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芮站在虞氏大厦一楼大厅,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廉价公文包的提手。她今天穿了最体面的一套衣服——三年前买的米色套装,袖口已经有些发亮,但熨烫得一丝不苟。
"温小姐?"一位年轻女性快步走来,黑色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我是苏曼,虞总的助理。请跟我来。"
电梯直达顶层。温芮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后背绷得笔直。她昨晚几乎没睡,那张支票在枕头下压了一夜,今早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兑现,然后直奔医院付清了拖欠的医药费。
"到了。"苏曼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电梯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整面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虞清歌背对她们站在窗前,修长的身影被晨光勾勒出一道金边。
"虞总,温小姐到了。"苏曼轻声提醒。
虞清歌转过身。今天的她与雨夜中判若两人——定制西装勾勒出纤细腰线,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妆容精致得像是杂志封面。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依然带着若有似无的探究。
"准时。"虞清歌看了眼腕表,"第一课就教守时如何?温老师。"
温芮深吸一口气:"礼仪的第一原则是真诚。虞小姐昨天在雨中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办公室空气瞬间凝固。苏曼倒抽一口冷气,显然没人敢这样对虞清歌说话。
出人意料的是,虞清歌笑了:"有意思。苏曼,给温老师准备绿茶,她喜欢龙井。"她走向会客区,"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上课。"
等苏曼退出办公室,温芮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龙井?"
"三年前金融峰会的晚宴上,你拒绝了红酒,只要了龙井。"虞清歌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我记得很多事,温芮。"
那个瞬间,温芮感到一丝危险。虞清歌记得她,这意味着什么?她们曾经在各种社交场合有过数面之缘,但从未深入交流。那时的温芮是温氏集团的掌上明珠,而虞清歌则是虞家的完美千金。
"开始吧。"温芮打开公文包,取出文件夹,"我准备了基础课程大纲。既然虞小姐需要礼仪指导,我想先从社交场合的言谈举止——"
"等等。"虞清歌突然倾身向前,手指轻轻搭上温芮的袖口,"这里,线头露出来了。"
她的指尖温热,隔着布料传来细微的触感。温芮条件反射般缩回手臂:"这不重要。我们继续。"
"很重要。"虞清歌坚持道,"细节决定成败。温老师难道不是最清楚这点吗?"
温芮咬紧牙关。这是试探,还是羞辱?"如果虞小姐想找个人来嘲笑我的落魄,大可以直说。不必浪费彼此时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虞清歌皱眉,"我只是..."她罕见地语塞,最终叹了口气,"算了,继续上课吧。"
接下来的两小时,温芮讲解了高级社交场合的言谈礼仪。虞清歌看似专注,却时不时做出些明显不符合礼仪规范的动作——比如用食指指物,或者交叉双臂抱在胸前。
"这是故意的吗?"温芮终于忍不住问。
"什么?"虞清歌眨眨眼,一脸无辜。
"你明明知道这些基本规范。"温芮合上文件夹,"如果你不需要这些课程,为什么——"
"我需要。"虞清歌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真实,不再是那种完美无缺的腔调,"只是...没人会在意真实的虞清歌是什么样子。他们只在乎'虞家千金'应该怎么做。"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温芮心中的某道锁。她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流露出疲惫的年轻女人,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镜头前永远光彩照人的温大小姐。
"好吧。"温芮放缓语气,"那我们从基础开始。现在,请示范正确的握手姿势。"
虞清歌伸出手,温芮纠正她手腕的角度:"太僵硬了。优雅不等于紧绷。"
"像这样?"虞清歌调整姿势,指尖轻轻滑过温芮的手心。
一阵微妙的电流顺着接触点蔓延。温芮迅速收回手:"好多了。下一个项目是..."
课程结束时,苏曼敲门进来:"虞总,十一点半的会议还有十五分钟。"
"取消它。"虞清歌头也不抬,"温老师还没讲完餐桌礼仪的部分。"
温芮看了看表:"我们的时间到了。"
"延长课时。"虞清歌从支票簿上撕下一张纸,写下数字推给温芮,"双倍酬劳。"
温芮盯着那张支票。理智告诉她该拒绝,但医院下个月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好吧。"她轻声说,"再一小时。"
午餐被送到办公室。虞清歌故意用错了餐刀,嘴角沾上酱汁也不擦。温芮皱眉:"你真的需要这些课程吗?"
"当然。"虞清歌用舌尖舔去酱汁,这个动作莫名让温芮喉头发紧,"下个月有重要客户从法国来,我得完美无缺。"
"那就认真点。"温芮拿起餐巾,下意识地伸手为虞清歌擦拭嘴角。就在肌肤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僵住了。
温芮猛地缩回手:"抱歉,我..."
"没关系。"虞清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继续。"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温芮清了清嗓子:"正确的做法是自己用餐巾轻按嘴角,像这样..."
下午三点,温芮终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虞清歌亲自送她到电梯口:"明天同一时间?"
"合同上说每周三次。"
"那就后天。"虞清歌按下电梯按钮,"我派车接你。"
"不必,我可以..."
"这是课程的一部分。"虞清歌不容拒绝地说,"学习如何得体地接受服务。"
电梯门开了,温芮踏入其中。就在门即将关闭时,虞清歌突然伸手拦住:"等等。"她递过一个精致的纸袋,"换洗衣服。我看我们的身材差不多。"
温芮还没来得及拒绝,电梯门已经关上。她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件和她今天穿的款式相似但质地精良得多的米色上衣。
"温小姐。"苏曼在一楼大厅等她,"我送您出去。"
走到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已经等候多时。苏曼拉开车门:"虞总吩咐送您回家。"
温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车窗贴了深色膜,她终于可以放松紧绷的表情。她摸了摸新上衣的料子,柔软得像第二层皮肤。这感觉太熟悉了,又太陌生。
车子在一个破旧小区停下。温芮刚走到公寓楼下,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哟,这不是温大小姐吗?"
她的前闺蜜周婷倚在一辆跑车旁,满脸讥讽:"听说你开始给人当家教了?真是...落魄啊。"
温芮握紧纸袋提手:"让开,周婷。"
"别这么冷淡嘛。"周婷走近,目光落在纸袋上,"这是...爱马仕的包装袋?"她夸张地瞪大眼睛,"天啊,温芮,你该不会是..."
"与你无关。"温芮侧身绕过她。
周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听着,我不知道你攀上了谁,但别以为能重回这个圈子。你父亲欠的债..."
"放开她。"一个低沉的男声插入。
温芮转头,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不远处,眼神锐利如鹰。
"陈、陈管家?"周婷立刻松开手,脸色变了,"您怎么在这里?"
"虞家的车送温小姐回来,我自然要确保她安全到家。"老人冷冷地说,"周小姐,请回吧。"
周婷灰溜溜地走了。温芮疑惑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救星:"您是...?"
"虞家的管家,陈叔。"老人微微颔首,眼神却充满审视,"温小姐,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他们走进附近一家咖啡馆。陈叔点了两杯茶,开门见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接近虞小姐,但我警告你,别打什么主意。"
温芮差点笑出声:"您搞错了。是虞清歌找的我,不是我找她。"
"虞小姐年轻,容易被表象迷惑。"陈叔不为所动,"但我知道温家的底细。你父亲的事..."
"我父亲已经用生命偿还了他的过错。"温芮声音发颤,"不管您想说什么,请直说。"
陈叔沉默片刻,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推过来:"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温芮父亲身旁,两人似乎在争吵。温芮皱眉:"不认识。这是谁?"
"虞景明。"陈叔紧盯着她的眼睛,"虞总的父亲。"
温芮心头一震。她从未见过虞清歌的父亲,只知道他是商界巨头,常年驻守海外。
"这张照片拍摄于温氏破产前一周。"陈叔收回照片,"温小姐,过去的恩怨最好让它过去。拿了钱就好好教课,别做多余的事。"
他留下茶钱离开,留下温芮一人坐在原地,思绪万千。
与此同时,虞氏大厦顶层,苏曼正向虞清歌汇报:"查清楚了。温芮现在住在城东的老旧小区,母亲患尿毒症住院,父亲三年前跳楼自杀后,她一直在偿还家族债务。"
虞清歌站在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全部债务?"
"是的。变卖所有资产后还欠两千多万,这三年来她打了四份工,已经还了将近五百万。"苏曼语气中带着敬佩,"说实话,虞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虞清歌唇角微扬:"因为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的温大小姐。"她转身,"苏曼,帮我查一件事..."
窗外,夕阳西下,整座城市被染成金色。在城市的另一端,温芮站在狭小的浴室里,将新上衣小心地挂好。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别陷进去,温芮。这只是份工作。"
但当她想起虞清歌舔去嘴角酱汁的样子,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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