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江清念一早便去街上买了些黏土回来捏模型，待李宪来时，她已经做好了几具脏器和泥人了。
“嚯，这是待会教学用的吗，你这手艺可以啊，和我在医书上看的一模一样。”李宪走近拿起一个小人惊奇地说道。
江清念点头，将昨夜写好的一些要点和图谱拿给李宪，让他对照着上面的内容自己先下手试一试，从包袱中拿出一些细针，摊开在桌面上。
细针整齐地被摆放在布囊中，针针顶端处还刻着一朵形状秀气的桃花纹路，李宪轻轻抽出其中一根，抬起对着阳光好看地更加清晰，嘴中感叹着，“你这针看着真特别，就这样拿着给我们扎泥巴啊？弄坏了怎么办？”
江清念轻笑，摆手道没事，抽出一张字条快速写上：保密。
“那是肯定的啊，这个你不用担心。”李宪将银针放回布囊，抱起手思索了片刻。
江清念代他是准备好了，便拿出泥人，指着一旁的图谱准备下手扎下去，在离小人还有一段距离时，手被人擒住了。
李宪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他松开了手，“对不住啊，只是你这银针不拿来救人却来这扎泥人，我实在舍不得，这样，我喊人再买一副新的来，我看你这角落里还缺了一个不是吗，正好替你补上。”
说罢，李宪朝门外喊让人再买一对银针回来。
这番话语让江清念哭笑不得，但看着面前这位五皇子一脸真挚的样子，终是没有反驳，只是余光瞥见布囊中空出来的那一道，心中突然一顿，有什么东西正牵动着自己的理智。
“将军，军营那边已经修整好了，这次新兵招募也于后日进行，您看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木南站在柳钰旁问道。、
“明日吧，这次的兵我亲自带，你让兄弟们都回去收拾收拾，这次的时间有些久。”柳钰回道。
木南行礼退下，待他走后，柳钰拿起包袱准备收拾，衣物，护具，兵书...在碰见衣服中有一处细长的硬物，用布条裹了好几圈，柳钰轻轻打开，是一颗桃花纹路的细针。
“江清念...”柳钰低声道，沧州那边的探子说崔家已经迁往台州，但为何上次又在济川院碰见了江清念？
他将细针和木簪一起放入带锁的盒子中，塞进桌下的暗格中。
“木南，帮我去御医院取一样东西...”
——济川院
“请诸位根据前几日领的号码牌分组进入，一组考察时间为半炷香，优先技高者得胜。”门口的小厮扯着嗓子喊着。
江清念被分在了北院一字房，她跟着指路的小厮踏进了房中，和其余四人并排站在各自的看台前，台上盖着严严实实的白布，看不出一丝痕迹。
“诸位，时辰到了，请。”
白布掀开，面前的泥塑上布满着可怖的疮口，有着流脓腐-败的趋势，从侧边看去，整个面上犹如此起彼伏的山丘，忽然间，整个考场传来一阵唏嘘。
接着考官将写着有关“患者”症状的题目分发下去：此患者无接触有毒物质，只是频繁高烧外加呕吐，身上生疮，暂时还未找出具体病因。
江清念凑近泥塑表面看了看，除了背上那几处溃烂的伤口外，其余好似没有什么外伤，可这毕竟无法探脉，只能光凭眼睛看。
可是这症状，为何与在沧州中蛇毒那些患者尤为相似？可是题中却说患者未接触有毒物质...难道是沾上了什么东西没有发现？
江清念伸出手贴在泥塑上，从脖颈处慢慢向下滑-动，顷刻间，在靠近腰腹后面的凹处发现了两个极小的口子，呈对称状。
这是...蛇的咬痕？这次的题目为何这么凑巧？偏偏是崔家遇事之后？又偏偏是自己考试的这一组...
确定了病情，江清念快速将药房和治疗手法写在纸上交与考官，她似乎仍旧是第一位出来的。
为时尚早，江清念再次回到前厅等待，回想着方才的情景，忽然，背被人拍了一下。
“崔公子！”李宪语气愉悦，“这次多亏有你，今日的实考题恰好是昨日练过的，我出来的可早了！”
看来这几天的实操着实有效，江清念扬起笑颜握拳表示恭喜。
“考完，我请你吃顿饭吧，洛城桂月楼的糕点可是很有名的，女孩们可喜欢... ”
“礼部尚书逢太后旨意，前来勘察御医院选拔，现于门外等候。” 李宪话未说完，便被门外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听见礼部尚书二字，李宪眉头一皱，立刻站了起来，语气说不上好，“御医院选拔人才，礼部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礼部尚书...江永？江清念忽然反应过来，昔日痛苦的回忆一股脑倾泻而来，她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拳头，济川院的通判走出去迎着一位穿着红色官服的人走进来，他低头和通判说了些什么，之后便笑盈盈地往门外看去，之后便和通判一起行拱手礼。
不知这次江永会来怎么选拔人才，以防万一，得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江清念往旁处张望，看见了外院的水缸旁，有一处挡住的角落，她飞速踏过桌角往窗外翻去。
不久，前厅传来声响，“无妨，让他们专心考试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五皇子？你怎的在这？”
老狐狸，明知故问，李宪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眯起眼睛笑着回道，“自然是多学一门技艺了，江尚书，许久不见啊！”
“客气，正巧小女也对这医术颇有兴趣，是否可以向五皇子请教一番啊？”江永摸着自己的胡子道。
“略懂些皮毛罢了，实在是不敢当，江尚书，江小姐若实在满意，这次考试的能手您随意挑。”能手...?李宪这才发现一旁的江清念不见了，他转身望去，没发现人影。
哪去了？
“五皇子，可有东西丢失啊？我让人来寻。”
“不用，蚊虫罢了，赶走就行。”
江清念躲在角落中听着二人的对话，她环抱着双膝，听着昔日父亲的声音，心中的怨恨再次席卷而来。原来，五皇子所要娶的妻子居然是江思眠，可他此次来考试是为了逃出这桩婚事的，难道，他与江永有嫌隙？但又或许是纯粹不想娶妻呢？江清念将这个念头藏在深处，她得和李宪再接触几回，摸清此人的意图，说不定日后可以相助。
结考的声音响起，院中众多考生陆续走了出来，江永起身，“五皇子，我还有事要谈，先走了。”
前厅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江清念逐渐从窗外探出脑袋，张望着前厅，见只有李宪一人，便从窗户处再次翻了进来。
“你怎么从那边出来了？”李宪一脸诧异，他看向江清念衣摆处的泥污。
江清念一脸无奈的样子，从一旁抽出纸来写道，“听说礼部尚书是大官，我没碰见过，还是先躲起来为好。”
李宪被他逗着哈哈大笑，“这有什么的，你往后若是进了那御医院，这些人可是能经常碰见的。”
济川院内厅中，江永正和几位通判商谈最后的终试。
“各位御医，几日后的终试我们礼部也要介入，太后这次特命我和诸位商讨如何将医理和礼法结合起来考察。”江永道。
一旁的御医不知索然，觉得诧异，各看向坐在最里边的院首。
“房院首，你觉得如何啊？”
房院首年纪已长，他面色不改地望着江永，许久，缓缓开口道，“江尚书，此事我等认为还是和御医院那边商榷吧，我们只是临时的考试院，真正的终试还是由姜御医决定。”
江永低沉一笑，“姜御医？对，自然是姜御医决定的，只是你们济川院总不能一直处在御医院之下啊？这次便是给你们一次机会，和礼部联手，太后必会重重有赏。”
——
“此次进入终试的名单如下：崔杨、宋义川、李宪、陈廉...”
江清念和李宪站在一道，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宪激动地跳起来险些摔倒，被一旁的侍卫接住。
翌日清晨，江清念坐着李宪的马车一同进宫去往御医院。宫中的模样到底是和外边不同，连御医院也是建地格外气派，听闻先皇也喜爱医术，建造了这么一处，专供医官学习，吃住。
“请各位考生在此地等候，之后会有人领各位去院内进行考察。”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有医官进来引路了。
走进御医院，大殿中，药香混着陈年书卷的气息。门房处的药炉传来屡屡轻烟，渐渐向上飘去，牌匾处悬着“悬壶济世”的题字，两侧案几处陆续坐着一排人，待他们进去，两侧的目光齐刷刷向这边看过来。
进来的几人被安排跪坐在殿前的木踏上，面朝前方的座椅。
不一会，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从一旁走出，坐在正中。
姜清颜往下面扫了一眼，面色不改，淡淡开口道，“先恭喜各位进入终试，想必各位的医术知识都掌握地不错，但我今日想考察诸位的依然是最基础的望闻问切四诊，请各位看看这位先生的面色，待这瓶中沙漏全部落完，上交你们的答案。”
一旁的礼部人员开口道，“为何这次不采用直接考察制？这样岂不是更快？”
“是啊，我们...”一旁有人附和道。
“礼部若是时间紧凑就不用来参与选拔了，御医院的人怎样考察本应就由我们来决定。”姜清颜眸色一冷向旁边瞥去，礼部的人便不再发话了。
“开始吧。”
一刻钟过后，两位年轻的医官将底下几人的答卷收了上来。
姜清颜接过几张考卷，一张一张地细看着，前几张的内容都是大差不差，和要求的标准差不多，看到速度也很快，直到向后翻到其中一页，字体清秀工整，这份答卷与前几人所开的药方有所不同，倒像是一位看诊已久的老医师了。
待姜清颜看完后，将几份答卷散发给两侧的官员。
整座大殿寂静无声，唯有书卷的阵阵哗哗声，几位太医翻动着手中的卷案，面上皆是欣赏，唯独在看向某一份纸卷时，几位太医围在一起看着，面色忽然露出怪异感。
姜清颜只是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未有发声。
“这位崔姓的公子，你所开的药方仅仅采用甘草、芍药、橘皮等几种药材，虽说有效，但这些种类也太少了，起效并不快啊。”一位中年的医官道。
一旁有位年轻的礼部官员说道，“我虽不懂这些药材原理，但自小家中母亲熬药时也会提及一些，儿时家境贫寒，冬天时，母亲经常用这些食材煮汤给我们喝，喝完一天身体都不打颤的。”
“这儿可是宫中！”另一个官员打断道，“贵妃娘娘身子哪能喝粗人比较？再不济，陛下用的不应也是最快最好的？”
这番话一出，整个大殿再次恢复寂静，几位医官想辩驳什么，但对方拿皇上的身份来威压，他们只能默默放弃这个与众不同的答卷了。
“世间草药，何来贵贱之分？若是都捡贵重的来，吃出问题了，谁来负责？”姜清颜突然发话，“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晓用这些简单的药材再配上针灸手法的？”
江清念起身行礼，提笔在剩下的纸张上写下回复，交给一旁的医官，经手的一瞬，上方传来姜清颜的声音，“你，不能说话？”
问题落下，江清念点头回应。
姜清颜诧异地皱起眉，当年哑穴的功效已经消散了啊，为何还不愿意说话？她盯着江清念的脸，五年未见了，这模样生的和她母亲越来越像了。
“姜御医，请。”医官将纸张放在姜清颜面前的桌岸上。
她迅速看过了一眼，会心一笑，冲江清念点点头，“你答得很对，我从前也是从一处小医馆而来，每日都会去乡间诊治，好多人都是用这种法子，用最小的代价换来健康的，我们御医院，不仅是为了宫中人医治，更是要为整个大安的民众着想，要不然，我们配不上先帝构建者偌大的处所！”
母亲也曾说过要为苍生医治的话语！江清念猛地抬头，和姜清颜对视，那双眼睛，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上来细细看看这位医患的伤处，给我一个答复。”
额外考察要来了嘛？！[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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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御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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