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道天雷劈下。
渡劫台上剑气森森,姜怀川持剑而立,周身灵光在阵台上翻滚,幽火般地飘荡燃烧。
两股力量相互纠缠。雷光闪的人眼睛生疼。
秦千涯咬紧牙关,灵力涌入护法大阵,硬生生地冲散了台上淤积的零散剑气。
电光散去,石台仍在轰鸣。
剑修之道本就是迎锋而上,姜怀川连抗八道雷,半步不退。
她抬眼,乌云压顶,闪电如蛟。
最后一道雷要落下了。
“师妹快要成功了。”师兄叶奚云忍不住笑道,眼神亮如点漆。
秦千涯要冷静得多。“还没到医修上场的时候,最后一道雷劫才是关键的,师姐不要松懈。”
小师妹趁着空档,梳理着渡劫台上凌乱的余波。
“你就别泼冷水了嘛。”叶奚云转头,遥遥向台上喊道,“师妹加油!”
姜怀川强压了嘴角,明明心中正紧张得打鼓,听着台下师兄妹的拌嘴却总是忍不住想笑。
“待我渡劫成功,今夜请你们吃大餐!”
她深吸一口气,灵力鼓荡,周身的幽火也跟着轻轻跳跃。
剑出鞘,姜怀川气势如虹,剑光直冲云霄。
天色骤暗。雷云翻卷。
她屏息凝神,等着那最后一击。
忽然,雷云散了。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干脆利落地散了一干二净。
“……”姜怀川僵在半空,“我雷劫呢?”
寂静压下,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台上,亮得刺眼。
叶奚云目瞪口呆,从未见过这种渡劫渡到一半,天雷溜号的情况。
“……这是,失败了吗?”
“不像,灵力还在她体内流转。”秦千涯皱眉,低声答道。
姜怀川运功内窥。果然,府中灵海依旧澎湃。
只是周身灵力像是被一层薄膜包裹,任凭怎样运功都使不出来。
咚——
众人齐齐一惊,只见师尊云漱从远处的树上栽了下来,落地翻滚了两圈才止住势头。
师兄妹三人齐齐偏过头,简直不忍直视。。
她拍掉灰尘,郁闷道:“这还耍个铲铲,灵力被哪个弄没了!”
下一瞬,天边无声地炸开了一团光。
那东西扭曲着碎裂,散成斑斓的碎片,四散坠落,宛如流星雨倾落九州。
“怀川,闪开!”云漱喝声惊雷。
萤黄的光片破空扑来。姜怀川猛地扭身,剑锋随之劈下。
嗡——
光片如若无阻,穿过连元婴雷劫都能扛下的剑身,撞入姜怀川眉心。
刹那间,在场人都觉得体内一震,周身灵气活络,重新外放自如。
云漱抚上剑柄,“这下......麻烦可大了。”
风声猎猎,姜怀川眉心发烫,有东西正在往血肉与魂魄深处压。
她觉得丹田内灵海沸腾,像正泡在雪地里的露天温泉,四肢忽冷忽热。
“师尊!那光片不对!”秦千涯握紧剑柄,眉头紧锁。
“当然不对。”云漱目光冷硬如寒铁,扫向天际。
“还记得我同你们说过的话吗?龙脉乃是天下灵气根源。刚刚碎掉的恐怕正是龙脉。而落下的,是龙脉的残片。”
她猛地转头,喝声如雷:“快走!有人要来夺宝!”
话音甫落,山下已有修士抬头,灵气不通,却眼中放光。
有人大喊:“灵宝现世!”
身影纷纷掠起,朝这边扑来。
她手指一掐,瞬时间火光冲天。身后的整片桃林轰然燃烧。
枝叶炸裂,树干倒塌,火舌猛地扑向四野。
她御剑,拽起叶奚云的后衣领,往山中疾退。
姜怀川紧紧跟上,压低声音道“师尊,我们御剑,如此张扬,岂不是正好暴露行踪?”
“暴露就暴露。”云漱冷笑一声,长剑翻转,剑气如虹扫退一名趁火打劫的修士,“趁大势力还没杀到,能逃多远是多远。”
叶奚云气息凌乱,几乎被她拽得翻飞。
他艰难开口:“师尊……这是去哪?”
“往东。”云漱平日里没个正形,现在正色起来,冷硬到叫人不敢置疑。
“逃出蜀山,进人间。九州幅员辽阔,滴水入海,他们找不见的。”
剑光掠过山脊。
前方数百人立在山头,灵弓大张。弓弦一齐震动,万箭如雨倾泻。
为首一人白袍翻飞,正是天机阁阁主。
龙脉崩毁后,天地灵力枯竭,可弓中贮藏的灵能尤在,威能不减分毫。
“该来的还是来了。”云漱挥剑格挡,剑气破空,硬生生将海啸般的箭雨斩开大半,杀出一条生路。
气浪震散,山谷轰鸣。
“快!就在前面。”
姜怀川和秦千涯剑光疾驰。云漱拖着叶奚云,猛地落向一处建在半山腰的破庙。
剑光轰然劈落,石门碎裂。破庙中灰尘翻腾,断壁残垣间一座早已蒙尘的阵台赫然在目。符文残破,石基龟裂,却依稀还能感应到微弱的灵光。
“传送阵!”叶奚云猛地一震,眼神骤亮,声音因剧烈喘息而发颤,“是这里!我记得……从这里能去人间交界!”
庙外杀声逼近,箭羽如雨打在残垣上,火星四溅,交织成恢恢天网。
“怀川!”云漱回头,目光如刀,“带他们走!”
她双眸冷冽,声音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我断后,你们从阵里走!”
“不!”姜怀川剑出鞘,扫落扑面而来的箭镞,“师尊!要走一起走!”
“怀川!”云漱的眼神凌厉,剑锋一指,“我说——带他们走!”
秦千涯握紧剑柄,手心渗血。
她呼吸急促,脚步却稳如磐石。
箭镞贴身而来,她挥剑格挡,利刃与箭尖碰撞,火花四溅。
“师尊,如果今日真要赴死,我们也该死在一起。”,她眼底翻涌着汹涌的不甘和杀意,“更何况还未到那一步,你我尚有余力。天机阁老贼,我早想斩他!”
云漱仰头,灌下葫芦里仅剩的新酿桃花酒,笑声震响山谷,“好样的,不愧是老子徒儿,就是有志气!”
姜怀川方才心中一喜。
一道剑气余波便澎湃滚出,震得几人连退数步,跌入阵中。
脚下阵纹亮起,破碎阵台轰鸣,灵光直冲天穹。
庙外,天机阁阁主踏空而来,长袖一振,万弩齐发,箭雨如瀑。
叶奚云扑上了来,抓住云漱的袖摆,泪光逼出:“师尊!不要丢下我们!若你今日偏要留下,还请带我一起!”
云漱眉头紧蹙,剑锋一挑,布帛断裂,袖角飞散。
叶奚云被一脚蹬开,手中仍紧攥着断布。
云漱回首,眼神带着难得的柔和,长剑抬起:“能逃多远算多远。阵不稳,各安天命。”
她独立山巅,长剑横空,剑气冲天。
“老贼,你今日必命丧于此!“
光芒爆裂,姜怀川一手护住叶奚云,一手护住秦千涯,全身灵力奔涌,抵抗空间乱流。
光芒散去,三人重重落在林中。
扑通、扑通、扑通。
坠地声惊起一树鸦雀,姜怀川翻身而起,胸口剧烈起伏。
“师兄,你怎么了?”秦千涯稳住叶奚云,只见他面色惨白,浑身无力,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眼前景象明明灭灭,他看见了那在大火间焚毁的桃林,又看见了那道孤身立于箭雨中的背影。
唯一一个医修就这样突然倒下,两个剑修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姜怀川手指颤抖,眼角发红,只能慌乱地按住他,胡乱将灵力渡入空虚的丹田。
萤火般的光芒在姜怀川眉心亮起,温热的光像河水般流淌在林间。
耳畔传来呼唤,叶奚云视线逐渐恢复清明,才发觉自己正倒在秦千涯怀里。
姜怀川正不要钱地把大股灵力打入自己体内,怎么看都和“抢救”两个字毫不不搭边。
抬头望天,山林里黑漆漆的,远处山上烧着熊熊大火。
“还好,没有多远。”
姜怀川听到声音,大喜过望,以为自己的抢救起了作用,随即又是一阵猛灌。
叶奚云作为医修的素养此时占了上风。
他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双脚蹬地,身体微侧,顺势反手,抽出秦千涯腰间斜挂的长剑。
剑柄顺着掌心滑入,叶奚云指节绷紧,稳稳握住。
“我救得不好也不至于砍我吧?”姜怀川见师兄拔剑,却丝毫不慌,眼见面前的人从刚刚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恢复,心下这才稍定,又有了打趣的精神。
秦千涯也松出一口气,“师兄,把剑还我,小心太重砸了脚。”
“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叶奚云紧紧攥着剑,喉间低语,“……不准去。”
姜怀川笑得倚倒在树上,“师兄啊,真是霸道,这可不公平,杀人的机会少有,你怎么能自己独占?”
秦千涯扣住叶奚云的手,一字一顿:“我的剑,还回来。”
秦千涯平日就宝贝自己那把玄铁剑。
想去抢自己的宝贝疙瘩,又怕伤到叶奚云,踌躇半晌只能叹气道:“你一双救人的手,握什么杀人的剑……”
“我不能让她独死。”叶奚云哽声,“也不能让你们这些孩子回去送命。我去找援兵,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风刮过林间,远方山上喊杀声未停。
姜怀川缓步上前,哗的一声,长剑出鞘,惨白的月光和血红火光在剑身明明灭灭。
叶奚云神色沉静,带着浅笑枕在她剑上,声音轻缓却毫不动摇“我意已决,不必留我。”
可能是晚秋的天气寒凉,他感觉到姜怀川握剑的手正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秦千涯轻声唤她,“师姐。”
姜怀川从怔忡间回神,手腕一扭,剑柄送到了叶奚云手边。
“那么,你也别丢下我们。”
林间风声呼啸,吹得枝叶猎猎作响,远方山火的赤光映照在他们脸上,三人相视而笑,呼吸交错。
这是一场注定要赴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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