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后山处走去的许浣没注意到那枚包裹完好的黑色纳戒没被放进柜子里,在许浣关门转身后几个晃动将自己从丝绸中挣扎出来,然后狗狗祟祟地跟在许浣身后。
清早的光线透着朦胧,飘在空中的黑色纳戒坦然地跟着,不太真切,也不突兀。
走在前面的许浣不知道自己后面飘了个戒指,她照往常一样走到后山处一个起跃就下去了。黑色纳戒左右晃了晃下意识想阻止,在感知到斗气流动后又安静下来,顺便祈祷这小崽子是真的会而不是真的莽,不然还得花他一点精力。
许浣的青云步施展得漂亮,虽未到大成,却也似风中柳絮、水中浮萍,飘然自若,难以捉摸,几个呼吸间便落到了崖底,身影轨迹在风中消散。
“这是,青冥步?小家伙,你这斗技,缺了几分飘渺,少了扶摇直上的意气——不是完整版的吧?”
老者苍老却透亮的声音凭空响起,惊得刚落地的许浣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稳定身形时许浣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得逞的笑声。
许浣心下沉吟,暗有猜测,保险起见还是探问一声,“敢问前辈是?”她指尖放在腰间的短刃上——那是雅妃前年送予她防身的,与此同时体内斗气也在经脉中暗涌如蓄势的溪流。她心里清明,此人既能悄无声息近身,若是真有歹意,自己大概也无法招架。但纵知如此,亦不可不防。
“小家伙明明是我先问的,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老者不急不躁,像是在逗玩,飘着的戒指甚至左右晃了晃。
“前辈是在我母亲的戒指里吗?”在排除其他可能后许浣眸光微敛,先前那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沉着悄然收敛,转瞬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稚拙情态。她指尖悄然离了短刃,只虚虚握拳挡在身前,经脉中斗气流转渐缓,虽仍比平日快上几分,却已敛去凌厉之势。若来人真是传说中药老,纵使全力戒备亦属徒劳,不如展现出几分天真,或许不会错失机缘。
“小家伙真是敏锐。”
一道苍老的虚影凭空浮现。他身量挺拔,虽鹤发鸡皮,满面纹路深如刀刻,一双眼却清亮有神,仿佛凝聚了无尽岁月与风霜。老人微扬下颌,一手轻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笑呵呵地看向许浣,姿态从容得像是在自家庭院里闲话家常。
说实话,这场景对许浣来说有点诡异了。就算在斗气大陆待了十年,斗气的应用见识过不少,可真正以灵魂形态出现的存在——尤其是这样凝实、这样近乎活人、还自带一脸“老夫很慈祥但你最好听话”气场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她下意识退后半步,喉头微微一动。
这视觉冲击力,比当年第一次看见有人徒手搓火球还来得更强烈。
“呵呵小家伙莫怕,老夫可不会害你。”许浣的反应取悦了老者,隐隐的杀气都慈祥了起来。许浣一开始的反应太过谨慎,不像是一个没有什么经历的孩子会有的,再加上许浣之前的一些破绽,让老者不能不怀疑她是不是哪个老妖怪夺舍的。
“晚辈自然是信的。”许浣面上镇定,一开始放在刀刃上的右手自己来到了胸前抚了抚,“敢问前辈是?”
“老夫药尘,人称‘药尊者’,小家伙可唤我声药老。”老者依然捻着自己不存在的胡须,下巴微昂、语调放缓,透着一股傲然,哪怕他知道眼前的小娃娃可能根本没听说过他。
“药尊者,前辈是斗尊吗?好厉害!”许浣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虽然提前知道这些,亲耳听到时还是会觉得震撼。斗尊啊,在斗气大陆上已经是令人仰仗的存在了,斗气修炼不易,整个乌坦城便是大斗师都寻不出几个,斗皇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了,更何况是斗尊。
“小家伙还知道斗尊?”闻言药老身上的孤傲散去了些,起了点兴趣。不是他看不起,这么个小地方的孩子能从称呼猜到他是斗尊已经很厉害了。
“听长辈提到过。”许浣乖乖点头,虽然这个长辈不是萧家长辈而是云泱。
“不错不错,我看我们有缘,小家伙还拿斗气供养了我几年,于老夫有恩,若是你有意可愿拜我为师?”药老往许浣那靠近了点,连带着那飘着的黑色纳戒都往前动了动,衬得药老脸上带着褶子的笑都显出几分开怀。
“老师?”许浣没有马上应下,在这个世界拜师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一辈子只能拜一位老师,按道理她现在只是知道药老的尊号,是不该这么急着拜师的。
“不错,拜我为师。”药老的下巴又向上扬了扬,“老夫可是高级炼药师,拜我为师绝不会辱没你。”
“晚辈……有成为炼药师的潜质吗?”
许浣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那双看向药尘的眼睛里,闪烁着显而易见的热切与向往。炼药师——这可是斗气大陆上最受尊崇、处处被人敬仰讨好的职业,更是原著里那位“萧炎”一路开挂的核心金手指之一。
当然,此刻的许浣心里想的,远没有那般宏大遥远。
什么成为炼药师后能像传说中那位“萧炎”一样叱咤风云、呼风唤雨……这种念头她压根没往那边想。
她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简单粗暴、却无比现实的念头——据说,炼药师这行当,非常、非常赚钱。
是的,许浣很穷。
在萧家的这十年里,只能说是吃喝不愁,钱是见不到的。毕竟一个导致族长夫人离开的孩子,在一些人看来让她不用忍受饥饿寒冷就已经是仁慈了。直到后面认识了云泱和雅妃,许浣手上才有一点钱。她们倒是想方设法给小孩塞点钱,但多了许浣就不愿意要了。
“小家伙想成为炼药师啊?”许浣猛猛点头,渴望的动作看得药老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
“呵呵,我看你还是很有潜质的。”药老语调悠然,带着一丝前辈高人特有的从容,“要成为炼药师,需得具备三个要素:火中带木的斗气属性、强大的灵魂力量,以及……”
他略作停顿,目光在许浣身上扫过,才缓缓道:“……真正的师承。”
“你的斗气属性我已探过,”药老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是纯正的火属性,其中又夹杂了几分木性。这般属性非但不驳杂,反令斗气刚中带柔,更具韧性。炼药之际,这份木性更能为丹药注入必须的生机——正是炼药师的绝佳苗子。”
“至于灵魂力量,你的灵魂力量可真是得天独厚、深厚敏锐、远超他人,别的不说,单是能察觉到这纳戒的异样,这份感知力,就已经远超大多数了。”
这句夸赞却像是一盆温水骤然浇下,让许浣心头那团热切的火苗猛地一颤,倏忽间冷却了几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微微收紧,一种微妙的心虚感悄然蔓延。她能看出这纳戒不对,哪里是靠什么天赋异禀的灵魂力量?分明是因为她早已翻过命运的底牌,知晓这段原本属于“萧炎”的轨迹和机缘。
“你倒是机灵,竟想到用每日修炼将至尾声时、经脉中盈满欲溢的那一缕多余斗气,来试探这纳戒。”药老眼中精光一闪,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激赏,“这般做法,非但未曾损耗你自身根基,反倒因每日多了一番精细操控的锤炼,令你斗气掌控之力远胜同辈,修炼根基也愈发扎实凝练。”
他虚影浮动,仿佛在仔细感知着什么,继而叹道:“大胆假设,细心印证,乃至耐得住两年漫长寂寞,更懂得利用修炼余裕化废为宝……小家伙,你这份心思之巧、耐心之足,实是万里无一。若不成为炼药师,真是暴殄天物了。”
许浣闻言,心中那点因“预知”而来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药老所言,句句皆是她亲身摸索出的法门。她深知原著中“萧炎”被吸干斗气的教训,故而未雨绸缪,只以每日修炼残留的、本将散逸的斗气进行试探,既避免了风险,又将这过程化为了一种另类的修炼。
此刻,这份基于自身谨慎与智慧获得的赞誉,她听得心安理得。
“至于师承……”
药老虚影微凝,右手习惯性地捻了捻那并不存在的胡须,另一只手负于身后。虽只是残魂状态,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威严与傲气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斗气大陆浩瀚无垠,能人辈出。尊者之上,固然还有那传说中的‘圣’境。”他语气平静,并无丝毫避讳,反而更显坦荡,“老夫生前,堪堪触及尊者巅峰,距那圣境,确差一步之遥。”
话锋一转,他那半透明的眼眸中骤然迸发出锐利而自信的光彩,声音也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然,圣境缥缈,世间能有几人得见?尊者之境,已是屹立于大陆顶端!老夫‘药尊者’之名,绝非虚妄!教导你这小家伙,绰绰有余!”
“如何?这师承,可还入得你的眼?”他下巴微昂,带着几分戏谑,更多的却是毋庸置疑的底气与骄傲。
“请老师受弟子一拜!”
许浣不再犹豫,利落跪地,双手交叠额前,向着那道苍老虚影行了一个庄重无比的拜师礼。
她所迟疑的,从来不是药尊者是否有资格为师,而是自己能否担得起这份师承,以及这位深不可测的老人究竟愿意赐予她怎样的未来。
药老坦然受了这全礼,虚影的气息变得格外沉凝。他目光如炬,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既入我门,首要修的并非炼药术,而是心性。” “老夫一生,最重‘本心’二字。炼药之术,可学;控火之法,可练;唯有人心正道,需时刻砥砺,不容有失。”
他语调陡然转沉,字句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你既拜我为师,便需谨记两条铁律:一,不可欺师灭祖,背弃门庭;二,不可恃强凌弱,罔顾道义。此二者,乃底线,亦是吾辈立身之本。若违此誓,天地共弃,老夫也定亲手收回所授一切。”
“你可能做到?”
许浣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弟子谨遵师命,必恪守正道,永不违背今日之誓。”
药老闻言,脸上深刻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缓缓点头:“善。起来吧,自今日起,你便是我药尘,唯一的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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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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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根小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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