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芮站在虞氏大厦会议室外，透过玻璃墙观察里面的情况。虞清歌正与几位外国客户交谈，一袭深蓝色套装衬得她肤若凝脂。这是两周礼仪课程后的第一次实战检验。
"他们是谁？"温芮低声问身旁的苏曼。
"德国KL集团的谈判代表。"苏曼快速翻阅资料，"如果谈成，将是虞氏今年最大的海外合作项目。但对方首席谈判官霍夫曼先生出了名的...难对付。"
会议室内，霍夫曼正用德语快速说着什么，表情严厉。虞清歌面带微笑，但温芮注意到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糟了。"苏曼突然说。
"怎么了？"
"霍夫曼刚提到德国人非常重视守时，而虞总上周临时取消了与他们的视频会议。"
温芮心头一紧。果然，霍夫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直接合上文件夹，作势要起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虞清歌做了个手势。侍者立刻上前，端上一个精致的木盒。虞清歌用流利的德语说了什么，然后打开盒子，取出一块古董怀表。
霍夫曼的动作停住了。
温芮认出那是上周她们练习"危机公关礼仪"时讨论过的技巧——用一件有意义的礼物化解对方的不满。但她没想到虞清歌会记得这么清楚，更没想到会应用得如此恰到好处。
"她说了什么？"温芮忍不住问。
苏曼眼中闪着惊讶："她说'请允许我用这件1830年的朗格怀表弥补我失去的时间。我的曾祖父在德累斯顿得到它时，德国工匠的精确精神给他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
会议室内，霍夫曼接过怀表，表情明显缓和。他仔细端详后，竟露出一丝微笑，重新坐下。
温芮长舒一口气，嘴角不自觉上扬。虞清歌不仅记住了课程内容，还完美融入了家族历史与对方国家的文化元素。这种即兴发挥远超她的预期。
两小时后，会议室门开了。虞清歌与德国客户们握手告别，霍夫曼甚至行了贴面礼——这在严谨的德国商业场合中极为罕见。
"合同签了。"苏曼小跑过来，难掩兴奋，"比我们预期的条款还要好！"
等客户离开，虞清歌转向温芮，眼睛亮得惊人："看到了吗？"
"看到了。"温芮点头，"你做得很好。"
"不，是我们。"虞清歌上前一步，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招是你教我的。"
温芮突然感到喉咙发紧。虞清歌此刻的表情与平日判若两人——不是社交场合的完美面具，而是一个真实的、兴奋的年轻女孩。
"晚上有空吗？"虞清歌问，"我想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这不在合同范围内。"
"就当是课外辅导。"虞清歌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温芮的手腕，一触即离，"七点，我让司机接你。"
没等温芮回答，她已转身离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温芮站在原地，手腕被触碰的地方隐隐发烫。这不对劲。她应该保持专业距离，应该记得这只是一份工作。但当她回忆起虞清歌谈判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晚上七点整，黑色轿车准时停在温芮公寓楼下。让她意外的是，车内空无一人。
"虞总说请您直接去老地方。"司机解释道。
老地方？温芮皱眉，直到车子驶入熟悉的路段——是那家酒店，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酒店后巷被布置得焕然一新。串灯在暮色中闪烁，一张小餐桌摆在当初温芮躲雨的位置。虞清歌已经等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松散地披着。
"你来了。"她起身相迎，"喜欢这个布置吗？"
温芮环顾四周："为什么选在这里？"
"因为这里很真实。"虞清歌为她拉开椅子，"没有虞氏千金，没有温大小姐，只有淋雨的你和追出来的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温芮心中某个上锁的抽屉。她小心地坐下，发现桌上都是家常菜，而非想象中的奢华料理。
"我特意问了苏曼你喜欢的菜式。"虞清歌倒了两杯红酒，"尝尝看，厨师是按照我的描述做的。"
温芮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熟悉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绽放。她惊讶地抬头："这味道..."
"像你母亲做的那样？"虞清歌微笑，"你三年前在一次采访中提到过。"
温芮放下筷子，胸口发紧："为什么做这些？"
月光下，虞清歌的表情变得柔和："也许是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可以不用做'虞清歌'。"
这个回答让温芮措手不及。她看着眼前这个卸下所有伪装的女孩，突然理解了那种孤独——被期待塑造的孤独。
"谈判时那招很漂亮。"温芮转移话题，"但我没想到你会用家族历史做文章。"
"那不是编的。"虞清歌晃着酒杯，"我曾祖父确实在德累斯顿住过两年。那块表也是真的传家宝。"
"你就这么送人了？"
"值得。"虞清歌目光灼灼，"不仅是为了合同。"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温芮低头喝了一口酒，试图掩饰脸上的热度。
晚餐后，虞清歌提议散步。她们不知不觉走到酒店后花园，月光为一切蒙上银纱。
"说说你吧。"虞清歌在一张长椅上坐下，"这三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温芮沉默片刻。这是她最不愿回忆的时光，但此刻，在月光与夜风的抚慰下，那些苦涩似乎也变得可以诉说。
"第一年最艰难。"她轻声开口，"父亲走后，讨债的人日夜守在门口。母亲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我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房子、车子、珠宝...甚至我的毕业戒指。"
虞清歌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有段时间我同时打四份工。"温芮继续道，"白天在咖啡店，下午教钢琴，晚上做翻译，周末去商场做礼仪培训。睡觉成了奢侈品。"
"为什么不逃走？"虞清歌问，"以你的能力，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会容易得多。"
"因为债务不只是金钱。"温芮抬头看星空，"那是我父亲的尊严，也是我的。逃跑意味着承认我们真的做错了什么。但温氏的破产...并不全是我们的责任。"
虞清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什么意思？"
"商业竞争中的一些...不正当手段。"温芮含糊其辞，"都过去了。"
虞清歌似乎想追问，但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温芮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温芮眼眶发热——三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不带怜悯地触碰她。
"该你了。"温芮转移话题，"完美的虞家千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虞清歌仰头靠在长椅上，月光描摹着她优美的颈部线条："你知道我左手腕上有一道疤吗？"
温芮摇头。
"十六岁那年留下的。"虞清歌的声音轻得像梦呓，"那天我法语考试得了98分，父亲问我为什么不是满分。"
温芮屏住呼吸。
"完美是个牢笼。"虞清歌继续道，"每年生日，别人许愿想要什么，我只许愿不要搞砸什么。我的朋友都是精挑细选的'合适人选'，我的衣服、发型、言行举止都有专人设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她转头看向温芮，眼中闪烁着脆弱的光芒："直到遇见你。你是唯一见过我狼狈样子的人，却依然...看着我。"
不是看着"虞家千金"，而是看着我——这句话的潜台词让温芮心跳加速。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微凉。虞清歌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冷吗？"温芮问。
"有点。"
温芮犹豫片刻，脱下外套披在虞清歌肩上。这个动作让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温芮。"虞清歌轻声唤道。
"嗯？"
"我好像..."虞清歌的话没能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
虞清歌皱眉看了一眼："是父亲。"
她走到几步外接听。即使压低声音，温芮仍能听到谈话内容并不愉快。当虞清歌回来时，刚才的柔软已消失无踪，面具重新戴上。
"抱歉，我得回去了。"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完美的克制，"司机送你。"
"发生什么了？"
"家族事务。"虞清歌勉强一笑，"明天见？"
温芮点头，尽管明天并没有安排课程。
回程的车上，温芮望着窗外飞逝的灯光，思绪万千。今晚的虞清歌让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真实的人。危险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看到更多。
与此同时，虞氏大宅的书房里，虞清歌站在父亲巨大的办公桌前，听着越洋电话里的斥责。
"我听说你雇了温芮？"虞景明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知道她是谁吗？"
"一个优秀的礼仪老师。"虞清歌保持声音平稳。
"她是温家的女儿！"虞景明几乎是在低吼，"立刻终止这个荒谬的安排。"
"为什么？"虞清歌罕见地反抗，"她教得很好，客户都..."
"因为我不允许！"父亲打断她，"这件事没得商量。清歌，别逼我回国处理。"
电话挂断，留下一室寂静。虞清歌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这次，疼痛没能像往常一样让她冷静。
因为此刻她脑海中全是温芮在月光下的侧脸，和那句未说完的"我好像..."。
她好像什么？
虞清歌走向落地窗，花园里的玫瑰在夜色中依然娇艳。她突然明白了那个未出口的句子。
我好像，爱上你了。
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兴奋。恐惧的是父亲的反应，兴奋的是——明天她还会见到温芮。不管父亲怎么说，她都不会放弃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
至少，不会在没有弄清楚温芮是否也有同样感受之前放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