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初冬总裹着化不开的湿冷,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连机场跑道旁的金属围栏都泛着冷硬的光。私人飞机的舷梯刚触到地面,凛冽的风就卷着细小的雨丝扑上来,地勤人员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在看到走下舷梯的男人时,瞬间挺直了脊背。
季景涵没打伞,黑色高定西装的面料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肩线宽而利落,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微扬,露出饱满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窝,瞳色是接近墨色的深暗,看过来时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他抬手理了理袖口,珍珠母贝纽扣在阴天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指尖划过面料时,动作慢而轻,却莫名透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
“季总,外面风大,我给您备了大衣。”助理林舟快步跟上,手里捧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声音放得极轻。他跟着季景涵五年,比谁都清楚这位季氏掌权人的习惯——不喜欢旁人过分殷勤,汇报工作要抓重点,连说话音量都得掐着分寸,尤其在涉及“Alpha易感期控制”这类事时,季景涵的耐心会比平时更短。
季景涵没接大衣,只是朝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林舟手里的平板上:“星垣的资料,再念一遍关键项。”
林舟立刻调出文件,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星垣实验室‘信息素安抚剂’项目已推进两年,核心方向是解决Alpha易感期失控问题,目前公开的最高抑制率是89%——但上周院长私下透露,他们有位匿名研究员,能将特定Alpha样本的躁动抑制率做到92%,只是对方不愿公开身份,连实验记录都只签代号‘L’。”
“92%?”季景涵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板边缘。他见过太多宣称能“控制易感期”的项目,大多停留在理论阶段,就算有实物,抑制率也很难超过85%——季家男性Alpha世代受易感期困扰,爷爷三十年前就是因为一次失控撞断了腿,他自己每次易感期都要靠高浓度镇静剂才能勉强维持清醒,那种浑身血液像被点燃的灼痛感,他比谁都清楚。92%的抑制率,几乎是在说“能将失控风险降到最低”,由不得他不放在心上。
“是,”林舟点头,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确定,“但那位研究员从不露面,连和星垣内部团队对接都靠邮件,院长说这次您亲自考察,对方才松口愿意出面。”
季景涵“嗯”了一声,弯腰坐进迈巴赫。车门关上的瞬间,外界的风声被隔绝在外,车厢里只剩下导航仪平缓的提示音。黑色真皮座椅泛着冷光,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却闪过爷爷当年失控时的样子——老人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嘶吼声像困兽,Alpha信息素在房间里弥漫,带着毁天灭地的攻击性。那时候他才十岁,躲在门外,看着父亲和几个保镖用特制束缚带把爷爷捆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能有东西让Alpha不再这么痛苦就好了。
也正是这个念头,让季氏在三年前果断涉足医疗领域,砸重金寻找相关项目。星垣的“信息素安抚剂”是目前最接近目标的一个,而那个神秘的“L”,成了他此行最想见到的人。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机场高速的车流,变成科技园规整的玻璃幕墙楼宇。星垣实验室的大楼在一众建筑里格外显眼,银灰色外立面像一块切割平整的冰晶,阳光(若有若无的微光)落在上面,折射出冷冽的光——和季景涵身上的气质,竟有几分相似。
而此刻,这栋“冰晶大楼”的顶层无菌实验室内,冷白色的灯光正照着操作台中央的透明培养皿。陆池刚摘下贴肤的乳胶手套,指尖还残留着试剂的微凉触感,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明显——为了赶在季氏考察前出这批关键数据,他已经连熬了两个通宵,昨晚甚至直接趴在实验台上睡了三个小时。
培养皿里,淡蓝色的安抚剂试剂随着磁力搅拌棒缓慢旋转,像融化的天空被揉进了液体里。屏幕上跳动的曲线逐渐平稳,最终定格在“93.5%”的位置,陆池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几秒,才轻轻舒了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样本A-117,抑制率93.5%,稳定性合格”的记录。
“陆哥,你快歇会儿吧,牛奶都快凉了。”实习生小陈端着一个白色陶瓷杯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陆池。她把杯子放在操作台边缘,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数字,眼睛瞬间亮了:“天呐,又提高了0.3%?这要是让季总看到,肯定得惊到!”
陆池接过牛奶,指尖碰了碰杯壁,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掌心,稍微缓解了熬夜带来的僵硬。他抿了一口,温凉的牛奶滑过喉咙,才开口说话,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没到能放松的时候,季氏要的是‘能落地的成果’,不是单次数据。”
“可这数据已经很厉害了啊!”小陈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刚才我去茶水间,听见赵研究员跟其他人说,‘一个Omega牵头做Alpha的项目,说不定是靠关系混进来的,90%以上的抑制率肯定是造假’——你说他怎么能这么过分!”
陆池搅拌牛奶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轻轻捏紧了杯柄。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下心底那点熟悉的涩意。他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质疑了。去年他以匿名身份发表《Alpha信息素躁动机制研究》时,就有同行在论坛上发帖,说“能把Alpha信息素研究得这么透彻,肯定是资深Alpha研究员,用Omega代号博眼球罢了”;还有一次参加学术会议,他临时替院长上台汇报,刚报出自己的Omega身份,台下就有人窃笑,说“难怪数据有点飘,原来是Omega的感性思维作祟”。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在公开场合暴露过性别,连项目对接都尽量让助手代劳。不是怕,而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辩解上——ABO社会的偏见像一层厚茧,不是靠嘴就能磨掉的,唯有数据够硬,才能让人闭嘴。
“别管他,”陆池抬起头,眼底的涩意已经褪去,只剩下平静的专注,“等季氏看过这批数据,自然知道真假。”他把空牛奶杯递给小陈,转身走到试剂柜前,拿出一瓶密封的雪松提取物——这是他昨天刚从陆氏医院调来的样本,据说对Alpha信息素的稳定性有辅助作用,原本想等季氏考察后再测试,现在却忽然想提前试试。
指尖刚碰到试剂瓶,平板就震动起来,是院长发来的消息,措辞格外急促:“季总已到楼下,直接去一楼大会议室,你速来对接,别让他等。”
陆池动作一顿,把试剂瓶放回原位,开始整理实验台。他将测试报告按样本编号排好,放进黑色文件夹里,又扯了扯白大褂的领口,抚平衣襟上的褶皱——这件白大褂是特意选的男款,肩线略宽,能遮住他偏瘦的身形,尽量弱化Omega特有的纤细感。
走到洗手间镜子前,陆池看着镜中的自己。青年眉眼清浅,鼻梁挺直,皮肤是常年待在实验室的冷白色,唯有唇色透着点淡粉,是Omega难以掩饰的特征。他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又用冷水拍了拍脸,让眼底的红血丝淡下去——待会儿见到季景涵,他不能让人看出丝毫疲惫,更不能让人觉得,一个Omega撑不起这个项目。
“陆哥,院长又来催了!”小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来了。”陆池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指尖划过封面的“星垣实验室”logo,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季景涵也好,赵研究员也罢,今天他要让所有人知道,Omega做的项目,不仅行,还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走廊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和实验室的冷白光截然不同。陆池快步走着,文件夹贴在身侧,指尖因为紧张微微泛白。他能听到远处会议室传来的说话声,隐约能辨出其中一道声音低沉冷冽,应该就是季景涵——和他想象中一样,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走到会议室门口,陆池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门内的说话声忽然停了,紧接着,他听到院长喊他的名字:“陆池,进来吧。”
他推开门,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主位上的男人身上。季景涵正靠在椅背上,指尖搭在会议桌边缘,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冷意。那是一种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像在解剖实验样本,似乎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陆池没避开那道目光,抱着文件夹走到会议桌前,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季总,我是陆池,‘信息素安抚剂’项目核心负责人。”
空气有短暂的安静。季景涵看着眼前的青年,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略显宽松,却衬得他身形更挺拔;手指细瘦,却稳稳抱着厚厚的文件夹;眼神清透,没有丝毫怯场,反而透着股对自己专业的笃定——这和他想象中“躲在幕后的匿名研究员”,似乎不太一样。
他指尖在会议桌边缘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安静:“把数据给我。”
陆池上前一步,将文件夹递过去。递出的瞬间,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季景涵的手指,对方的指尖冰凉,像刚触过冰块,而他的指尖因为刚才握文件夹,带着点温热。
季景涵的指尖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陆池。青年的耳尖不知何时泛了点红,却依旧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只是目光微微错开,落在了桌上的宣传册上。
有趣。季景涵心里忽然冒出这两个字。他翻开文件夹,目光落在第一页的“93.5%”上,眼底的冷意,终于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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