
会议结束,谢隐原本就因为性格直率而并不怎么良好的人缘,已经被路危行毁得连渣都不剩了。
很好。
当天下班后,谢隐正准备开溜,被路危行逮了个正着。
“谢组长,这么急着走?”
那个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路危行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工位旁,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姿态闲适,仿佛在跟谢隐拉家常。
“江一舟案子的总结报告你写完了?”路危行微笑。
“这……这都下班了……”谢隐僵在原地,试图抵抗。
“哦?”路危行眉梢微挑,笑容加深,“谢组长在讯安五年,难道还不清楚,我们这个行业,从来就不是朝九晚五的八小时工作制?我们是随时待命的救火队。我以为,这是常识。”
“我明天……”谢隐的意思是,明天再写。
路危行却截断了他的话头,笑容温暖得如同三月的阳光:“可以,明天早晨上班前,把报告放在我办公桌上就行。辛苦谢组长了。”
谢隐感觉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缓了半天,他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路危行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欲走,刚迈出两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优雅地转了回来,看着谢隐,用愉快的语气补充道:“对了,楼下那个充气人偶,不错,很喜庆,我让人把它收好,搬回家了。谢组长有心了。”
报复!这就是赤果果的报复!
谢隐现在无比后悔:原本关系还能维持,起码昨天处理江一舟的时候,路危行对他的举动虽然不清白,但至少态度良好。是自己先主动挑起的战争,弄了那个招手人偶,如今被人反杀,纯属活该。
他一个人坐在偌大办公室里,愁眉苦脸地对着电脑屏幕,手指沉重地敲击着键盘,撰写那份该死的总结报告。一边写,还要一边删改那些在文字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对江一舟及其团队的强烈厌恶和鄙夷的词汇,将它们替换成官方,中立,不带情绪的表述。
写着写着,他忽然生起闷气来:这个世界上讨人厌的人怎么这么多啊?重点是,自己还要被迫面对。
江一舟那种劣迹斑斑,靠资本和团队包装的所谓顶流;他那趾高气扬,把危机处理人员当奴才使唤的经纪人;还有公司里这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同事;以及那个打击他一切的路危行……
还有,他这五年的职业生涯,有99%的时间,都是在为这些所谓的名流,政棍,明星,富豪们擦屁股,掩盖和解决他们那些花样百出,突破人类道德底线的丑闻。每天都在目睹人性最肮脏的部分,每天都在怀疑自己的工作本质上就是在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可是,他不能辞职。
无论境遇多么糟糕,无论路危行这个变数带来了多大的风暴,他都必须死死钉在讯安,因为他还有一个深埋心底,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必须完成的目的,尚未达成。
压下翻涌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继续与那写不完的报告搏斗。
当最后一个句号敲下,他疲惫地锤了锤酸胀的肩膀,刚想关闭电脑回家,猛地想起路危行交代的另一项“重任”——给办公室的金鱼喂食,绿植浇水。
他走进路危行办公室,不带脑子地给金鱼浇了水,给绿植喂了食后,眼神被办公室外面不远处的花架下面的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吸引住了。
他走出办公室,蹲在花架旁边,伸手在底座和墙角的缝隙里摸索,触到一根细长的圆柱形物体。
他捏住它,抽了出来,看清了手中的东西——一支注射用的抑制剂空瓶!
他仔细翻看瓶身,试图寻找生产批号或钢印。果然,关键的编码和标识都被人为磨掉了,瓶身只剩下光滑的金属质感。
是黑市货。
抑制剂不奇怪,但出现在讯安行动部,就太奇怪了。
除了他以外,讯安的员工全是Beta,行动部又是机密部门,所在的楼层采用最严密的虹膜识别门禁,不对外开放,根本不可能有访客,没有机会让信息素人随意进入。
那么,这支抑制剂是谁的?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难道是……路危行!
他果然是Alpha,跟自己一样,伪装成Beta混进讯安的?
难怪!难怪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充满莫名的敌意!难怪他处心积虑不遗余力地打压自己,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职场倾轧,这是Alpha之间天然的,刻在基因里的“A竞”本能。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不对啊,如果路危行发现我是Alpha,肯定早就举报了,不然留着我过年啊?
谢隐陷入了左右互搏的困惑。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天降的机会,搬倒路危行的机会。
他紧紧攥着那支空瓶,仿佛握住了决定胜负的底牌。
谢隐终于笑了,自从路危行出现后就消失在嘴角的笑容,回来了,他的眼神亮得惊人,闪烁着锁定猎物般的兴奋光芒。
路危行,好戏,才刚刚开始。
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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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谁的抑制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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