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
慕婉闭着眼睛,脑中不停思考着,预想着一些场景。而其余人也低垂着头,一言不语。
一路沉默。
终于篷车徐徐停下,慕婉下了马车,家仆们将她和春竹围在中间。
断崖山上,位于镇后,地处偏僻,周围全是杂草乱石。
目光所及,是一处岔路口,左右两侧都是泥路,隐于半人高的杂草丛,可见距离短狭。
已有三人在此等候。
为首者略瘦,穿着灰色大褂袍,他左侧之人身胖体壮,粗眉虎目,右侧便是那日登门之人,三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摸样,姿态甚是嚣张。
见马车停稳,三人走上前来。
春竹看着男装打扮的姑娘,因提前便叮嘱过改姓为木,便改了称呼,提醒道:“木管事,他们来了。”
为首的土匪看了看,眼神中满是蔑视:“阁下是?”
见其只有三人前来,身后也无旁人,慕婉心中一沉,但仍默不作声,等了对方开口,发现对方认不得她,便开口回应。
“本人姓木,乃慕府管事。”
那人向着她身后打量,似乎再寻找什么,当看到马车上无其他人之后,十分不畅快,皱眉问道:“怎么,慕姑娘没来?”
这倒是怪。
若是只图金银,为何几次三番询问她,难道别有所图?
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但眼下人在前,慕婉也不便多想,回道:“我家姑娘病体未愈,不便出门,我等代她前来,迎回大公子。”
“既如此,那便跟着我们走吧。”
三人也不再多说,转了身要走。
慕婉上前一步,追问道:“你们带我们去哪儿,我家大公子呢?”
左侧的土匪狰然一笑:“慕大公子在我们寨里做客,这不正要带你们去见。”
慕府的人一听,心中火气瞬时堵满胸膛。
她亦心中怒极:“你们不是说在此处相见,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么?”
右侧曾登门的土匪则更加嚣张的走过来几步,打着半圆弧,挑衅的一一看着他们
“废话怎么这么多!还想不想见你们公子了!让你们干嘛就干嘛!”
她又急又气,这群土匪不仅不仅不讲道理,还几次三番的出尔反尔。
但眼下,兄长的下落不明,她也不好与其撕破脸,但若跟着对方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且提前所做努力恐会受限。
为首的土匪应是怕多事,拦住了那莽撞汉子,劝道:“哎,三弟,别吓着他们咯。来者是客。木管事,你看我们就三人,怎么拉得动这板车,还是劳烦你们走一遭吧!”
受人挟制,别无他法。
春竹与随从皆看向她,听从她的指令。
慕婉拍了拍春竹颤抖的手背,似是打气,冷喝一声:“走。”
在三人身后,沿着东侧小路而去,道路十分难行,一直向前,路上还有许多被杂草掩盖的沟壑,加上他们驾着车,这一段路走的十分艰难。
两侧杂草渐渐稀少,地面也被土石路取代,眼前豁然开朗。
有人手持火把在此接应。
微淡的月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众荒凉破败的建筑,断壁残垣,破败不堪,木屋相连,看起来像是一处小城庄,从落败之势来看已有些年头了。
但此时,此处已被人占领,火把众燃,照亮其间。
进了匪窝,慕婉心提了起来。
目之所及,土匪人数之众,不可数也。各个精神抖擞健壮彪悍,身上带着野兽的牙齿骨骼作为点缀,脸上和胳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用各色颜料抹了几道粗细不一的线条,眼神透漏着一种凶悍的神态。
到了他们的地盘,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三人带着他们继续前行,路过了几间破屋,来到中央的一间大屋前,门口有一只灰犬看守,此刻趴在地上伸着舌头,不怕寒风,哈着热气。看见她们靠近,灰犬吠了几声。
几人随之进了屋子。
屋内上首的木椅上铺着兽皮,身材壮硕的暮年大汉端坐,满脸戾气,身上穿着兽袍,斜襟狼毛披肩,虎皮宽腰带,上面别了一把弯刀。
慕婉看到他,便觉得此人煞气颇重。
听的他人汇报后,匪首才抬起下颌,黝黑的脸上带着轻蔑,手指搓了搓大刀的刀鞘:“金银可全了?”
瘦弱身躯挺拔而立,一双黑亮的眸子让人不可忽视。她扫视一周,屋内除却他们的人,并无熟悉面孔。
“我家大公子呢?”
屋内火盆里火烧正旺,噼里啪啦的爆出火星,散发出一股松木油味儿,与处处篝火呼应,亮如白昼。
匪首默默看了她几眼,抬手一挥,便有土匪退下,去了后方,去而复返之时,带来了一人。
两名匪徒钳制着一人,半拖半拉进了屋内,原本月白的衣袍破碎染血,身上、脸上脏污不堪,血痕斑斑。虚弱凌乱的看不出半点分别之时那明朗模样。
“兄,大公子!”
慕婉眼中含泪,险些叫错,幸而及时改了口,她上前一步,却被匪徒阻拦。
匪首伸出了手:“钥匙!”
她再顾不得什么,将铁箱钥匙从袖中取出,直接扔给了他。
然后拨开匪徒,向着慕瑛奔去。
一息尚存的青年跌在地面,被她及时接住,不停唤着。
春竹在旁扶着,落了泪。其余家仆们则是围上来,将他们圈在其中,谨慎的看着周围。
匪首不屑地看了一眼,而后离开,去院中板车之上检查所带木箱中的金银。
“婉儿……”
慕瑛缓缓睁了眼,干裂的唇微微嚅动,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
“是我,我带你离开。”
慕婉转忧为喜,眼中含了泪,用极低的声音回应。
她深知不宜多留,便抬起头,示意随从。
随从立即蹲下,搀扶慕瑛,将其背在自己背上。
院中,匪首开了箱子,正看着满箱金银大笑,见他们出来,眼睛一转,使了个眼色。
土匪围了上来,慕婉心中顿感不妙,保持镇定,回首看向匪首。
“阁下这是何意?”
匪首却悠悠踱步:“慕大公子在我寨中吃住多日,这笔账也该算算了。”
虽早料到对方不会如此轻易放他们离开。
“你道如何?”
“五金。”
匪徒抬起一手,眼中闪着狡诈的光。
五金?
慕婉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张口的准备,却不想对方只要这些,当即应下。
“好,待我等回了府,自然会将金子奉上。”
“管事是在说笑吧!”
匪首踱步,笑道:“放你们回去了,你们翻脸不认,这钱我找谁去讨?不如这样,木管事写封信,送回府中,让慕姑娘亲自来送。”
慕婉明白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面是索要五金,目的却在她身上。
包括从刚才引她们来此,变卦索要,都是为了要赶尽杀绝。
双方对持,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匪首并不慌乱,眼下他们人多势众。
但慕婉却是顾虑众多。
尚不说她们人少,即使是拼死一搏,可慕瑛重伤难行,也不知胜算几何。但若是此时她挑明身份,更会将她们所有人置于砧板之上,任人宰割。
一时之间,陷入僵局之中。
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慕婉感觉到身侧之人放开了她,上前了一步。
春竹解了身上宽松的袍子,漏出了里面的衣裙,然后扯下发带,对着匪首道:“我便是慕府二姑娘慕婉。”
出门之时,姑娘让她换上男装,为节约时间,她索性便在衣裙之外套了一件宽大的袍子,眼下却是有了用处。
众人惊诧,连慕婉也被惊住了,但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明白了春竹的用意。
她忙拉住了春竹的手臂。
匪首也从震惊之中回过了神,不怀好意地笑了:“原来慕姑娘在啊。”
春竹也是害怕,她回握住慕婉的手,眼睛看着匪首,却不漏惧意:“没错。我兄长伤势严重,你放他们离开,我愿在此为质。”
这一幕却是天真。
匪首却鼓起掌来,笑了:“慕姑娘当真是侠肝义胆。听闻慕姑娘自幼饱读诗书,明事理。只是难道不知羊入虎口,便不由已的道理么?”
慕婉心知不妙。
这匪首迟迟未动慕瑛,以金银相挟,为的就是引出她。
现下,春竹假冒她,本意是想以身作饵,让他们离开,可却不知,匪首等的便是这一刻。如今,他们皆在,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春竹反应过来,脸色变得青白:“你难道想出尔反尔?”
不待慕婉将春竹拉回身后,匪首便一把抓住了她,将其困在自己身前,掐着她的脖子道:“慕姑娘难道读书读坏了脑子,忘了我们是谁?竟想与土匪讲规矩,当真可笑。”
慕婉紧张的上前一步,但被随从拦住,护在身后。
匪首见此,对春竹的身份便又相信了几分,大笑着挥了挥手:“兄弟们,将他们统统拿下!”
匪徒们一应而来,手中皆拿着各种利器,将她们包围,缓缓靠近。
慕府家仆们掏出了刀剑,将他们围在里面,面朝外,蓄势待发。
一触即发。
“等等!”
慕婉突然喊了一声,将紧张的局面打破。
静观的匪首看了过来。
“放了姑娘,我慕府愿将金银追加至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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