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你便是我药尘，唯一的亲传弟子。”
“好了，拜师已成，接下来便是正事。”药老虚影微凝，神色肃然，“方才探查，只得其概略，如观远山，只见轮廓。欲为你择定最适合的功法与修行路径，非经一番细致检验不可。”
“弟子明白。”许浣闻言，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神色坦然，随后便彻底放松下来，心神内守，将自身全然交由药老施为。药老既然开了口愿意收她为徒，那至少不会害她。
药老微微颔首，虚指一弹，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灵魂力量便如溪流般缓缓探入许浣体内，仔细检视着她的经脉与斗之气旋。
片刻后，他收回力量，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奇怪。”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探究，“你体内斗气之凝练精纯，不是你这个斗气等级该有的。斗气浓稠几近化液，经脉宽阔坚韧，和你的斗气等级也不匹配。真是奇怪。”
药老又探了探，确定无误后才将手收回捻在自己的胡须上，“小家伙你平日是如何修炼的？谁教你的？”
“老师我就是觉得斗气多一点更有安全感，”许浣捏了捏手指，有些许心虚，在这肉弱强食的世界怕死可能会被认为是懦弱无法有大作为，但没办法她真的很怕疼，“然后就发现突破有点难，但是多存点斗气反而比较容易。”
药老不说话，药老就捻着胡子看着许浣，满是褶子的脸上配上那一头白发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许浣的头偷偷往下低了低，捏着手指的手顺势来到了衣角开始揉捏。
“当真不是和人学的？”药老的声音透不出情绪，许浣听着只觉得格外威严，像是在问自己和谁学坏了。
“没有。”许浣头更低了，一点淡淡的委屈不知道从哪缠绕了上来，“没人教我。”
药老还是没说话，就是捻着胡子的手停在那，许浣看不见的脸上浮现一抹逗小孩逗过的尴尬。
“咳咳，”药老咳嗽两声试图让小孩抬头，但许浣就是低着头拿着发旋对着他，“没怪你，修炼得挺好的。”
眼前的黑黑的发旋动了动，如墨汁流入静水般流畅，但还是看不到脸，药老胡子也不捻了，整个魂体上下左右晃了晃想看看小孩的表情，带着魂体寄身的纳戒也上下左右地晃动，地上的那点黑影跟着摆动，忽大忽小、忽左忽右，竟恍惚间透出几分老人慈祥又笨拙地哄孩儿似的温柔。
“真的挺好的，你给自己的修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修行最忌讳的就是好高骛远，只追求境界的攀升迅捷，却忽视了最根本的积累，这平日的种种最后都会成为日后修炼的枷锁。”
“夯实根基，说来简单，实则最考验心性雨耐性，枯燥、漫长，甚至看不见功效，很多人也因此意识不到其重要性，更多人即便知晓也耐不住这其中的寂寞，忍不住要去追逐那些看似光彩夺目的捷径。没人教导就能做到这一点，小家伙，你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许浣心中的那点不知名的委屈早就消散了，正在心里反思自己摸索出来的修炼方式是不是不对，就听到了药老的安慰，那点莫名的情绪又来了，这次是感动。
刚收的徒弟终于又抬头了，药老现在只想快快地跳过这个话题。
“怕死不是什么错，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我们活着，才会有更多可能。”
“小家伙你天赋不错，底子也好，老师便不再费心给你淬体了。”药老手上下一翻，两个卷轴就出现在手上，“老师这有两部功法，你可选择一个开始学习。”
【来了。】
许浣心中猛地一紧，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她当然知道药老接下来会拿出怎样的功法——那部堪称整个斗气大陆最特殊、最违背常理，却也潜力无穷的功法。
一部能够通过不断吞噬异火来实现自我进化的诡异功法！
它不仅蛮横地打破了“一人身，一异火”的铁则，更颠覆了“功法自创立便固有其阶”的天地规律。它就像一把能够不断打磨、无限升级的钥匙，理论上，甚至开启了通往天阶功法，乃至那传说中帝阶功法的通天之路！
这哪里还是什么功法，这分明是一件成长型的神器，一个能将未来赌到最大的疯狂选择！
果然，药老神色凝重，双手虚托，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气息弥漫开来。
他左掌心浮现一道燃烧着烈焰的赤红卷轴，散发着稳定而磅礴的威压。“此乃《天火诀》，地阶低级功法。功法至地阶，已堪造化。修此法，可引地脉之火淬炼斗气，中正平和，威力刚猛绝伦，修炼速度亦远非寻常功法可比。若有机缘寻得异火，以其为引，更能令功法威力陡增，直逼地阶中级。此乃煌煌大道，修此功法，前途坦荡，可稳步成为强者。”
右掌心则跃动着一簇森白火焰，包裹着一道古朴甚至残破的暗沉卷轴。“而它，名为《焚诀》，此刻仅是黄阶低级。”药老语气沉重，“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吞噬异火，不断进化！理论之上，乃至天阶、帝阶，亦非虚妄！”
他目光如炬，看向许浣：“但这条路，九死一生！每一次吞噬，皆是与死亡共舞。《天火诀》是通天坦途，《焚诀》是悬崖钢丝。告诉为师，你的选择？”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许浣不可避免地还是有些犹豫，修炼焚诀确实可以达到想象不到的高度，甚至有可能像“萧炎”一样突破斗帝，这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但是她真的能有“萧炎”那样的机缘吗？那一次次焚烧筋脉、撕裂灵魂的痛楚，她这个平时磕碰一下都要龇牙咧嘴半天的人，真的能扛过去吗？万一失败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眼前，两卷功法静静悬浮，光芒交织，却泾渭分明。
《焚诀》的光晕淡薄而微弱，昏黄的光芒摇曳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只余下那卷古朴残破的卷轴，寂寥地悬于半空。
而另一侧的《天火诀》，却如同一轮稳定燃烧的赤色星辰，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暖与磅礴却收敛的力量。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地阶功法特有的厚重与威严，仿佛一条铺就好的煌煌大道，平稳、光明、直达强大的彼岸。
许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天火诀》所吸引。那光芒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连斗气运转都变得更为顺畅了一些。它代表的是看得见的未来，是无需历经生死折磨便能拥有的强大力量，是安稳、舒适、顺理成章的强者之路。
这份安逸的诱惑是如此真实而强烈。
她的右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指尖朝向那轮赤色星辰，一个无比简单的选择几乎就要成型——伸出手，触碰它，然后拥抱那份触手可及的强大与平稳。这几乎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对舒适区的向往。
药老静静地悬浮于空，身形虚幻而通透。和煦的阳光穿过他苍老的灵体，非但没有被完全阻隔，反而被晕染开来，在地面投下一片朦胧而温润的光斑，仿佛一块流动的、没有实体的琉璃。
他那饱经风霜的虚影里，透着一种近乎永恒的耐心，如同深潭静水，不起微澜。深邃的目光落在许浣身上，凝视着她在两卷功法间艰难抉择的侧影。那目光里有关切，有审视，却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催促之意，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仿佛无论多久，他都会等下去。
无论许浣最终选择哪一条路，他都不会感到失望。
他收下这个徒弟，固然有她天赋异禀、心性难得的缘故，但更深处，藏着一份私心。
其一，是为报恩。整整两年，不间断的、涓涓细流般的斗气注入，是打破他漫长沉眠的第一缕曙光。这份唤醒之恩，他药尘，铭记于心。
其二，或许是他独自漂泊了太久太久。灵魂深处的孤寂，远比失去身体更令人疲惫。他需要一个传人，更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真正告别过往那彻骨背叛的阴影，将知识与希望再次托付出去的契机。
许浣的出现，恰逢其时。
所以，此刻她的选择为何，反倒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选择再次相信，选择陪伴这个心思剔透又有些怕疼的小家伙，走上一段全新的旅程。
许浣的指尖微颤，已然朝着那轮赤色星辰般的《天火诀》缓缓伸去。那温暖的光芒几乎要熨帖上她的皮肤，安稳的未来仿佛触手可及。
药老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并无波澜。见徒弟倾向于这条更稳妥的道路，他虚抬的手便欲微动，准备将那卷黯淡残破、看似毫无价值的《焚诀》收起。在他看来，即便不倚仗那等逆天改命却凶险万分的功法，以许浣的根基与心性，未来也必将在斗气大陆上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然而，就在他的灵魂力量即将触及《焚诀》的前一瞬——
许浣伸出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
她自己亦是一怔，一股毫无来由的悸动攫住了她的心神。一道清冷出尘的倩影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脑海——是古薰儿。
紧接着，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破土的野草，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呐喊：
《焚诀》……它能吞噬融合多种异火，打破天地法则……那它是否也能……反向为之？
是否有可能，不是去吞噬外界现成的异火，而是在自身气旋之内，以《焚诀》为引，精心培育一朵异火的……子火？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
如果……如果她能在自己体内，用《焚诀》养出一朵微弱的、独属于她的“金帝焚天炎”的子火呢？
哪怕它远不及真正异火之威万一，哪怕它需要耗费无尽心血去滋养。
就当是……就当是留下一份念想。一份未来若与古薰儿天涯相隔、再无交集时，还能让她在孤寂修行路上，感到一丝微弱温暖的……慰藉。
那缕虚幻的温暖，此刻竟比眼前实实在在的《天火诀》，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顿住的手，缓缓握紧，而后，无比坚定地转向了那卷昏黄摇曳的《焚诀》。
“小家伙，你确定了？”药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许浣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才轻声应道：“是的，老师。”
药老虚影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在许浣最敏感的神经上：“哪怕这条路……会非常凶险，每一次吞噬异火都如同酷刑加身，会非常、非常的疼？”
“会很疼”这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带着几乎实质化的寒意。
许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被烈焰焚身的可怕画面，对疼痛的天然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想要立刻收回刚才的选择。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怯意与退缩，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最真实的害怕。
她甚至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然而，在经过了几近窒息般的沉默后，她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虽轻，却依旧坚持着最初的答案：
“…是…是的，老师。”
药老看着她这副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硬着头皮上的模样，心中复杂的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以防万一，孩子还小和恋爱什么的没关系，只是一个玩伴，然后许浣不觉得自己以后和古薰儿还有关系，所以留个念想，毕竟是陪自己时间最多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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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根小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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