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两点半，南城的阳光被云层遮了大半，透过星垣实验室的玻璃窗，落在地上的光斑也变得昏沉。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乙醇气息，混合着离心机运转的低鸣，像远处闷雷的回声，偶尔夹杂着研究员们的小声交谈——靠近门口的两个年轻研究员正对着数据报表争论，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其他人。
陆池坐在靠窗的实验台前，指尖捏着一支黑色细尖钢笔，正在整理上周的样本数据。摊开的数据记录本上，纸页边缘已经被反复翻阅得有些发卷，上面用蓝色和红色钢笔标注着不同的符号：蓝色圆圈是稳定样本，红色三角是需要重点跟踪的异常数据，连小数点后两位的波动都用小字备注了原因，字迹工整得没有一点歪斜。
他刚在“样本A-302抑制率94.1%”后面画完蓝色圆圈，就听到实验室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不是研究员们习惯的轻手轻脚，而是带着点刻意的张扬，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噔噔”的响，混着几句高声的谈笑，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陆研究员在这儿呢！”一个带着酒气的声音响起，像浸了酒精的棉絮，黏腻又刺耳。陆池抬头，看到张经理带着两个人站在实验区门口，为首的张经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西装领口沾着一点油渍，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礼盒，礼盒上的金色丝带松松垮垮，显然是临时包装的。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职员，一个手里捧着文件夹，一个抱着几盒看起来像是保健品的东西，两人都穿着不合身的正装，脸上带着局促的笑意，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周围的研究员——显然也觉得这种上门拉关系的方式有些不妥。
张经理没等陆池开口，就快步走到实验台前，伸手一把攥住陆池的手腕。他的手掌粗糙，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厚茧，指腹还有点黏腻的汗意，攥得力道很大，陆池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勒得发疼，白大褂的袖口被扯得向上缩了一截，露出小臂上一点淡青色的血管，袖口那颗银色的纽扣也被扯得松动，摇摇欲坠。
“陆研究员，可算找到你了！”张经理脸上堆着假笑，酒气混着劣质古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冲得陆池有点头晕，“我们公司啊，特别感谢你在项目上的配合，今天特意过来请你喝两杯，就楼下的酒楼，耽误不了多久！后续我们还想跟星垣深入合作呢，设备支持、样本资源，都好说！”
陆池皱紧眉头，手腕用力想抽回来，却被张经理攥得更紧。他能感觉到张经理身上的Alpha信息素正不受控地散发出来，带着点酒后的躁动，像浑浊的泥水，黏在皮肤上让人很不舒服。周围的研究员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有惊讶，有同情，也有几个Alpha研究员眼里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显然都知道张经理的心思，不止是拉合作，更是觊觎陆池的稀有Omega身份。
“抱歉，我还要整理样本数据，没空。”陆池的语气冷下来，指尖已经碰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试剂架那边，小陈正抱着一摞样本管站在那里，脸色发白地想过来，却被张经理身后的一个职员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只能焦急地对着陆池使眼色。
“哎呀，数据哪有合作重要！”张经理不依不饶，身体又往前凑了凑，酒气更浓了，“陆研究员，我可听说了，你是稀有Omega，这身份金贵着呢！今天这杯酒你要是喝了，后续我们给星垣的设备，都是最新款的，保证不耽误你的实验！”
他的话里带着**裸的暗示，眼神像黏腻的虫子，扫过陆池的白大褂，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陆池的胃里一阵翻涌，手腕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攥得发红，心里的反感像潮水一样往上涌，指尖已经按在了手机的拨号键上，准备打给安保科。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像冰锥刺破了室内的黏腻氛围：“张经理。”
张经理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假笑像被冻住的蜡像，慢慢凝固。他攥着陆池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陆池趁机抽回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指尖碰到皮肤时，能感觉到明显的灼热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季景涵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西装面料挺括，没有一点褶皱，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那道浅粉色的疤痕。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皮质文件夹，指尖夹着一支银色钢笔，雪松香正从他身上缓缓扩散开来——不是平时温和的淡香，而是带着极强压迫感的冷冽气息，像寒冬里的雪松，瞬间驱散了张经理身上那股劣质的酒气和躁动的信息素。
张经理慢慢转过身，看到季景涵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比刚才被酒精染红的样子还要难看。他连忙松开手，后退半步，下意识地和陆池拉开距离，连手里的礼盒都差点掉在地上，语气发颤：“季……季总？您怎么来了？”
他显然知道季景涵的身份——季氏集团的掌权人，星垣实验室这个项目的最大投资方，是他这种合作方根本得罪不起的存在。刚才那股张扬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讨好又恐惧的神色，连腰都不自觉地弯了些。
季景涵没理他，甚至没看他手里的礼盒一眼，径直走到陆池身边。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陆池的手腕上——那里已经泛起了一圈淡淡的红印，像被绳子勒过的痕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季景涵的眉头瞬间皱紧，眼底的冷意像结了冰的湖面，越来越浓，连周身的雪松香都变得更锐利了些。
“陆研究员需要整理本周的样本数据，下午三点还要跟我对接进度。”季景涵的声音很淡，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张经理要是想谈合作，我让季氏的项目组跟你对接，他们会按流程处理，不用麻烦陆研究员。”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了几下——是给林舟发消息，让他立刻联系季氏项目组的人，对接张经理的合作需求。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陆池看到屏幕背景是一片简洁的雪松林，和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很像。
张经理看着季景涵的眼神，知道再纠缠下去不仅讨不到好，还可能得罪季氏，连忙堆起僵硬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季总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不该打扰陆研究员工作！那……那我们下次再约，不打扰季总和陆研究员了！”
说完，他也顾不上身后的职员，拎着礼盒快步往门口走，脚步慌乱得差点撞到门框，身后的两个职员也连忙抱着东西跟上去，连一句道别都没敢多说，很快就消失在了实验室门口。
实验室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离心机的低鸣和通风系统的运转声。研究员们对视了一眼，都识趣地低下头继续工作，没人敢再议论——刚才季景涵的气场太强大，谁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季景涵没立刻开口，而是拉过陆池的手腕，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圈红印。他的指尖微凉，触碰的力度很轻，像羽毛拂过皮肤，没有一点冒犯的意味，却让陆池的耳尖瞬间发烫。
“疼吗？”季景涵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眼底的冷意散去了不少，只剩下一点担忧。
“不疼。”陆池下意识地抽回手，把手腕藏在身后，声音有点低，“谢谢季总。”
季景涵没再追问，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支白色的药膏，放在实验台上。药膏的包装很简洁，上面印着“消肿镇痛”的字样，是陆池常用的牌子——上次他的手被试剂烫到，在实验台边涂药膏时，小陈在旁边感叹“这个牌子的药膏效果特别好”，当时季景涵就坐在对面记数据，没想到竟然记在了心里。
“这是消肿的，等会儿涂一点。”季景涵把药膏往陆池那边推了推，然后翻开手里的黑色文件夹，里面是今天的对接流程表，打印得整整齐齐，边缘没有一点褶皱，“现在对接数据吧，早点结束你也能早点下班，不用被这些无关的事耽误。”
陆池看着实验台上的白色药膏，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拿起药膏，指尖碰到冰凉的管壁，又看了看季景涵——他已经低头翻开了流程表，目光落在“样本异常数据复盘”那一项上，侧脸在昏沉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雪松香也慢慢变得温和起来，不再有刚才的压迫感，反而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在两人周围，把那些让人不适的气息都挡在了外面。
陆池低头翻开自己的数据记录本，手腕上的红印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的反感和委屈却慢慢消散了。他看着季景涵认真的侧脸，又看了看实验台上的药膏，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好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纠缠，也没那么可怕了。
季景涵忽然抬头，刚好对上陆池的目光，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数据有问题？”
“没有。”陆池连忙低下头，翻开数据页，“我这就跟您复盘上周的异常样本。”
雪松香在空气中轻轻萦绕，混合着实验室里淡淡的乙醇气息，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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