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越野车经历了猛烈的撞击，除了掉了几块漆以及碎了一块玻璃，完好无损。此时正平稳的开向加油站。
“加油站应该没有怪物吧？”九山郁问。
南鬼雨：“不一定，可能更多。”注意到九山郁眉头紧缩，万般嫌弃，低笑一声，很快又绷着脸。
笑什么笑。南鬼雨骂自己，然后继续说：“但你不得不去，车子没油被追可就得用腿跑了。”
轮胎碾过结霜的柏油路面，发出细碎的脆响。
两排白桦树像褪色的栅栏，在晨雾中向远方延伸。树皮剥落处露出青白的木质，偶尔闪过一道反光，像窥视者的眼睛。路面中央的黄线已经模糊不清，偶尔被野兔的脚印截断，又固执地延续下去。
晨雾贴着路基流动，时而漫过路面，在车灯前翻卷成乳白的浪。后视镜里，刚驶过的路段正被雾气重新吞没，仿佛这条路正在身后自我消解。
某个弯道处，一只冻僵的雉鸡躺在路肩上。羽毛上结满霜晶，喙微微张开，像是要啄食路面裂缝里长出的一丛冰凌。
“天亮了，一夜没睡过了，你先休息一会吧。”九山郁说。
“嗯，到了一定要叫我。”
九山郁：“好。”不叫你我也不敢下车啊。
车继续往前开。 雾气突然稀薄了一瞬，照出前方五百米处—— 一个歪斜的路牌，锈蚀的支架上结着蛛网状的冰。牌面朝反方向扭曲，看不清写了什么。
当车灯扫过时，牌子的阴影投在路面上，形状像把指向西方的断刀。
大约开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见了加油站。
九山郁不在前进，把车停在不远的地方，看了眼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又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南鬼雨爬到后座换衣服。
他的衣服是在刚才去大商场买的，检查过了，正常。
九山郁先是把挡板放上去，然后快速脱掉衣服，换上半高领石墨灰速干打底衫，燕麦色法兰绒格子衬衫和军绿软壳冲锋衣。
紧接着换了件战术工装裤和战术运动鞋，把匕首放在工装裤侧边口袋里，放下挡板爬回去。
“现在换衣服不怕等下又脏了？”南鬼雨突然开口。
九山郁像是提前知道对方醒着，头也没抬在手臂上缠着绷带：“脏不了。”
南鬼雨发出一声气音的笑，自己也去换衣服。
高领战术冲锋衣，工装裤塞进了高帮战术靴里。
两个人，两种穿搭风格。
难得和谐的氛围不得不结束，九山郁和南鬼雨对视一眼，开着车来到加油站。
白昼惨淡的阳光斜照在加油站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本该繁忙的午后，这里却静得可怕，连风声都凝固了。
加油机整齐排列着，金属表面反射着不自然的冷光。其中一个油枪诡异地自行垂落，黑色油管像蛇一样微微蠕动，在地面拖出一道油亮的痕迹。
便利店的玻璃门半开着，里面亮着惨白的灯光。货架上的商品整齐得过分，所有包装袋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收银台前的服务员站得笔直，苍白的脸上挂着标准微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门口。他的制服一尘不染，连褶皱都像是刻意摆好的。
当车辆驶入时，服务员的头会突然转向来车方向，脖子发出细微的"咔"声。他的动作精准得不像人类，每一步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递油枪时，手指关节僵硬地弯曲，皮肤下隐约可见青灰色的血管。
加油站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欢迎词，但每隔几分钟就会突然变调，夹杂着诡异的电流杂音。洗手间的门无风自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隐约能听见里面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最奇怪的是加油站顶棚的阴影处，那里挂着几个捕蝇板，上面粘着的不是苍蝇，而是一片片灰白的...像是蜕下的皮肤。
“这里没一个正常的地方吗？”九山郁爆了句粗口。
南鬼雨意外的看了眼他：”有，刚刚的商场。”
九山郁把车停好，加油站的服务员走过来，扬起标准的笑：“你好，加几号油？”
“95，一百五十升。”
“好的。”
服务员把油枪插进油箱口。
咔嗒——锁扣咬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九山郁下车，靠在车门上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车顶，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加油站。
没有其他车辆。没有风声。甚至连油泵运作的嗡鸣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了，只剩下油液流动的细微声响。
滴——数字跳到“FULL”，油枪自动停了。
九山郁抬头看了眼便利店。玻璃窗后的服务员依然站在收银台前，背对着你，肩膀的轮廓在荧光灯下显得异常僵硬。他没动，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你已经加完了油。
“……”九山郁等了三秒，刚准备开口，被南鬼雨眼神阻挡，他了然，自己伸手去拔油枪。
金属枪柄冰凉得不正常，握上去的瞬间，你感觉指腹下的橡胶管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他猛地松开手。 油枪仍然插在油箱口，但此刻，它的黑色橡胶表面正浮现出血管般的凸起纹路，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爬行。
“什么鬼……”九山郁谨慎地后退半步，盯着那根微微颤动的油管。
突然—— 噗嗤！油枪口毫无预兆地爆开，但喷出的不是汽油。
是虫。
无数条半透明的管状**从枪口喷射而出，黏腻的躯体在空中疯狂扭动，表面布满环状口器。它们像被挤压的牙膏一样窜出来，啪嗒啪嗒地砸在加油机金属外壳上，又滑落到地面，在水泥地上蜿蜒爬行。
九山郁立刻上车，庆幸自己刚才退得够快。
那些东西没有碰到他，但它们正在向他的方向蠕动。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中，两人清晰地听到背后传来“咔、咔”的脚步声——
那个服务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你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双手交叠在腹部，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
“先生，”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录音，“您忘记付款了。”
九山郁猛地踩下油门，引擎咆哮的瞬间，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后视镜——
那条插在油箱口的油枪管正在疯狂膨胀，像条被电击的蟒蛇般扭曲弹跳。黑色橡胶表面鼓起无数肿瘤般的凸起，接着"啪"地爆开！
数十条半透明的管虫喷射到你的后车窗上，黏腻的躯体在玻璃上拉出长长的黏液轨迹。它们前端环状的口器张合着，在玻璃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九山郁一脚油门到底。
轮胎碾过地上蠕动的虫群时，底盘传来令人作呕的"噗叽"声。后视镜里，那个服务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加油站出口，双手垂在身侧，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前探出——
他的嘴裂到耳根，他清楚地看到有管虫从服务员喉咙里钻出来，像打招呼般对他摇了摇尖端。
九山郁怀疑自己好不容易养成的文明讲话马上就要坍塌了：“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他嘴上说着，车子移动的速度依然不减。
南鬼雨抓紧一旁的扶手，看了眼他：“习惯就好，开慢点，加油站不见了。
车速终于降到了80码。 九山郁轻轻松住方向盘的双手的力度，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麻。后视镜里，加油站的轮廓早已被夜色吞噬，只剩下空荡荡的国道向黑暗延伸。
车内安静得可怕。
空调出风口吹出的风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凉意，像是从很久没通过的管道里挤出来的。油表指针稳稳停在"F"，纹丝不动。
我不是加过油了吗……不对，没有油为什么车子还在动。九山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瞥了一眼副驾。
南鬼雨沉默地坐着，目光平静盯着前方，然后转向他，仿佛见怪不怪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刚刚试图联系别人，此刻，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信号格空空如也，拨号界面显示着【呼叫失败】。
广播突然刺啦一声，女主播甜美的声音断断续续： “……G311国道……天气……请注……”然后又陷入寂静。
九山郁伸手去调频，指尖刚碰到旋钮—— 沙沙沙——一阵尖锐的电子噪音猛地炸响，刺得人耳膜生疼。他猛地缩回手，噪音戛然而止。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和……
嘀嗒。
嘀嗒。
他寻着声音低头，没看见漏水的地方。
“看油表。”南鬼雨出声。
九山郁抬起头，油表上用几个鲜红的大字写着。
【剩余油量：∞】
窗外，一棵歪脖子树的影子缓缓从车窗滑过，树干上那些扭曲的树瘤在月光下像极了人脸上痛苦的表情。
副驾驶的南鬼雨突然坐直了身体，他的呼吸声在密闭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那个加油站……”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波澜不惊，九山郁都有些佩服了，“在地图上根本不存在。”
九山郁转头看向GPS导航屏幕，原本显示加油站的位置现在只剩一片空白。更诡异的是，代表两人位置的箭头正在地图上缓慢地原地旋转，就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车灯照亮的公路前方，一只夜枭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撞在挡风玻璃上发出"砰"的闷响。等两人回过神来时，挡风玻璃上只留下一道粘稠的暗红色痕迹，那只鸟却不见了踪影。
空调出风口突然吹出一阵带着咸腥味的风。
油表依然显示∞，而他们，似乎也开不到尽头。
这条路的尽头在哪。
九山郁手指止不住的敲了下方向盘，他总感觉似乎从进入珲春市之后，就有东西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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