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原计划提前一周，蒋明铮回来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天气很热，当季的花和草木生长旺盛，就连不太注重绿化的CSR总部都显得绿意盎然。
而秦朔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张岩。”Alpha声线平平，毫无波澜，把一叠厚重的报告放上办公桌边缘，单手解领口纽扣开始换外套，“今天十点前把检测结果送到张主任那里，我出去一趟。”
“……”
张岩沉默地瞪着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欲言还是止住了。
“？”秦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冷静地提出建议，“眼睛不舒服就去治。”
“…………”
张助理在心底呵呵了声，欣然闭嘴点头用注目礼把老板欢送。
所以——
在研究所的长廊上，秦主任大步前行、低头看表的样子十分匆忙；就在相隔一堵墙的室外，一辆漆黑的车刹停门口，蒋明铮穿回了那条修身板正的制服，肩上的徽章样式比大半年之前更高一级。
梁书跟着从他后边溜出来，还丁零当啷戴着手铐，但行动敏捷得吓人：“蒋！我进去了你会来看我，对吗？”
“别做梦。”蒋明铮把两人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提出来，拉起自己的就想走。
梁书一把抓住拉杆，嘻嘻一笑，虽然没说出口，但显然是要跟蒋索要一个玩笑的告别吻——这个动作她在过去的几个月已经做过太多次了，蒋明铮立刻熟练无比地挡住她，同时不太明显地迅速朝研究所窗户瞟了一眼。
梁书动作倏然一顿。
“老实说。”她从五厘米之外紧紧地瞪着蒋明铮的眼睛，“你对秦朔余情未了？”
“闭嘴。”蒋明铮劈手夺过行李箱，语气仍旧相当凶恶。
梁书愣在原地一秒，而后一蹦三尺高：“蒋明铮！你完蛋！你这个人没有脑子，你当时为什么跟他分手？！”
“梁书！”蒋明铮吓得一回头按住她的嘴，楼二从车里钻出来爆发出一阵大笑。
就在这时，来迎接蒋明铮的、听见动静赶来的、偶尔路过的，也都慢慢地聚了上来。秦永晴站在人群的尽头，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很淡地笑了起来。
——停车场，心念电转之间，秦朔发动汽车的动作一滞。
“……”
他幻听了？
他怎么好像听见了蒋明铮的声音？
原地停顿三秒，Alpha立刻拿出手机确认自己这个月的易感期，五天后。
“……”
秦朔有点拿不准这个时间到底有多少在激素变化下产生幻听的概率，但他还是纠结地抓着手机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果断熄火、下车落锁，边给楼二打电话边往研究所大步流星地走回去——
同一时刻，蒋明铮已经甩脱了梁书，正穿过研究所后方的小道，想先把行李箱放到宿舍楼里去；就在他离开研究所大厅落地窗视野的那一刹那，秦朔微微喘着气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四下扫视一圈，一把抓住刚要去倒水的值班人员：“刚才有没有谁来过？”
值班的研究员愣住，呃呃啊啊地道：“那、那个，呃，主任，今天蒋教官……”
他连“教官”两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见到秦朔已经风一般地消失了。
研究员：“？”
研究所外，顶级Alpha急促地呼吸着，他在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几乎从来没有如此焦急而期盼地渴望着见到什么人。秦朔仓促得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梁书，但他已经没心情去跟这个情敌表达敌意了，就在宿舍楼拐角处，他看见了蒋明铮一闪而过的身影——
这是蒋明铮第二次在自己的宿舍门口见到秦朔。
“……”
两人四目相对，齐齐僵住。
足足花了好几秒钟，蒋明铮才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收住脚步，张了张嘴，但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回来前他当然设想过再次见到秦朔的场景，而且不止一次，体面的，不体面的，但没有任何一种是这么突如其来且让人茫然的。
他想着，可能自己在研究所门口下车的时候会遇到对方；也可能是在整理好行李，在今晚的表彰庆功大会上举杯相碰……反正不是两个人在如此私密安静的场合单独见面。
而且这个地方。
实在是。
充满不算太妙的回忆。
“…………”
蒋明铮嘴巴又张了张，实在窘迫得受不了了，打算关门回屋。
秦朔立马像被定住的木偶一样猛地活过来，大手一伸拽住他，力道大得挣不开，声音发紧：“明铮。你回来了。”
“啊。”蒋明铮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瞪了一眼他抓着的地方。
秦朔当即松手，但人却穷追不舍，紧凑过来，用肩膀挡住了蒋明铮关门的轨迹：“怎么提前一周。”
工作提前一周做完了，那就提前一周回来了。但蒋明铮没吭声。
秦朔立刻放低了声音：“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提前回来我很高兴。”
Alpha的呼吸有一点乱。他一直轻轻地瞥过蒋明铮的嘴唇，落下后又瞥过手，然后呼吸越看越乱，只好强迫自己把视线挪开来，盯住蒋明铮脑袋旁边的门板，问：“那。今天还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饭。”
秦朔离得太近了，蒋明铮有点不自在，声音也不由得稍稍高了一些：“我——”
“——我是说，”秦朔吞咽了一下口水，换了个祈求语气更强烈的措辞方式，“我是说——可不可以一起吃饭？”
“……”
“我很久没见到你了。”Alpha听起来有一点压抑的委屈，但确实藏得很好，“……和我不行的话，叫上总司令。”
时隔三个月，这个人倒是越来越会示弱了。
蒋明铮没挪地，心中微微一动：“秦主任今天工作结束了？”
“没有。”秦朔答得很快，“但都可以推到明天。”
“秦主任。”蒋明铮喊他。
秦朔沉默一下，没头没尾地甩了句：“我很想你。”
“……”
蒋明铮把刚到嘴边的玩笑话全部吞了回去，差点吞得自己呛着。
他闭上嘴巴半晌，最后在Alpha不安的目光中，慢慢让开道，吐出一句：“进来坐着吧。”
于是秦朔就真的很乖地坐在那里，看蒋明铮把细碎的东西收拾完，在得到许可之后，和他一起把大件也归整好。
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蒋明铮看得出来，秦朔一定来过这里很多次。人对一个地方熟悉的程度，是可以从他在这个空间中行动的姿态、神情和速度来判断的。一个Alpha为什么需要经常来到Beta的卧室，这个问题似乎早就已经不需要再寻找答案了。
一切结束后，蒋明铮拉了另一张椅子坐下。
秦朔看着他两秒，忽然紧张起来。
——他觉得蒋明铮好像是想给自己一种什么宣判。
所以，Alpha先发制人地打断了他预料中的尴尬场面：“明铮，我没有追求你的意思，你不用特意拒绝我。”
蒋明铮一愣，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被瞪着，秦朔哽了下，不怎么敢说话，顶着那张性冷淡的脸倔强地在蒋教官面前保持沉默。
“老子提前一周回来见你，你来一句不想在一起了，”蒋明铮简直莫名其妙，站起身拿起外套就走，临了又回过身，指着秦朔的脑门骂道，“下次别这么浪费我时间。不追人的话天天发什么消息？闲得慌就去后山找团泥巴捏捏。”
“什么？”秦朔如遭雷击，闪电般追上去，一把拽住了蒋明铮，不敢置信道，“明铮，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人话听不懂啊？”蒋明铮烦躁得一把甩开他，但也不动了。
“是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的意思？”秦朔声音开始发颤，“我听不懂。”
蒋明铮觉得好笑：“你从小到大哪门考试不是第一名啊高材生。”
“可是我在你这里拿了很低的分。”秦朔嘴上说着讨饶的话，但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又牵了上去，而且这次抓牢了，掌心紧紧地贴着对方手腕，抓住了就不肯撒开，“那我要得寸进尺。晚饭可以去我家吃吗。”
Alpha就这样用那副低沉又冷淡的嗓音恳求着。他的表情甚至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盯得很紧，像有一副钩子。蒋明铮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这样，被他往上狠狠钩了一下。
……
他当然要承认，自己对秦朔没有所谓的恨。
本该两情相悦的事情，初始就以那样并不体面的方式开场，会落得一个同样不体面的结局自然在意料之中。
所以他现在觉得的确可以再给双方一次机会，试试正常的开端，会不会换来一个正常的后续。
不过蒋明铮倒也没兴趣那么快就原谅秦朔。所以他说：“你脑子坏了？”
“……”
秦朔喉结滚动，不回答。
他还是想坚持邀请蒋明铮去他家里。
今天一见到蒋明铮，他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三个月的离别和冷待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其中自然也包括Alpha非常强烈的占有欲。
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放蒋明铮回总部其他地方。那些地方都有人。
……这种想法在一年前绝对会被他自己唾弃鄙夷，但现在秦主任不想装文明人了。
“我可以再争取一下吗。”他开始罗列优势，“我新租的公寓就在附近，开车十分钟就能到，很方便。我做饭味道也还可以。而且，你喜欢的菜我都会。”
“……”蒋明铮像见鬼了一样看着他，“你会做饭？”
“一直都会。”秦朔觉得他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学习能力有多强，更重要的是学习态度，“还没有别人吃过。你要来指导一下味道吗。”
蒋明铮自暴自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饭也特么的不好吃。”
“只要说好吃或者不好吃就可以了，锻炼厨艺是我的课题。”秦朔一直盯着蒋明铮的眼睛，他太熟悉这双眼睛了，熟悉到他立刻就能察觉到，自己已经拿下了这一城。
于是Alpha松开手，镇定地说：“走吧，我开车。”
.
蒋明铮现在觉得脑子坏了的人是自己。
虽然他今天没有工作，没有其他计划，同时也不是很想休息，但这不意味着他觉得自己跑到秦朔家里来是一件脑回路正常的事情。
——更别说居然轮到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而秦朔穿了条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这种梦境中都不会出现的离奇场面。
当然，其实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秦朔一个人在德国生活那么多年，会做饭并不奇怪……只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秦朔也没有说过罢了。
他们两个人只是一直在坚持各自的原则，但向来都缺少交流。
其实他也不一定很了解秦朔。
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朔从三年前开始突然变得冷漠，也不清楚对方平时究竟会想些什么。他不知道秦朔能不能理解自己对海因里希·海涅的偏爱，也时常困惑自己是否索求得过多，以至于招致了厌烦。
只不过他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性格，所以也不会将这些心念电转的瞬间看得太重。抓不住的东西要学会放手，已经是蒋明铮这几年以来学会的最为柔软的东西，而这么珍贵的体悟，他已经毫无保留地用给了对方。
可惜对方不领情，可惜两个人的轨道总是交错。一个要放手的时候，另一个却总要强求。
他低头盯着空气中漂浮的轻盈微尘，突然眼前一晃——先出现了两只拖鞋，而后是一只擦干了的手，吸引注意似的摇了摇。
“明铮。”秦朔的呼吸似乎压轻了。
“啊。”蒋明铮抬起头，对上一双眼睛，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你做好了？”
没有回话。
在午后安静的公寓客厅中，温暖平和的装潢，一上一下、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的两个身影。
——秦朔突然有一股控制不了的冲动。
但是，他仍然强迫着，将目光收回，克制住一切与亲吻有关的念头。
他的信息素已经够不礼貌了，幸好蒋明铮闻不到，否则以对方的性格，一定会把自己这个信息素到处乱缠乱蹭的流氓Alpha一拳揍翻在地板上。
“嗯，做好了……”他低声说，“家里没什么东西了，番茄鸡蛋面，可以吗？”
这对吗？这对吗？这对吗？我不是要八月底完结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以的可以的九月份一定可以完结吧（拭泪
我要每天逼迫自己写2k字不写完不许打游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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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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