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马就这么从城北转到了城南老张头家的围墙外。
看着眼前六尺高的墙,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同攀上墙沿。
巽娃看看鬼鬼祟祟的两人,又看看空无一人的小巷,突然对着远处屋顶上疑似一闪而过的白色人影打了个冷颤。
两人忙回头对它做出噤声的手势,巽娃委屈地轻哼一声。
她们从墙后缓缓探出头,不期然地与一只正在努力爬花架的白色小猫对视上。
小猫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们,“喵呜~”
姜以渡见状夹着嗓子也喵了一声,顾闻山正感叹她的口技了得,花架上的小猫叫着叫着抓不住力地掉了下去。
两人努力地撑起手,这时,屋里跑出来一只金丝虎,它骂骂咧咧地扒拉着小猫,忽抬眼看向正跨坐在墙上的两人。
双方顿了顿,两人同步转身跨回墙外,金丝虎耳朵一趴,一口叼住小猫往屋里跑。
两人跳下来时,刚好看到一条细犬窜出来。
二人一马顶着犬吠声钻进另一条巷子,好在那细犬只叫了两声便似被其主人止住了声音。
深巷里,她们慢慢停下来,顾闻山靠着巽娃喘气。
“老张头家什么时候养的大黑狗?!”她又止不住笑地推了推身旁的姜以渡,“好险,我一世英名差点被你俩毁了。”
姜以渡也忍不住地笑着摸了摸鼻尖,安慰道:“还好没人看见。”
巽娃踢了踢蹄子,呼哧呼哧喷着鼻息。她伸手顺顺它的鬃毛,“还好有巽娃给我们望风。”
巽娃甩着头打了个响鼻,顾闻山转身一把拍在它的脑门,“不禁夸。”
她们从巷子出来时,远远看见一队巡逻的士兵正从老张头家的方向离开,两人悄摸着声又绕进一条小巷。
左拐右拐下,她们才回到太守府附近,因着此时已月至中天,两人便告了别,各自回家去了。
姜以渡埋头走向小院,跨过月拱门时猛然停下脚步,“晏少侠,”
她看向石桌旁正喝水的人,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后脑勺,“早。”
晏初施然起身,含笑轻颔,温声道:“早。”
又蓦的眉眼一弯,指了指她的侧脸,“去洗洗罢。”
那桃花中的笑靥在月色下漾开,如一尾倏忽扑向月亮的锦鲤,搅碎一池静水,带起一圈圈水波。
姜以渡怔在原地,手不觉抚向侧脸,不解地看着她回屋的背影。
有点……顶顶好看。
她摸不着头脑地走进浴室,绕向屏风前的铜镜。
镜中的女子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烛火摇曳下的瞳孔泛着浅浅的琥珀色;两道天然的黛色沿着眉骨舒展入鬓,轻扬的眉峰聚起的英气与蓬勃的生命力中和了眼下的清冽,而略微疏散的眉尾,又透出几分未经雕琢的灵动。
当然,最惹眼的还是她的侧脸——三道狭长浅灰的印子在小麦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想到晏初盈盈的笑意,她抿唇赧然。又想起应该是和顾闻山攀墙看猫时抓的,终于忍不住捂着脸笑起来。
另一边的晏初回到房间后,忖度着今日的种种事情。
沉吟良久,她拿出笔墨画了几只小猫,在一旁勾勒出围墙,不多时墙上又长出了两个小贼。
她笑了笑,素手一拂,桌上的那幅画竟随之消失了,而她习以为常般开始入定打坐。
如姜以渡所猜测那般,晏初确实是修仙界的修士。
修仙界与凡界并无明显的界线,只是修仙界占据了灵气最充沛的地界,而赵国几乎是离修仙界最远的国度,所以此处并没有太多关于修士的传闻。
她通过宗门试炼后,本打算前往一处极寒之地历练,但因同门师姐相邀,所以先来到了这里。
感受着周围稀薄的灵气,晏初并不为之苦恼,修仙之人,修道固然重要,但悟道更为根本。
她摒除杂念,识神顺着经脉中的灵气绕过内丹,进入自己的神庭,静静地注视着灵台上如雪婴一般的元神。
万籁俱寂,星河低垂,檐下风铃的一抹颤音被浓稠的夜色吞没。
突然,晏初感到身边的灵气不再无序漂浮,而是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汇聚。
那是姜以渡的方位。
她心下升起一丝疑惑,迟疑了一会儿,才“看”向姜以渡。
只见姜以渡竟也如自己一般,正盘坐于榻上呼吸吐纳。灵气盘旋在她周身,逐渐消解于她的骨肉。
晏初的识神小心翼翼地绕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她如凡界的常人一般,神庭晦暗,体内没有一丝灵气。
可灵气如何凭空消失?
晏初略感蹊跷,魔族吗?可魔族几千年来被修仙界严防死守,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凡界。
她的指尖点上姜以渡的额头,试图看得更清楚。
就在她刚触碰到时,姜以渡猛地睁开双眼:“师傅?”
晏初迅速收手,颇感费解地观察着她。
姜以渡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她还以为一天没修习混沌诀,师傅就追着来了。
竟是错觉么?
她低叹着想起往事。两岁时因为大人们太忙,她和顾闻山偷偷跑进山里,玩累了就躺在青石板上睡着了,然后被云游的师傅捡到。
后来师傅留下来带着她俩识字练武,一直到十一二岁,师傅打算继续启程。
她因为怀揣着仗剑天涯的大侠梦而跟着离开,顾闻山则因为想做缉凶四方的捕快而留下。
混沌诀是师傅教给她们最基础的功法,通过简单的呼吸吐纳感受天地自然的循环,需日日修习,以强身健体。
想到这她不再懈怠,重新凝聚起精神,一呼一吸间仿若与天地交融。
一旁的晏初细细打量着她,琢磨着她师承何处。
她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姜以渡似乎只是简单地打坐冥想,毫无头绪的她只好先作罢。
此后,姜以渡白天紧锣密鼓地推进城中各类事务,晚上则勤加修习。
一直过了好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吴重良差人来唤她。姜以渡收到消息就往书房赶,遇上正从里面出来的吴重良。
“渡渡,你来得正好。各县县尉已经到了,你也参会吧。”
姜以渡愣了愣,那天之后,吴重良分给她的事务都相较无关紧要,她憋着一股劲也想把基础事务处理好,一来二去的,她以为阿耶还是没放弃想要送她走。
看吴重良似乎已有打算,姜以渡这才喜上眉梢地挽住他,“诺!”
两人走向东偏厅,远远便听到一阵阵的喝彩声。
进得厅内,只见十几个县尉正围着什么。看到吴重良后,他们纷纷停下行礼。而中间正掰着手腕的两人谁也不肯先放手,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憋得通红。
“不必多礼,继续。”吴重良摆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
“府君,您来得正好,他俩正以募兵地做赌注呢。”有人嫌热闹不够大地凑向前。
两人闻言,登时双双停手,脸色回温。
一人急得胡子直颤,“府君明鉴,属下不敢拿此事作注,只是双猿道本就是乐县所辖,这厮还想抢兵!”
“你放屁!双猿道是常远县的!三年前你们管不住越族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来,双猿道位于乐县边界内,三年前因越族问题由常远县遥领,但朝廷迟迟不下发正式文书。
这几年因为战乱,该地越族人大多不在外奔波,此次募兵,青壮们十分踊跃,双猿道尤甚,两县因此为募兵归属争吵了起来。
“所以,你们就以腕力决此事?简直是胡闹!”吴重良闻言肃着脸斥道,两个大汉面色一白不再吭声。
姜以渡轻笑一声,“二位掰手腕争兵,莫不是想让越族勇士们也学学,日后战场上跟敌军比腕力定胜负?”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起来,紧绷的气氛一时缓解。
“越人向来骁勇,与其尽聚一处,不如散入三军,以强全军胆魄。以猿道为界,你们各执一半。”吴重良缓和着语气决断道,两人只好应是。
“二位少府,乐县和常远县内募兵情况如何?”见两人依然憋着气,姜以渡出声询问。
两人对视一眼,又开始相比,“青壮儿女争相应征,亦有皓首翁妪拄杖请缨。”
“二位来少陉时,途中百姓作何反应?”
两人挺起胸膛:“皆夹道迎送。”
“那二位少府何愁一处双猿道?届时万众之师都要仰仗在座的诸位操练。”
“哈哈哈,女郎说得是,民心所向,何愁无兵啊。”众人赞同地点头,纷纷开始分享各自县内的募兵以及粮草情况,几乎都与常远、乐县无异。
各方反馈中民意趋势都还不错,吴重良这才转而问位于北方边县的信良城县尉:“刘定禾怎么回事?”
姜以渡这才知道,原来刘定禾前两日在距离少陉县最近的东部关口宝霖关做了些许兵马部署,但昨日似又调动了一些人往信良城去了。
信良城县尉成兆上前展开早已备好的舆图,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去。
他指了指信良城外数十里的地区,“刘军已有兵卒异动,日前做了集结,打着操练的名义往这边来了,但尚未探明有多少人。”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据悉北方的妖兽在往南迁徙,有几个民夫受到了攻击,但其行动迅捷,未能捕获。”
北方妖兽虽会伤人,但毕竟没有成规模地出现过,在当前并不足为意,他迟疑的是该妖兽出现的寓意,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恐有心人利用。
姜以渡闻言,心中浮起疑问,少陉县的梁渠已经跑了?
最后众人一致认为刘定禾大抵是想调虎离山,引诱吴军分兵信良,致使两面作战,以弱宝霖,从而进击少陉。
在讨论告一段落后姜以渡请命道:“府君,我愿前往信良一探虚实。”
吴重良沉吟片刻,“可。”
众人一时神色各异。
刘定禾因对朝廷暧昧的态度使得周边义军颇有微词,况且鬲漳郡如今也有万余兵力,他未必敢大举陈兵压境。
但,信良城毕竟也是前哨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