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塔医疗中心的消毒水味道总是让胤莱斯想起基因改造室。他站在全景窗前，医用纳米机器人正在修复他鼻梁的细微骨折。下方三千米处的地面东京笼罩在晨雾中，昨夜雨水的痕迹早已被城市自清洁系统抹去。
“血液分析结果出来了。”艾虔推门而入，银白色长发在脑后束成严谨的执政官发髻，“那个入侵者的基因标记有79.3%匹配死亡会初代改造序列。”
胤莱斯指尖微微收紧，玻璃映出他眼中闪过的银光。这不可能。所有初代改造体的后裔都登记在基因库中。
艾虔将数据板递过来，上面显示着尤维限的立体基因图谱。一段特殊的螺旋序列被标红放大——正是死亡会核心成员独有的“银瞳基因”。
“席务查到了更多。”艾虔的声音压低，“二十七年前，确实有个初代后裔被秘密处决。记录显示是基因突变导致的清除程序，但执行档案被加密了。”
胤莱斯注视着基因图谱旁边那张年轻的面孔。尤维限在监控中咧嘴笑的画面被定格，琥珀色瞳孔边缘有一圈几乎不可察觉的银环。他突然想起昨夜那股反常吸引的Alpha信息素，后颈腺体又开始隐隐发热。
“他偷走的抑制剂呢？”胤莱斯转移话题。
“最新批次含有追踪纳米剂。”艾虔的指尖在数据板上滑动，“信号最后出现在霓渊区的‘镜渊’俱乐部，那里是——”
“反科技教派的据点。”胤莱斯接过话。他脱下病号服，肌肉线条分明的后背露出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疤，“准备神经阻断武器。”
艾虔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取出备用抑制剂注射：“议会要求活捉，但如果有基因污染风险……”
“我知道程序。”胤莱斯扣紧军装领口的银徽，那是死亡会统治者的象征。徽章内侧本该刻有他基因编码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
——
镜渊俱乐部的入口藏在霓渊区最破败的电路井下方。尤维限哼着歌穿过激光警戒线，手指在布满青苔的墙面上轻敲摩斯密码。暗门滑开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复古电子乐扑面而来。
“小少爷回来啦？”酒保擦着玻璃杯，朝他身后张望，“没把银瞳大人引来？”
尤维限把玩着从胤莱斯那里顺来的银徽，金属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急什么，钓鱼要讲究节奏。”他忽然把徽章拍在吧台上，“老规矩，兑成抗辐射药剂。”
俱乐部深处，全息投影仪正在循环播放昨夜他黑进系统的实验室影像。十几个地面东京的年轻人围在投影前，有人愤怒地砸着桌子，更多人则沉默地攥紧拳头。
“UVX！”一个红发女孩发现了他，“你保证过要给我们看证据！”
尤维限跳上吧台，所有灯光突然集中到他身上。他举起那支从胤莱斯身上偷来的抑制剂，透明液体中悬浮着银色微粒。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的声音穿透音乐，“死亡会称它为‘神圣之血’，实际上只是基因锁链。”他将抑制剂注入俱乐部的中央终端，大屏幕立刻显示出分子结构图，“看清楚了，这些银色粒子会标记你们的DNA，让Alpha统治者的信息素对普通人生效——就像驯服野兽的费洛蒙。”
人群发出愤怒的嗡嗡声。尤维限舔了舔犬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但最有趣的是这个。”他按下开关，胤莱斯的基因图谱与自己的并列显示，“注意看第三对染色体上的银斑——我们亲爱的统治者大人和我，共享同一段变异基因。”
红发女孩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传言是真的？前任会长真的……”
俱乐部突然陷入黑暗。音乐戛然而止，只有应急出口的绿灯还亮着。尤维限的机械臂铠自动展开防护模式，他咧嘴笑了：“正主来了。”
全息警报系统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凌霄塔武装信号，建议立即撤离】。尤维限反而跃向舞池中央，臂铠喷射出干扰烟雾。
“各位观众！”他在烟雾中高喊，“接下来是今晚的重头戏——”
天花板突然爆裂，六名死亡会特勤队员索降而下。但他们落地瞬间就陷入全息陷阱——尤维限提前布置的投影仪将整个空间扭曲成了镜像迷宫。特勤队员对着自己的幻影举枪瞄准，而真正的入侵者已经顺着通风管道爬向俱乐部二层。
尤维限刚推开管道盖，冰冷的枪管就抵住了他的后颈。熟悉的冷杉铁锈味信息素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把投影源交出来。”胤莱斯的声音比枪管更冷。
尤维限慢慢转身，发现对方戴着防干扰战术目镜——他的全息陷阱失效了。但他反而向前一步，让枪口直接顶在自己喉结上：“杀了我，那些视频明天就会传遍每台终端。”他故意释放出柑橘火药味的信息素，“或者…你其实舍不得？”
胤莱斯的手指纹丝不动，但尤维限敏锐地注意到他颈侧跳动的血管——抑制剂正在失效。这个发现让他兴奋得指尖发麻。
“你知道吗？”尤维限突然用机械手指划过胤莱斯的手腕，“我们的基因相似度比亲兄弟还高。”他感到Alpha统治者的脉搏明显加快了，“想知道为什么你父亲要处决我父亲吗？”
楼下传来队员的惨叫——他们触发了尤维限设置的神经电网。胤莱斯在这一瞬间的分神足够致命。尤维限的机械臂铠突然释放高压电流，同时膝盖猛击对方腹部。
但胤莱斯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侧身闪避的同时一把扯下他的臂铠。机械装置砸在墙上火花四溅，尤维限趁机滚到房间另一头，嘴角却挂着计谋得逞的笑。
“时间到。”他打了个响指。
俱乐部所有屏幕突然亮起，播放起另一段加密视频。这次画面中是年轻的艾虔和几位现任死亡会元老，正在投票表决某个清除计划。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文件标题清晰可见：《初代后裔基因污染处置方案》。
胤莱斯的瞳孔剧烈收缩。这段影像拍摄时他还在基因改造舱里，但文件上的日期他永远不会记错——正是他“诞生”前三天。
“惊讶吗？”尤维限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你们所谓的神圣统治，不过是场肮脏的基因实验。”他亮出藏在舌下的微型控制器，“现在我只要按下这个，全东京的屏幕都会播放真相。”
胤莱斯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的银瞳视觉捕捉到尤维限嘴角渗出的血丝——那不是因为受伤，而是Alpha信息素过载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更奇怪的是，他自己的腺体也在发烫，仿佛在回应对方的痛苦。
就在这时，俱乐部外墙被重型武器轰开。席务带领的增援部队突破进来，电磁脉冲波瞬间摧毁了所有投影设备。
尤维限咒骂一声，转身撞向落地窗。强化玻璃碎裂的瞬间，胤莱斯鬼使神差地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人悬在百米高空，尤维限的血液顺着相触的皮肤流到胤莱斯袖口。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血珠中的银色粒子突然活跃起来，像被磁铁吸引般流向胤莱斯的皮肤。两人同时僵住，某种超越常识的基因共鸣在血管中炸开。
“原来如此……”尤维限露出疯狂的微笑，“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我们根本不是什么Alpha统治者——”
席务的喊声打断了他们。尤维限趁机用另一只手掏出偷来的抑制剂，直接扎进胤莱斯颈部。液体推入的瞬间，银瞳统治者的手指因剧痛而松开。
“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真相的全部。”尤维限坠入霓渊的迷雾前，用口型说道。
胤莱斯跪在破碎的窗前，看着那抹橙色头发消失在贫民窟错综复杂的巷道中。被注入的抑制剂在血管里燃烧，但更灼热的是尤维限血液中那些主动融入他体内的银色粒子。
席务冲过来检查他的伤势，胤莱斯却抬起沾血的手腕——那些本属于尤维限的血液，正在他皮肤下形成诡异的银色纹路，组成一个古老的死亡会符号：∞。
“立即封锁消息。”胤莱斯的声音异常沙哑，“我要见基因实验室的负责人。”
俱乐部楼下，红发女孩捡起了尤维限掉落的控制器。全息投影虽然中断，但真相的种子已经播下。她望向高空中的凌霄塔，第一次觉得那座水晶宫殿并非不可撼动。
警报声撕裂了新东京的夜空。
胤莱斯站在通天塔顶层的量子观测室里，黑色制服上的暗银纹路随着城市各处的警报闪烁明灭。他的虹膜上流动着数据瀑布，七百三十一处边界突破警告在其中跳动。
“第七区防护罩失效。”席务的声音从量子通讯器传来，“确认是生物能量入侵，模式匹配度0%——不属于已知任何反抗组织。”
胤莱斯抬起左手，全息投影在掌心展开。监控画面里，一个银发男子正徒手撕开量子防护网，那些足以让普通人瞬间汽化的防御程序在他指间如同脆弱的蛛网。
“赢厮大人？”席务的声线出现波动，“需要启动湮灭协议吗？”
观测室的蓝光在胤莱斯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三十二岁的统治者有着雕塑般的面部线条，右眼下方一道量子疤痕泛着幽蓝微光。他没有回答席务，只是将手掌收拢，投影碎裂成光粒。
“我去处理。”
当胤莱斯出现在第七区废墟时，入侵者正站在倒坍的数据塔尖上。夜风卷起那人银白色的长发，露出后颈上清晰的Alpha腺体——这很反常，在新东京，所有次级性别特征都该被基因锁抑制。
“尤维限。”入侵者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金属共振，“二十七岁，墙外居民。”他转动脖颈，颈椎发出机械般的咔嗒声，“你就是那个不说话的死神？”
胤莱斯瞳孔微缩。对方知道他的代号，这不可能。“死亡会”统治新东京的六十年来，从没有任何入侵者能突破黑穹防护，更不可能掌握统治阶层的机密信息。
没有预兆地，胤莱斯的身影在空气中模糊了一瞬。下一毫秒，他的指尖已经抵在尤维限咽喉处，量子分解程序开始运行——通常这会让目标从分子层面崩解。
但尤维限笑了。
他的皮肤下突然涌现出暗金色纹路，那些纹路组成古老而陌生的符号，硬生生阻断了量子分解。胤莱斯感到指腹传来灼烧感，这是六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能抵抗他的力量。
“惊讶吗？”尤维限突然抓住胤莱斯的手腕，“你们这些量子生命体总是——”
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胤莱斯趁机抽手后退，发现是席务带着清除部队赶到了。高频量子炮编织成死亡网络向入侵者笼罩而去。
尤维限啧了一声。他后撤半步，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武器——像是某种生物骨骼与机械的混合体。武器亮起的瞬间，所有量子炮火都被扭曲了轨迹，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金色弧线后反向射回。
清除部队的惨叫中，胤莱斯注意到那把武器正在吸收周围的量子能量。更反常的是，他感知到自己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外溢——檀香混着硝烟的味道在废墟中弥漫开来。而与之对应的，是尤维限身上散发出的，带着铁锈味的雪松气息。
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碰撞，产生的不是排斥，而是某种危险的共鸣。胤莱斯感到后颈腺体传来陌生的刺痛，这感觉太过荒谬，作为最高统治者，他的生理机能早在量子化时就被完美调控。
“看来系统出bug了。”尤维限舔了舔虎牙，突然加速冲来。他们的战斗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上百次交锋，量子态与生物能的碰撞爆发出刺目的蓝金火花。
当尤维限的骨刃第三次擦过胤莱斯颈侧时，统治者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目的？”
声音像是冰层下的暗流。
尤维限的动作微妙地顿了一下。就是这瞬息破绽，胤莱斯的量子刃已经刺入对方腹部。但银发青年反而就着这个距离凑近，呼吸喷在胤莱斯耳畔：“来找你啊，死神大人。”
带着铁锈味的信息素突然暴涨。胤莱斯震惊地发现自己量子态的躯体居然产生了生理反应——心跳加速，体温上升，这些早该被剔除的原始机能正在复苏。更可怕的是，他竟从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中尝到了诱惑的味道。
“统领！”席务的惊呼从远处传来。胤莱斯猛地回神，发现尤维限趁机将某个微型装置贴在了他后颈。下一秒，海量数据直接涌入他的量子核心——
荒芜的大地，破碎的天空，以及被黑色穹顶笼罩的东京巨蛋。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实验室里，数十个培养舱中漂浮着与胤莱斯面容相似的人体。
“欢迎看到真实世界。”尤维限的声音在数据流中回荡，“你们不过是高级AI扮演的囚徒。”
量子刃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当光芒消散时，尤维限已被钉在残垣上，胤莱斯的手贯穿了他的胸膛。但银发青年仍在笑，鲜血从嘴角溢出：“杀了我...数据就会...传遍整个...黑穹...”
“赢厮！”艾虔的声音突然插入。副统领带着亲卫队降临战场，他看了眼被制服的入侵者，皱眉道：“处决程序已就位。”
胤莱斯收回手，尤维限的身体滑落在地。艾虔打了个手势，亲卫队立刻架起入侵者。在被拖走前，尤维限用口型对胤莱斯说了最后一句话：“找到我。”
当处决光束亮起时，胤莱斯悄悄握紧了掌心——那里藏着从尤维限伤口处提取的微量生物数据。在他量子核心的最深处，一段本不该存在的代码正在生成：
[检索协议启动：墙外世界.真实性验证.尤维限...]
新东京的夜空依然被黑穹笼罩，但某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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