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沧瞳和马红俊从小巷里走出来的时候，大路上的行人已经纷纷作鸟兽散，连沿街的店铺都有不少关了门，都是要过日子的小老百姓，没人愿意牵涉进魂师的冲突里。
那个卖花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路上只散落着几枝被踩扁了的花，马红俊左右看了看，连只蚊子都没看到，不由“切”了一声，一脚把脚边的一枝花踢开：“什么人啊这是，好歹我们也帮了她，连声谢谢都不说。”
“你觉得刚才那个人恶心吗？”
沧瞳淡淡地问。
马红俊毫不犹豫地点头，一想到不乐把他那武魂顶在脑袋上的样子，他就止不住恶寒，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还撸起袖子来使劲儿搓了搓胳膊上窜起的一连串鸡皮疙瘩。
“你想打他吗？”
“当然啊。”马红俊一口应道，状似义愤填膺地挥了挥拳头，“碰到他这种人，是个人都忍不了吧。”
“那如果你不是魂师呢？”
这个问题把马红俊问住了，他呆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沧瞳看他的眼神清而冷，仿佛枝头新雪，不带温度和情绪：“所以，你觉得她应该怎么做？”
面对不乐，面对一名对她而言山岳般不可撼动的魂宗，她的恐惧和抗拒都是真实的，她的无能为力也是真实的。
她没有办法反抗，也没有地方去求救，哪怕告到官府，在平民和魂师之间，被偏向的永远会是后者，除了一顿可能的斥责外，不乐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而在那之后，她又该如何应对他恼羞成怒的报复？
她遇到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另一个魂师，但她也只能帮她一次，她不知道她是出自内心的正义感、心血来潮还是只是看不惯不乐的做派，她无暇去揣度她的想法，比起指望下一次她依然会救她，她大概会更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魂师的视线范围里，不论好人还是坏人。
看着她清净皎然的面容，马红俊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莫名而起的怨愤从他眼里一闪而逝。
他想起戴沐白说过的话，想他说的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她就是一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看其他人都是脏东西，总是这么目下无尘，难道就不会累么。
说到底，他们永远都不会是一类人，有的人看到仿佛距离自己千万里之遥的清白皎洁的人时，心里会油然生出亲近追逐之情，可他马红俊可从来不会有这么高洁的志向，他只会揣着着一肚子坏水，想象她总有一天会装不下去。
但沧瞳的目光淡漠地掠过他身上，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他知道自己脸上藏不住事，连忙低下头去隐藏表情。
见过不乐的下场之后，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他都是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
“我不觉得我对你们的要求有多高，只不过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事而已。”他听见沧瞳的声音，“但确实有人在成了魂师后，就没有人样子了。”
她的语气淡薄，并不疾言厉色，却像一记重锤当头砸了下来，震得马红俊头晕目眩。
沧瞳在课上问过他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那时候他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思考，他就想当了不起的魂师，他不要和他的祖祖辈辈一样，在村子里当一辈子的草鸡。
可如果他没法成为魂师呢？
他终于再一次想起了六岁前还没有觉醒武魂的自己，那时候他还会害怕凶神恶煞地闯进村里来收税的魂师，也会在路上看到他们时忙不迭地匆匆躲开，什么憧憬什么向往什么要当草窝里飞出去的凤凰，这些雄心壮志，他通通都没有。
但有一天，弗兰德带走了他，而他早已忘记了那份恐惧。
他依然低着头，看着地上那几朵被人任意践踏碾压的小花，看了它们很久很久。
回到学院里，沧瞳随意地把鼓鼓囊囊的钱袋丢给了弗兰德，后者手忙脚乱地接过，掂量了一下重量后顿时眉开眼笑。
沧瞳冷眼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要还的。”
弗兰德喜笑颜开，反正就史莱克学院这个情况，就算有起色也得是很久之后了，沧瞳现在给钱他默认是在做慈善。
看着已经完全沉浸在数钱快乐中的弗兰德，沧瞳忽然问：“你就没有想过开源吗？”
弗兰德愣了一下：“什么？”
沧瞳掏出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方型物件，又把一张人像照片递到了他面前：“就是这么个东西。”
摆弄了这么长时间留影机，她的摄影技术已经突飞猛进，再也不复当初的二把刀水平；而这个念头，是受当时看到天斗大斗魂场里售卖的周边的启发，只是那时候碍于留影机的造价还没卷下来，就没能付诸实践，只能暂时搁置，现在终于实现了量产，她准备把这件事捡起来。
这门一本万利的生意这么好赚，那为什么不能是她来做。
“你应该见过斗魂场贩售的热门魂师的画像吧，那种画工参差不齐的次品，依靠选手的热度，都能炒出高价。”她摆弄着手里薄而柔韧的相纸，“而自己支持的选手在场上战斗的英姿能够被完整定格复现，有什么人能拒绝呢？”
弗兰德先是消化了一下看到这样新鲜发明的冲击，听到沧瞳的话语后猛猛点头，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打过这个主意，但想把形象卖出去，首先就要在斗魂场打出名气，还要找画师绘制形象，画得太丑了也不行，之后想要批量印制，还得联系印厂，斗魂场家大业大，这些事他们当然不需要苦恼，但他要考虑得就多了。
可现在有了沧瞳的工具和人脉，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他要解决的就只剩下了如何让史莱克的学员吸引观众，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而在大斗魂场，没有什么能比实际战绩更能激发观众的热情。
本来看学生这段日子被沧瞳磨砺得这么狠，心黑如他也难得生出了恻隐之心，想着第一阶段特训之后多给他们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现在也不用了，明天就给他行动起来，都去斗魂场。
沧瞳说：“这算我入股，制作销售什么的我不会管，你愿意怎么谈就怎么谈，总之销售额我要三成利。”
眼前正不住地闪烁着金魂币那特有光彩的弗兰德瞬间清醒了过来。
按理说沧瞳既出技术又出投资，要三成利其实也不算狮子大开口，但问题是他很清楚以她的性子，她说的肯定是实打实不掺水分的三成利；他可是还得和学生分成的。
“祖宗，你当甩手掌柜当得开心，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扑腾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试图讨价还价，“毕竟是卖小怪物的形象，得先给他们分完成我们再谈嘛。”
沧瞳冷酷无情地眼皮都不眨一下：“没得谈，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捧他们不可，但你可得想清楚，就你那种烂俗的审美，到时候印出画片来能不能卖得出去还不一定呢。”
弗兰德：“……成交。”
很明显马红俊是史莱克七怪里条件最差的人，小舞本来就不是人，戴朱唐荣都是贵族，奥斯卡虽然同样是平民但他有脑子，他们其实并不需要魂师身份来彰显自我价值，但马红俊他自己都很清楚如果他不是魂师连翠花都看不上他，所以他会是最看重魂师身份的那个人，被它的力量蒙蔽眼睛，被异化，背离自己原本的阶级
本来他的成长线是在勾栏和不乐因为争夺相熟的姐姐争风吃醋，教训过不乐后又质问她为什么要接待这么猥琐的男人，被妹反问“不乐要点她，她可以拒绝吗”类似的剧情，但想想之前凸显原作里底层女性处境的桥段已经有了贫民窟和拍卖场，没必要再反复刻画，所以还是改掉了
为了剧情需要压缩了一下原著里的特训时间，妹不可能在史莱克学院耽误三个月，赶着去杀戮之都捞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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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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