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乃兮
人没有办法阻拦汹涌而来的大海海浪。在海水面前，人微小如粉尘。
座头鲸本性并非全然稳重，不然也不会去做一名战士。他如真正的座头鲸一般热衷于嬉戏，会到海上跃起，用一半的身躯侧转再沉入海中，又会游过漫长的距离去温暖的海域吃自助餐。
他是因负担起了种族兴亡，才逐步走到今日，才一步步抗争，才最终宁可成为祭品也要守护身后的人。
长大巨颚并不符合他的性子，只是这是属于他精神体化后最好的攻击。
他吞噬了海水，一路推进，直至吞噬掉海神。他的眸子有着地脉的蔓延痕迹和框住地脉的蔚蓝海圈。一切情绪被属于深海的眸子收纳。
被巨人一族称为神兽的存在，将杀意对上了神。洛向阳清楚知道：“海神只能存在于海中。”
季柏洲微怔。
这才是为什么海神将海浪席卷了整个世界。海是海神力量无穷尽的后盾。他能在如今占据最大势力，并非纯靠着一股蛮力。
海神没有动。
神明要是能那么轻易被打倒，他又如何能走到今日。他的哀伤再度浓重起来，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任由座头鲸将他吞下。
海浪从座头鲸嘴里被吐了出去，小鱼小虾等海洋生物也侥幸逃过一劫。大一些的生物连带着海神，都被座头鲸的留在嘴里，咽入躯体内。
洛向阳朝着上方的星空奔赴而去。
虚假的星夜，是无数知识的凝结。那儿也是大海无法到达之地。
季柏洲不清楚大海与天空是如何无缝衔接的。他明白洛向阳想做什么。
他不顾身体精神力告罄，仰头凝视星空：“羊鹿，开启应急模式。”
羊鹿：“应急模式是为安卡精神力不足时候，应急补充力量，从而脱离濒危世界所设置。是否确认？”
季柏洲：“确认。”
羊鹿：“已开启应急模式。”
季柏洲的手腕上出现一枚小针，给他直接扎了一针。
四处彩色胶体的怪物又纷纷向一人一鲸袭来，而季柏洲唇角隐隐渗血，带着一点轻蔑的笑意将所有的怪物阻挡在鲸鱼之外。
通向星空的道路如同一个巨型万花筒。它变幻着各种色彩形状，让所有人见证到季柏洲精神实质化的能力到底有多可怕。
海神在座头鲸体内，觉得这种孩童式的抗争无谓可笑。他一点点动用着大海力量，将座头鲸的躯体融化。
座头鲸是哺乳动物，哪怕是精神体，构建上是相当符合生物形态的。而此刻因为海神，他的肺腑、他的心胃、他的血肉一点点消失。这不是精神体主动的解离，是洛向阳无法再重塑的精神体状态。
而坐在座头鲸上的年轻少年少有一言不发。他细碎黑发被海水冲刷在脑后。
羊鹿警告的声音不断在响：“编号73号季柏洲，你的精神力已经告罄。”
“编号73号季柏洲，你的心跳速度已经高于120。”
“编号73号季柏洲，你所在区域能量值到达临界值。”
季柏洲会死亡吗？会。
他是人类，只不过有幸得到了一点超能力。他可以动用精神力量，从而在各种世界里穿梭。
季柏洲耳膜受损，听羊鹿的声音模模糊糊。他并没有感受到疼痛，用“告罄”的精神力继续支撑着座头鲸。
和羊鹿的声音不同。洛向阳的声音通过冰凉的精神连接传递到季柏洲脑中。他开口问季柏洲：“季柏洲，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就洛向阳的理解中，季柏洲对他原本的世界并没有深刻的依赖。否则偏差值不会初见时就有91。现在也有86那么高。
季柏洲的老师，也就是造成季柏洲力量减少的那位，还背叛了季柏洲，背叛了本世界。
洛向阳不清楚具体背叛的内情，也不知道背叛了点什么。他唯一清楚的是，季柏洲是能力很强，但并不应该是有过高奉献精神的一名安卡。
季柏洲钝了一会儿，才回答了洛向阳的话：“因为我是安卡。”
洛向阳听明白了。
季柏洲：“你也不是祭品，你是战士。”
座头鲸的躯体几乎被消融。他的骨架和薄透如水母的表皮尚且存在。
骨架支撑了座头鲸朝上的运动。表皮隔绝了大海侵入和海神的逃离。
如今的洛向阳成为了海神监狱。洛向阳不够强大，季柏洲也不够。他们所能做的事情只是困住海神，将海神送到远离大海的区域。
洛向阳前行的速度达到了他自己都无法预估的快。
他是战士，安卡就是本世界的战士。他们勇往直前，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信念、信仰、信奉的一切，都造就了他们今天的决定。他们不是能在和平安稳世界里就一直过普通日子的那些人。他们在危难世界中，是要扛起一切的人。
偏差值那么高的安卡能接下庄园任务，精神力受损还能继续任务，说明时空管理局完全相信季柏洲，相信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达成他的目的。
洛向阳知道自己未必能活下来。他希望季柏洲可以活下来。他只是想要救下自己的世界，而像季柏洲这样的人，可以救下更多的濒危世界，更多和他一样的求助者。
“我初入庄园，认为我很不幸。”不幸在一个濒危的世界，沦落到需要别的世界来拯救，签订一些“合作条款”。
“现在想想。我足够幸运。”洛向阳彻底将族人和海洋抛下。他冲出了大海，甩开了身上所有试图攻击上来的胶体。
他冲得太快，撞击上了星空，并竭尽全力侧转身躯，将腹部的海神撞到升空的虚假星星上。
星球和皮肤撞击，座头鲸薄到透明的皮肤自然破裂。被推动到这里的海神连贝壳一起狠狠撞到了星上，狼狈将一枚星撞了个裂缝。
海神没了束缚，又已经脱离大海有一段路程。到了这会儿他找不到一点海水。文明造就的夜空上，只有凝固的文明亮光，和永远深邃的黑暗。
遥远的大海深处传来古旧的祭祀歌声，满天的星辰意外震动起来，回馈着大海深处的响动。
座头鲸最后发出嘶鸣，用只剩下骨骼和表皮的鲸鳍护住了因座头鲸转向而飞出去的季柏洲。
腾空的季柏洲动弹不得。仅有的意识只够支撑他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他和海神对上了视线。
海神眼里带上了淡淡恐惧。季柏洲没能理解海神在恐惧什么，就见海神身后的星突然碎了。
季柏洲：“？？？”
这知识的星空是不是有点太脆弱了。
他没能吐槽太多，座头鲸已带着他重新坠落到大海中。
一片碎片划过海神的脸，将他的长发割断，将他的脸划破。
这片碎片仅仅只是个开始。整个星空里的所有星星，在这一刻同步碎裂。明明海神只撞了一颗星，却引出了所有星星的碎裂。
羊鹿的声音再度传来：“编号73号季柏洲，你能听得到我说话么？濒危世界能量失控了。”
季柏洲朦胧能听到羊鹿说话。他现在是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羊鹿：“编号73号季柏洲，心跳降回110。”
羊鹿：“编号73号季柏洲，一旦周围能量维持稳定，你有维持身体的精神体，我将立刻打开隧道。”
羊鹿没得到回应，只能听到喧哗的海声、悠扬悲怆的歌声以及……微妙的噗呲声。
无数的星空碎片射到水中。季柏洲被座头鲸包裹着，看了一场盛大的流星。这场流星色彩斑斓，犹如各色琉璃被星火点燃，世间罕见。
一片就近的碎片砸到他眼前，他才发现里面折射出的是一堆舞动的小人。那是属于本世界人类的文字。
世界破碎，文明回归。
季柏洲是被护着，可护着不受伤，不代表不会被波及。又几个碎片砸过来，搅乱了海水。季柏洲被知识砸了个原地翻滚三百六度，彻底晕了过去。
座头鲸长鸣下，庞大的身躯再也维持不住。他一点点弥散，就此要回归于自己的世界。
弥散的精神体在混乱中吸引来无声逃难生灵。它们互相牵引着，想要保护这濒危世界最伟大的战士们。
洛向阳缩小到仅是季柏洲坐骑那会儿的大小，带着季柏洲翻滚沉到大海深处。
海底见证了星空的破碎，世间力量的消散。座头鲸最后将季柏洲交付到甘河身前，轻声笑了下，随后彻底消失在甘河身前。
甘河接手了昏厥的少年，悲怆又恭敬继续带着人吟唱着歌。
歌声持续，持续到大海的浪潮渐渐褪去，持续到世界重新出现大地，绿叶重新绽放。
这个世界从今往后，再无神的存在。
持续到季柏洲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柔软的贝壳里。
季柏洲：“？”一觉睡醒，我成了海神？
庞大的巨人太过劳累，趴在贝壳边上沉睡，再边上是一张奢华大床，大床上是包成木乃伊的洛向阳躯体。
季柏洲：“……”好不吉利的场景。
他闭上眼，决定缓缓心脏。
哦，rua一把少年季柏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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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深海里的座头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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