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一甩袖子,“说实话,讲了实情,我还能保你一命,再固执己见,恐怕——”
威胁。**裸的威胁。
这个影游真是没法玩了,这锅她都背了,还要让她说什么?非把吴执事供出来?崔夫人和吴执事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过节,那还能说什么呢?
周明空不由得有些哀叹自己惨不忍睹的命运。一月之期是过了,但陈子兆根本指望不上,即便不受好感度限制,她现在让他拔剑来抢人,可他们俩能活着杀出皇宫的概率也无限趋近于零,真搞出这种事,陈子兆最可能做的还是和她同归于尽吧。
只能自救。
周明空犹豫着,抬头看向周夫人,接着才咬牙道:“夫人可否屏退左右,我才能同夫人讲明实情。”
“好。”
人都退了出去,周明空这才俯首叩拜,“奴是想以此计,迫燕王显露不臣之心。”
崔夫人一脸“我早知道”的表情。
行吧。
崔夫人当然压根不信她刚刚的说辞。对她们尚书内省的内官而言,各府职司早就是熟记于心的东西,又何况制书要经司字直笔过目之后才能用印更是死规定。
如果吴执事没过目,根本连印都盖不上。
所以那么离谱的答案交上去,官家那边也不能信,要让这个表面答案能蒙混过关,当然就要给他们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隐秘理由。
那便是立场。
好歹周明空也算玩了99轮了,虽然和崔夫人接触得少,也知道她是极忠于官家的人,如果将这次的行为归结成对燕王“不臣之心”的担忧,行为固然不可取,但忠心却可嘉,这是唯一能自救的路。
想通了这条路,她将头牢牢地贴在手上,五指印着青石冷而凉的温度,隐隐有刺骨之疼,“奴以为,燕王陈子兆骄纵暴戾,早有不臣之心,只是此人惯于伪装,所以奴便做了些手脚,只为了让官家一观此人之心。”
崔夫人叹了口气,“谅你一片忠心,但此事做得不妥。”
周明空翻了个大白眼,要不是被迫到这个份上,何至于这么不妥?
“罚还是要罚的,此事我会向官家禀明,至于你——六十廷杖免不了,职司从宫正贬为尚仪,近日就不要做诏书草拟的事了,去分拣留书吧。”
周明空叩首应是,接着有内官进来,把她拉下去行刑,打了六十大板,此事才算了结。
夏宜人看她的目光还是嫌恶的,但现在她看夏宜人却很是顺眼。
她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做局人的手法,制式文书有固定的模板,字写在哪里,只要是做过诏书草拟和文书制书的内官,基本上都清楚,那只要提前偷偷地在空白文书上贴了贴黄,但不做盖章确认,那她实际书写文书时,也很难一眼看出其上早有贴黄。
等到文书写完,再偷偷将那三个字地贴黄揭掉,那谁也不会发现,那里其实原本应该有三个字。
而且她那日已经被和第34次一样的陷害折腾得一叶障目,完全没有想过提防不一样的手段。
这么一来,绝对不会坑害陈子兆的夏宜人反而是目前嫌疑最小的人了。
周明空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引得夏宜人退了好几步,直呼“晦气”。
六十大板打得没有任何放水,周明空又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屁股开花,好在崔夫人也不是真的想打死她,因此还是从尚食局拿了些伤药给她,只是这药也得她自己涂了。
交好的好友怕血,看见她被内官拖回去时鲜血淋漓的样子就吓得脸色苍白,几乎晕厥,其他人又都知道她犯了事儿,职司都被去了,更不敢在这个时候惹麻烦,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周明空趴在自己的床位上,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胳膊,牵扯到伤口痛处,冷汗直流,她不由得放下了手,还是等等再上药吧。
此时窗外秋风正起,不知道谁推开了窗,桂花瓣从外闯入,跌落到她枕边,无声无息的,只有一缕幽香慢慢地散进空中。
她又开始想念桂花糕的清甜。
疼痛和对甜食的渴望交杂纠缠,催促着她点开了发放任务的界面。
于此同时,还居于内宫的燕王陈子兆徒手捏碎了一只茶盏,官窑出的青瓷像蛋壳一样,接着碎片就掉到桌案上跌得粉碎,随后他一拂衣袖起身,向殿外走了几步又停了停,转身问侍立在一旁的宫人,“尚食局可有桂花糕?”
“殿下这是?”燕王殿下不好饮食,每日尚食局送来的食物基本上动不了几筷子就会被撤掉,更没见他自己要过什么食物。
可这桂花糕分明只是民间的吃食,宫中的桂花都是用来赏、品,哪有用来做甜点的?
陈子兆看他为难样子已经知道宫里多半没有,暗骂了几声麻烦,却也只能找手下人去宫外采买。
不合宫规,可他堂堂一个王爷,被囚于内宫,也不是自己出门,只是让手下人去买些吃食,也没人敢拦,落匙之前,好歹算是把一盒桂花糕端到了陈子兆眼前。
陈子兆先吃了块,入口清甜,桂花飘香,但紧接着却是腻死人的甜味,扒在舌尖上久不消散。他原本对吃食就不感兴趣,甜食更差,只是好奇它什么味道,吃了却只觉得失望。
“殿下?”陈子兆的喜恶一向不会放在脸上,再怎么讨厌,他面上也能露笑,所以手下人很难单凭神色看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可好不容易买来的桂花糕,他吃了一块就放下,怎么看也是不喜欢的。
那这么着急做什么?
陈子兆拍了拍手,手里的糕点碎渣掉得满地都是,他拎起食盒直接去了尚书内省。
拦他的人听说他是去寝房找周明空,也就讷讷地收回手,不敢再拦。反正进的不是尚书内省的正殿,不接触机要文书,也不算过分。
内官或多或少都听说,周明空是因为办了有关于燕王的差事才受罚,谁也不知道燕王到底为何而来,万一要是来杀人的,这一拦错了,惹怒了这尊杀神,不就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了?
陈子兆毫无滞涩地走进周明空的寝房,顺手关了门,接着把手里食盒撂到她枕边,发出“噔”的一响。
“受罚了?”
周明空没应话,陈子兆便继续问她:“留书翰林院?”
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慢,带着笑意,周明空能感觉到他似乎并不生气,所以她偏过头去看了陈子兆一眼,视线直挺挺地对上。
陈子兆从她屋子里拽了个椅子过来,坐到旁边,“孤与你见过九次了,这是你第一次敢一上来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孤看。”
周明空撇了撇嘴,她实在是死得太多想摆烂了。而且之前陈子兆已经知道了她本性是什么样,还在这里伪装老实、勤恳的女官也有点多此一举。
“说吧,任务奖励里不是要让孤知道一些事情吗?”
周明空张开嘴,“殿下,任务内容可是要让我吃到嘴里才算,还差一步呢。”
陈子兆眯了眯眼,眼睛里流出的光冷且利,但周明空却敏锐地察觉,那并不算杀意。
他从食盒里拿了块糕点出来,放到她嘴里,“周宫正,孤确实有些小瞧了你,僭越的笔墨也好,谶讳的字词也好,都让你轻松解决,那你为什么会犯留书翰林院这种错误?”
他知道她已经被贬为尚仪,可还是称呼她原先的职司。周明空先是冷哼一声,知道得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这几样手段多半都是陈子兆安排的。
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心里骂上千百遍,但她咀嚼着满嘴香甜,还是满足地打了个嗝,“所以燕王殿下也认为是我昏了头,成心想恶心你?”
“是谁所为?”
“不知道,但我确实是被陷害的,”她将整件事从头至尾讲给陈子兆,接着才慢慢分析,“首先,这件事本身做得没有意义,即便那封制书最后拿到外朝,也没有人保证海图堪舆最后会按照文书所写留书翰林院,你不可能不过问,东窗事发,那张图还是要回到翰林院学士府。”
“其次,我一个小小内官,害我有什么意义?我一不掌权,二没有影响官家决定的能力,都是按照上司差遣做事,任何事中我都没有决定的作用。”
“我今日看着窗外景色想了一日,才终于想到一个可能——”
“有人不想尚书内省女官与殿下过于亲近。”
外人均不知道有强制系统存在,那么这件事从表面看来,就应当是陈子兆那日与她在桂花树下举止亲昵以后,就有人陷害她糟蹋陈子兆的心血,两相对照就该是想让他们保持距离,甚或就此反目。
陈子兆面上还是笑的,“这就是你的任务奖励?”
“我以为这件事对殿下来说会有用,毕竟殿下能找人在我的桌子上动些手脚,自然是因为殿下在尚书内省有人的缘故。”
他从食盒里又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她嘴里,接着把她唇角上沾的碎屑逐一抹掉,“不想,又如何?”
周明空简直想翻白眼,“行吧,没用的话,那殿下自便。”
“这消息没用,但不代表别的也没用。”
什么意思?
“孤的人在尚书内省不假,但能做的事却有限,你却不同,”他把她唇角的碎屑都揩拭干净,接着捏着她的下颌,让她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可是孤的政敌,明面上孤必定嫌恶的人,那你能为我做的,定然比其他人都更多。”
间谍是吧?这么有难度的任务非要找她吗?
而此时,陈子兆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碰了碰她的伤处。
一时嚎如杀猪。
“陈子兆!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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