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知晓此事。
应是方才沈棠哭诉时,告知了一切,要不也不会那样颓坐桌前。
“沈三姑娘……是我对不住她。我不知她心有所属,此后,我会加倍补偿她。”
他虽语气如常,满目却是掩不住的疲惫。
慕婉知道,她心中难受。
兄长又何尝不是。
听到他这般说,心知他有了未来的规划。又何须惹得他悲痛,心中关于安平公主的诸多疑问,也被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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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至。
无雪,却似晶落沁凉。
慕婉走在出宫的甬道上,远望高耸的双墙,四周华丽的宫殿在月光下孤自映亮,如精致的樊笼,将人如金丝雀般困牢。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入宫,可却不知与之失去的是自由与本我。
心中难免生出一抹悲凉。
姑母临产在即,她得令日日入宫陪伴。
今日待得晚了,又去了其他宫代贵妃送了一些赏赐,便已至宫禁,前门已合,只能拿了令牌从后门出了。
至储秀宫。
一队督卫军急冲冲的向着前处而去。
她侧身相让,看着他们走远。
督卫军守护皇城,前宫后苑,无可厚非,可不知这一队人为何这般急躁。
四周殷殷,无有旁人。
她正想着,回头却见一人脚步踉跄,出了转角,猛地刹住脚步。
看清此人,慕婉只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来人黑衣蒙面,一手扶着手臂,已有血殷,似乎受了伤,另一只手则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身浴血。
一双眸子眯起,显露凶狠。
慕婉面色微青,虽面对着他,裙摆摇晃,身子却在一步步后退。
她知道此时不能直接叫喊或者逃跑,以免触怒黑衣人,对方虽受伤,自己却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知胜算几何。
只能奢望,黑衣人看到她如此,能够放她一马。
然而事与愿违,黑衣人放下手,双手持起刀,一步接着一步,慢慢向着她走来。
危险迫近,慕婉做好了转身就跑以及大声呼救的准备。
下一瞬,黑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向她后方看了一眼,纵身一跃,翻过了矮墙,逃遁去了。
她失力地扶着墙,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婉惊魂未定的转头,海珠已经小跑了过来,见她如此,忙扶着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她稍稍缓神,刚想诉说,便见海珠身后还有一队人,正是四处巡查的督卫军,而领头之人正站在几步之遥,冷冷地看着她。
海珠注意到她的眼神,解释道:“方才奴婢没找到姑娘,恰巧碰到了沈督卫,忧心姑娘安危,便一同寻来了。”
自从那次与沈慎不欢而散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青年持刀而立,身穿雁翎服,越显宽肩窄腰,但其面部轮廓分明,眼窝深邃,可见清瘦了许多。
只是他的眼神比从前更加冷漠了。
想起他与兄长因棠儿一事,起了争执,慕婉不免也有些愧疚,颔首致谢:“多谢沈督卫。”
“慕二姑娘可曾看到什么奇怪之人?”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慕婉点头:“方才有一黑衣蒙面之人突然出现。”
沈慎面色凝重:“去往何处了?”
她向着一旁黑衣人离开的方向指去,沈慎一个眼神,督卫军便跟随其后。沈慎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一同离开寻去了。
海珠则是侧开脸,拉着她避让了几分。
慕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海珠看着她,小声地说:“姑娘,听奴婢的,快出宫回府。”
慕婉见势不妙,听她这一番话,更觉事情严重,忙抓住她的手臂。
“姑母呢?发生什么了?”
海珠一把回抓住她的纤细手臂,轻轻一扯,拽着她侧了身,生怕别人看到,扶持着同向前走,低声安抚道:“姑娘别担心,贵妃娘娘没事。方才有一刺客潜入承秀宫,苏妃娘娘被杀,圣上龙颜大怒。”
苏妃死了?
慕婉脑海里浮现出今日众妃齐聚鎏佳宫时,苏妃向众人炫耀圣上最近常留承秀宫的得意模样。
这森严的皇宫,怎会有刺客?
她忽地想起苏妃说今夜陛下会仍留宿承秀宫,忙问:“那圣上呢?圣上可无碍?”
海珠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圣上无事。方才贵妃娘娘忽然腹痛,请了御医来看,无大恙,便要歇下。岂料圣上听闻此事,便从承秀宫赶来探望。便在此时,苏妃就出了事。”
慕婉感觉奇怪。
姑母说苏妃一无势力,二无头脑,纵使得宠也无需忌惮,那么什么人要杀她呢?
行至到了御花园的左侧,如意门就在眼前,海珠就轻轻推了她一把。
“出了门,已有慕府马车候着,姑娘快回去吧。”
海珠便行了礼。
着急赶回了鎏佳宫。
慕婉深知此事,她也帮不了太多,只能听从安排。
向着如意门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异响。
不待回头查看,她只觉身形一歪,下一秒,嘴被人捂住,挟持到了一旁的大石头后。惊慌之下,她奋力挣扎,却被对方用力紧紧扣入怀中。
定是方才刺杀未果的刺客去而复返了。
这下遭了。
被她撞见,岂会留她活口。
大骇之余,一股悲凉自心底涌起。
一想到父亲与兄长,以及姑母还有未出世的稚儿,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不在挣扎,闭上眼,垂泪静待。
对方一直都在观望,察觉到手上湿润,却是一怔,而后伏在她的耳畔,低声说:“别怕,是我。”
轻柔的呼吸就在她耳畔。
这个声音……
慕婉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宽大的手掌覆盖了她半张脸,掌心贴近唇瓣,略有凉意。
她乖乖点头,不再挣扎。
对方手掌卸力,她稳了稳心神,一转头,一张极致完美的容颜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
嘴唇嚅动:“渊王殿下。”
身后之人,正是萧渊。
二人目光相接,静静对峙。
萧渊喉结滚动。
方才,情急之下将柔软的娇躯拥入怀中,而少女垂泪,回头看他。面容娇俏,鬓发沁汗,红唇微张,一双黑眸清澈如水,因受了惊吓,波光潋滟,怯生生地模样。让他心倏然软了下去。
不远处,有一人踉跄而来。
似乎来不及解释什么,他向着她微微摇头示意,拉着她蹲下。
来人步伐速度快而不重,呼吸明显有些紊乱。
假山石高,竹影绰绰,无声无息地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此时,那人已经来到了偏殿门前,左右四处查看,见四周无人,才在原地焦急的来回踱步,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人鬼鬼祟祟,十分可疑。
慕婉与他一前一后,为使石头可遮二人,姿态亲昵,距离极近。隐约之间,她似乎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耳畔,不由地耳垂发热。
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距离越来越近。
慕婉悄悄探头,迎着月光看清楚了两人。
一人穿着夜行衣,正是方才的刺客,黑巾蒙面看不清脸。另一个迎面而来的是一名小太监,看起来十分面生,小太监惊恐的四下环顾,一路小跑的迎了过来。
两人碰面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身着黑衣人从袖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交给了小太监。那小太监彷徨失措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这太监定是刺客同伙,若是此时不抓,皇宫之大,再找,如同大海捞针。
她扭头,他面色凝重,一言不语,轻轻摇了摇头。
她明白了。
此时他们在此相聚,定是瞅准了侍卫都被调走,呼唤不来,反而会引火烧身。
她又转过了头,小太监已经跑远,那黑衣人受了伤,吐出一口血来,随手扯掉了面上的黑巾,又四处瞧了瞧,见无人知晓便要离开。
就这么一瞧,她却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是太子殿下身旁的那个护卫,张礼!
慕婉一时之间不明就里。
默默捋清思路。
张礼刺杀苏妃?
不!
海珠说今夜陛下本是在苏妃处就寝,因她腹痛,陛下特来探望,可旁人不晓。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有可能不是苏妃,而是……
她越想越怕,却忍不住深想:张礼是太子殿下贴身侍从,不是张礼要做什么,而是太子殿下萧乾!
可是……萧乾已是太子殿下,为何还要这么做?
难道,是这些年仗着身份和宠爱肆意妄为,姑母临产在即,他已有了危机?
随着张礼渐行渐远,慕婉随之起身,贴着假山迈出半步,却发觉身后之人纹丝未动。
她回顾,渊王殿下正半眯着眸子瞅着她。
后背发凉,顿时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再一细看时,渊王殿下温润含笑,仿佛刚才因为天色渐浓,她没有看清楚一般。
反顾张礼那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渊王殿下怎会在此,又恰好救了她?
而后她慢慢的转回身,看着他,试探性地问:“人走远了,渊王殿下不起身吗?”
“腿麻了。”
他淡淡地笑着,向她伸出了手,示意拉一把。
慕婉没料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时语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向着他伸出了手,不等收回,他便已握住,只好略有忐忑地拉他起身。
修长的手指掸去身上灰尘,又恢复了那副清雅高贵之态。
二人历经一场,此时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开问:“渊王殿下,可曾看到那刺客是何人?”
他手下一顿,凤眸一挑,目光投向她。
“身后视线受阻,不曾见到何人。慕二姑娘可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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