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如同一座漂浮在黑暗中的孤岛,引擎低沉的轰鸣是它唯一的心跳。然而,在这看似坚固的金属外壳内部,另一种令人不安的“生命”迹象正在蔓延。细微的抓挠声、湿滑的蠕动声,以及那若有若无、仿佛雏鸟般的微弱鸣叫,从仪表台深处、车门夹层、座椅之下丝丝缕缕地渗出,挑战着车内两人的神经。
九山郁的指节在方向盘上绷紧,目光锐利地扫过发出异响的每一个角落。南鬼雨,坐在副驾驶,脸上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冷峻,但搭在膝上的食指,停止了有节奏的敲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僵硬。
“不能再等了。”南鬼雨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氛围。他并非提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九山郁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自身汗味和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他重重摁灭了手中的烟蒂,火星在昏暗的车内一闪而逝。“明白。”
他弯腰,从驾驶座下方拖出沉重的多功能救生锤,金属锤头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南鬼雨则无声地抽出了他的战术刀,另一只手握紧了强光手电。
目标明确——副驾驶侧车门,那里传来的抓挠声最为密集、急切。
他没有犹豫,救生锤锋利的破窗锥尖猛地嵌入门板饰板的接缝。塑料卡扣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抵抗着外力。一下,两下……伴随着刺耳的断裂声,饰板终于松脱,被他用力一掰,彻底扯下!
“咔啦——”黑暗的门板内部暴露在手电强光之下。
里面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心智健全的人头皮炸裂。错综复杂的线束之间,紧紧粘附着数十个暗红色的、半透明的卵囊,鸽蛋大小,隐约可见其中蜷缩的、带着黑色绒毛的胚胎在缓缓搏动,如同某种邪恶的心跳。包裹着这些卵囊的,是一层黏腻的、暗蓝色的生物菌毯,它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表面布满细微的血管状纹路。几条苍白中夹杂血丝的管虫在菌毯与线束间缓慢穿梭,像是在巡视和维护着这个畸形的巢穴。
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腥臭味——混合了腐烂海藻、电离空气和某种甜腻的坏死组织味道——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充满了车厢。
九山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烧!”南鬼雨的命令短促而冰冷,不带一丝犹豫。他早已拧开了随身金属酒壶的盖子。
九山郁立刻后撤,让出空间。南鬼雨手腕一抖,壶中高度烈酒呈扇面精准泼洒进车门内部,淋透了那些菌毯和卵囊。
浓烈的酒精味暂时压制了恶臭。
他动作迅捷,镁棒打火石擦过,一簇耀眼的火星溅入。
“轰——!”
幽蓝色的火焰猛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门板内的一切。暗蓝色菌毯在烈焰中剧烈抽搐、卷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尖鸣,仿佛无数细小的生命在集体哀嚎。暗红卵囊接连爆裂,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里面的胚胎瞬间化为焦炭。管虫疯狂扭动,身体在高温下迅速焦黑、碳化。
火焰也灼烧着线束和塑料,黑烟滚滚冒出,车内烟雾报警器发出刺耳的尖啸,但两人充耳不闻。
“下一处。”南鬼雨的声音在火焰噼啪声中依旧稳定,目光已投向发出异响的中控台。
他们成了自己座驾内部的清道夫,用最极端的方式净化着这诡异的污染。救生锤暴力破拆,烈酒泼洒,火焰净化。仪表台下,座椅后方,车顶衬里……一处接一处的巢穴在烈焰中被摧毁。每一次火焰燃起,都伴随着诡异生命体的消亡和刺鼻恶臭的加剧。车内电路不时爆出短路的火花,部分功能失灵,但引擎依旧固执地运转着。
当最后一处位于后备箱夹层的菌毯巢穴被火焰吞噬后,车内那令人疯狂的抓挠和鸣叫,终于彻底沉寂下去。
只剩下燃烧后的灰烬、扭曲的金属、焦糊的线束,以及弥漫不散的、混合了多种恶臭的浓烟。他们打开所有车窗,寒冷的夜风呼啸而入,却难以驱散这地狱般的残留。
两人都汗透衣背,脸上覆盖着烟灰与疲惫,但眼神却如同被磨砺过的刀锋,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九山郁坐回驾驶座,尝试挂挡。变速箱传来轻微的顿挫,但引擎依旧响应,车辆缓缓开始移动。“能走。”他声音沙哑。
他们清剿了巢穴,代价是车辆内部近乎废墟。但至少,暂时夺回了这片狭小空间的控制权。
越野车带着满身伤痕,继续沿着看不见尽头的道路,驶向未知的前路。车窗外,荒芜的景色在夜色中倒退,寂静重新笼罩四野,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
车内依旧弥漫着焦糊与腥臭的混合气味,冰冷的夜风从洞开的车窗灌入,却吹不散那股渗入金属与织物深处的死亡气息。九山郁的烟盒空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手已经青筋隆起,在苍白的皮肤上尤其明显,紧紧握着方向盘。副驾驶上的南鬼雨,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战术刀上干涸的暗蓝色粘液,他的冷静像一层薄冰,覆盖着深不可测的寒潭。
越野车如同一个负伤的野兽,在无边的黑暗中蹒跚前行。刚刚那场对自身座驾的焚烧清剿,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与警惕。
车灯是唯一撕裂黑暗的利刃,光柱所及之处,枯死的野草像无数伸向天空的乞求之手。
然后,那东西出现了。
光柱的边缘,首先捕捉到一个歪斜的、锈蚀严重的金属杆。随着车辆靠近,光晕逐渐笼罩了钉在杆顶的指示牌。那牌子很新,与下方饱经风霜的锈杆格格不入。惨白的底板,像是用某种劣质的涂料匆忙刷就,而在那一片惨白之上,是用某种近乎黑色的暗红颜料,泼洒出的两个扭曲、狰狞的大字——
“食人”
笔画边缘淋漓,仿佛书写者手腕颤抖,或者……是蘸着真正的血液书写。
那红色液体顺着路牌往下滴,丝丝缕缕,紧紧缠绕。
九山郁下意识地轻点刹车,车速慢了下来。就在车辆即将与路标平行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锈蚀的金属路杆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顶端那块写着“食人”的牌子猛地向前一探!它不是掉落,而是如同捕食的鳄鱼,快如闪电!
“哐!”
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
副驾驶一侧的后视镜被那张惨白的路牌死死咬住!准确地说,是路牌边缘突然裂开一道参差不齐的、布满锈蚀獠牙的“嘴”,狠狠合拢,将后视镜的金属支架咬在了口中!
整个路杆因此剧烈摇晃,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仿佛一个正在奋力撕扯猎物的怪物。
“操!”九山郁猛地踩死刹车,轮胎在路面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几乎在刹车的同时,南鬼雨已经动了。他反应快得惊人,在路牌咬住后视镜的下一秒,身体已然探出车窗,手中的战术刀带着一道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向连接路牌与金属杆的锈蚀铰链!
“锵!”
火星四溅。
那铰链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一击之下竟未能斩断。而咬住后视镜的“食人”路牌开始疯狂地左右甩动,力量大得惊人,整个副驾驶一侧的车身都在随之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摩擦的尖啸声刺痛耳膜。
九山郁立刻挂上倒挡,猛踩油门!引擎发出咆哮,轮胎空转了几下,终于抓住地面,车辆向后猛蹿!
“咯嘣——!”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响起。
在车辆后撤的巨力和南鬼雨再次挥刀重劈的共同作用下,锈蚀的铰链终于崩断!
那张咬着后视镜支架的惨白路牌,随着断裂的铰链一同被甩飞出去,“哐当”一声砸在几米外的路面上,弹跳了几下,最终静止不动。只是那暗红色的“食人”二字,在车灯照耀下,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副驾驶一侧的后视镜支架扭曲变形,镜面碎裂,只剩下几根电线牵连着,在风中摇晃。
车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剩下南鬼雨气喘吁吁的疲惫呼吸和九山郁捏住方向盘的手咔咔作响。
九山郁盯着那掉落的路牌,又看了看损毁的后视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鬼地方……”他低声咒骂,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南鬼雨收回身体,坐回座位,面无表情地甩了甩刀身上沾着的铁锈。他的目光扫过那静止的路牌,又望向黑暗的前方。
“走。”他只有一个字,但尾音有些发颤。
九山郁深吸一口气,挂上前进挡,越野车再次启动,绕过地上那仿佛仍在伺机而动的路牌,加速驶离。
车损增加了,但更令人不安的是,这条位于偏僻角落的,荒无人烟的道路,似乎本身就在对他们充满恶意。下一个会动的,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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