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一天,沈盈月终于回到家。刚把装豆腐脑的空桶摞在墙角,院门外就传来一声巨响。
那扇本就松动的木门被人狠狠踹开,木屑簌簌往下掉。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动静,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找茬的。
抬头一看,果然是王老三攥着根比他胳膊还粗的木棍闯进来。
沈盈月早听说王老三为人刻薄,惯会用威逼利诱的手段挤走同行,只是她没料到,这人居然能没脸没皮到闯人家里来。
“小丫头片子,敢抢老子的生意!”王老三三角眼瞪得溜圆,满脸横肉随着呼吸颤动,一眼扫到墙角泡着新豆的瓦缸,眼神瞬间阴鸷得能滴出水。
没等沈盈月开口,他举着木棍就往旁边竹筐砸。
那筐里放着她没买多久的细纱布和木勺,只听“哗啦” 一声脆响,纱布被戳出好几个破洞,木勺也滚到地上,眼看就要断成两截。
沈盈月心口一紧,疼得直抽气。没了细纱布,豆腐脑就得带着豆渣,没了木勺,她总不能用手搅豆浆吧?
她举起反手抄起灶台上的铁铲,铲尖对着王老三,声音冷得像冰:“王老三,我卖我的豆腐,你做你的生意,各凭手艺吃饭,你凭什么砸我的东西?”
“凭什么?”王老三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溅在地上,“这青衣镇的豆腐生意,从来都是我王家的天下!你这家破人亡的野丫头,无依无靠的,也敢来插足?老子今天就砸了你的缸,让你明天连豆子都泡不成,看你还怎么抢生意!”
他说的是实话。原主父母远走西域,她在霜州无亲无故,连个能搭把手的亲戚都没有,确实是王老三眼里最好拿捏的软柿子。
沈盈月攥着铁铲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自己虽穿到这古代,人生地不熟,可她没偷没抢,靠磨豆子挣口饭吃,凭什么要被人欺负?
话音未落,王老三猛地挥棍朝瓦缸砸去。
话音刚落,王老三就猛地挥棍朝瓦缸砸去。那瓦缸是她从旧货摊淘来的便宜货,壁薄得跟纸似的,这一棍下去,保准碎得连渣都剩不下。
沈盈月眼疾手快,侧身避开的同时,铁铲狠狠劈在木棍中间。她没指望能把木棍劈断,只求能挡一下。
“当”的一声,震得沈盈月耳朵嗡嗡响,王老三只觉虎口发麻,木棍差点脱手,踉跄着后退半步,满脸难以置信,跟见了鬼似的。
王老三没料到这看似柔弱、连风都能吹倒的小丫头,竟有这般力气,更没料到她敢真的动手反抗。
他大概以为,沈盈月这细胳膊细腿,一推就倒,哪想到她不仅敢反抗,力气还不小。
也不看看她这些天磨豆子练出的劲,别说挡一棍,就是再劈两下也撑得住。
“反了你了!”王老三又惊又怒,再次举棍扑来,这次的目标不是那些家伙什,而是沈盈月的手臂。
非要把这个小丫头片子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谁才是霜州豆腐行的老大!
沈盈月心脏狂跳,后背渗出细汗,却没半点退缩的念头。
她记得现代看的防身视频里说,对付比自己壮的人,要避其锋芒、攻其弱点。
她脚步一错,灵活地绕到王老三身侧。
他常年坐着磨豆腐,腰腹赘肉多,动作迟缓。
沈盈月左手猛地抓住他持棍的手腕,指腹扣住他手腕内侧的筋脉,右手铁铲顶住他的腰侧,声音压得很低:“王老三,你再动一下试试?我这铁铲刚边缘可利得狠,要是不小心划到你……哼哼。”
王老三被她扣住手腕,筋脉被捏得生疼,疼得龇牙咧嘴,额角渗出冷汗,却还想硬撑着挣扎:“你敢威胁老子?我告诉你,老子在官府有人,你敢伤我,没好果子吃!”
“威胁?我可不敢。我一个孤女,无牵无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天天去你铺子门口坐着,跟买豆腐的人说说,你是怎么拿着棍子闯到一个姑娘家的茅屋里,又砸东西又打人。你说,往后还有人敢买你的豆腐吗?你那开了二十年的铺子,还能撑多久?”
沈盈月手上悄悄加了劲,看着王老三脸色从红变白,心中暗爽。
这话戳中了王老三的软肋。他最怕的就是被人戳脊梁骨,到时候生意就真的完了。
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握着木棍的手松了几分,挣扎万分。既想继续逞凶,又怕真的闹大,丢了生意还惹上官司。
“你……你别胡来!”王老三的声音弱了下去,没了刚才的嚣张。
“是你先胡来的。”沈盈月松开他的手腕,却没放下铁铲,她可没忘,这家伙刚才还想动手打人,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你要么把砸坏的东西赔给我。要么,咱们现在就去官府评理,我倒要看看,你那官府的熟人能不能护着你。”
王老三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再闹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他狠狠啐了口唾沫在地上,撂下句硬话:“算你狠!这东西我赔,但你给老子记住,往后别让我抓到把柄,不然我饶不了你!泼妇!”
说罢,他不敢再停留,拎着木棍狼狈地退出茅屋,出门时没注意门槛,差点绊倒,踉跄着扶住门框,才灰溜溜地走了。
连头都没敢回,大概是怕沈盈月再追上去理论。
沈盈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放下铁铲,指尖却还在微微发颤。刚才她看似镇定,实则也紧张得狠,手心全是冷汗。
毕竟她也有些虚张声势,若是王老三真跟她拼了,自己也不一定能落着好。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破纱布,指尖抚过那些破洞,心疼得厉害。这都是她一分一文攒下来的钱买的。可同时,心里又松了口气。
刚才那番话,一半是硬撑,一半是赌王老三怕事、惜财。好在,她赌赢了。
她把破纱布叠好放在一边,又摸了摸泡黄豆的瓦缸,确认没被碰倒,缸里的黄豆还好好的,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
她转身去灶房找针线,虽然纱布破了,但缝补一下还能凑合用。
木勺裂了,用布条缠紧,再煮点浆糊涂在裂痕处,应该也能继续用。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茅屋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沈盈月坐在小板凳上,一针一线缝着纱布,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缝得很认真。
王老三这次虽退了,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往后她得更小心了。
沈盈月几乎一夜没睡,油灯燃了大半夜。
昨晚王老三闹过之后,她总担心对方折返,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琢磨新吃食。
单靠豆腐和豆腐脑,就算眼下生意火热,日子久了街坊们难免会腻。更别提王老三盯着她的生意眼馋,要是没有新花样压阵,往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王老三总说她抢他生意,那她就再做个他不会的。
她左思右想,瞧见案台上摆着前些天从山里采的一大袋野栗子,壳还没剥净,是她原本想煮着当零嘴的。
指尖捏着颗圆滚滚的栗子,沈盈月忽然想起现代曾做过的“栗子豆腐”。所谓栗子豆腐,是地方特产,味道既有栗子特有的坚果香气,又有豆腐细腻滑嫩的柔润口感,清爽不腻。
说干就干,她先把栗子壳剥净,果肉放进温水里泡软,再用石臼捣成细细的栗泥。
捣好的栗泥过了遍细纱布,滤去粗渣,只留下细腻的栗粉糊,倒进陶碗里备用。
接着在栗子粉内加入温水搅拌均匀,等待凝固成型。
她凑到锅边闻了闻,栗香混着豆香飘过来,甜丝丝的,比单纯的豆浆香更勾人。
盖上锅盖焖许久,沈盈月再次掀开时,锅里的豆腐已经凝得恰到好处,用勺舀起,能顺着勺沿缓缓流下,不会太稀也不会太稠。
她盛了小半碗放凉,尝了一口。
入口是豆浆的滑嫩,咽下去时,栗香慢慢在舌尖散开,温温的一碗下肚,连熬夜的疲惫都散了些。
她找了几个粗瓷小碗,每个碗里盛多半碗栗子豆腐,摆在前头,让人一眼看出是新吃食,剩下的则和豆腐放在一起,随用随切。
天边刚泛白,她已经把栗子豆腐装进食盒,和豆腐、豆腐脑一起放进担子,心里踏实了不少。
沈盈月就挑着担子出了门。山路还浸着晨露,草鞋踩在青石板上沾了层湿意,她却走得稳当。
担子一头是装着豆腐和豆腐脑的瓦罐,另一头是盛着栗子豆腐羹的食盒,怕晃洒了,她特意用布条把食盒绑得严严实实。
到镇上时,张婆婆就提着菜篮迎上来,老远就喊:“盈月丫头,今日怎么比往常早了?”
沈盈月笑着放下担子,解开蓝印花布,先把装栗子豆腐的食盒摆在最前面,掀开盖子的瞬间,甜润的栗香混着豆香就飘了出去:“张婆婆早,今日做了点新吃食,您要不要先尝尝?”
话音刚落,周围就围过来几个熟客。
一位妇人凑上前,看着碗里棕色的豆腐,好奇地问:“这是啥呀?看着比豆腐脑还嫩。”
沈盈月拿起木勺,舀了小半碗递过去,又指了指碗边的荷叶:“这是栗子豆腐,用后山的野栗子和新磨的豆浆做的。”
妇人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哎哟!好吃!豆香里还带着栗子的香甜,还不腻人,我家娃肯定爱吃。给我来两包,我带回去做菜!”
旁边赶早工的汉子也急着要尝,沈盈月刚盛好一碗,就见胡老头背着手晃过来,语气还是老样子:“月丫头,新吃食也给我来一碗,别跟上次似的,还得我跟你讨。”
沈盈月忍不住笑,给胡老头盛了碗满的:“胡老头你放心,早给你留着了。”
“没大没小。”胡老头笑了一声,接过碗,小口抿着,没像往常那样挑刺,只点了点头,“嗯,比王老三那硬邦邦的豆腐强多了。”
这话引得周围人都笑起来,有说要带回去给家人尝的,有问能不能多买几碗的,没一会儿,摊位前就排起了长队。
胡老头站在摊位旁没离开,看向沈盈忙活的样子月,压低声音问:“丫头,我听巷口的老周说,昨晚王老三去你家找事了?还拎着根木棍,闹得动静不小?”
沈盈月盛豆腐的手顿了顿,胡老头看着嘴硬,倒还记挂着她的事。
她笑了笑,语气放得轻松:“是来了一趟,不过没什么大事,我跟他理论了几句,他就走了。”
可胡老头哪会信这么简单,哼了一声道:“没大事?那厮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他要是没讨着好,能这么轻易走?是不是砸你东西了?你别怕,要是他真敢欺负你,咱们街坊们都能给你作证,不能让他这么横行霸道!”
想必胡老头十分了解王老三的为人,这还真给他猜对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街坊都安静了些,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沈盈月,都带着担忧。
沈盈月却依旧温和地笑着,一边给面前的街坊切豆腐,一边轻声说:“王老板开了几十年的老铺,经营这么多年不容易,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也是不想跟他起冲突,大家各做各的生意,和气生财多好。”
“其实我也没想着抢谁的生意,就是想靠手艺挣口饭吃,大家买豆腐图的是新鲜好吃,我只要把我的豆腐做好,大家愿意来照顾我的生意,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这番话没指责王老三半句,倒显得她气度大,引得街坊们纷纷点头附和:“丫头说得对,王老三就是小心眼!人家一个小姑娘,靠自己手艺吃饭,碍着他什么了?”
“就是!咱们买谁的豆腐,凭的是口味和实在,又不是看谁的铺子老!王记的豆腐越来越难吃,还老涨价,我早就不想买了!”
“盈月丫头这么实在,还免费给咱们尝豆腐脑,往后我就来你这儿买!”
街坊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有说今日栗子豆腐羹不够吃的,有叮嘱她明日多带些的,沈盈月笑着应着,手里麻利地收拾摊位。
临近午时,豆腐车上的豆腐、豆腐脑连同最后两块栗子豆腐全都卖得精光。
她正收拾摊位时,看见王老三骑着一头灰驴从街对面经过,他穿着那件青色的绸缎褂子,肚子挺得老高,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摊位,眼神里的怨怼都快溢出来了。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看见她摊位前还有几个街坊在跟她道别,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狠狠踢了一下驴肚子,加快速度走了。
沈盈月看着他那副 “敢怒不敢言” 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推着空豆腐车往家走时,日光已经洒满了街道,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沈盈月心中暗自数着今日赚的银钱,今日豆腐卖了四十三文,豆腐脑三十五文,栗子羹最俏,卖了四十八文,再减去买黄豆和淀粉的成本,净赚八十五文!
如今离盘下镇东那间小铺子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早一天攒够钱,就能早一天盘下铺子,不用再风吹日晒地摆摊了。
路过镇东那间挂着转让木牌的小铺子时,她特意停下脚步,隔着门板往里望了望。
铺子不大,却临街,里面能摆下石磨和灶台,门口还能支个小柜台,正好做豆腐铺。
上个月她问过,掌柜要五十两银子才肯转,如今她攒的银子已有三十两,再努努力,顶多两个月就能凑够。
等盘下铺子,就能把石磨和灶台搬过去,不用再在茅草屋里挤着,也不用再担心刮风下雨摆不了摊。
到时候,她再做些新产品,摆在铺子里卖,生意肯定比现在还好。
这些念头在心里转着,沈盈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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