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怎么还派你来？这下咱俩都遭罪。”
汤雪没有说话，代为回应的，是他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
不知是第几声，宋梨突然觉得，尽管在地府工作，其实他也就是个普通人。
“我现在用的身体，死后可以慢慢还原。以后我恢复好再让汪汪叫你，你就不用提心吊胆地来了。”
宋梨不知道，听完这句话，身前人浅舒一口气。
“等会你别推我！我自己退出去！”
“到了”，汤雪语气平静，并无动作。
宋梨先从斗篷里钻出半个头。眼前除一条浅浅的小河，荒无人烟。
她掀开斗篷，自己还光着。
“聚气怎么聚不出衣服来呢？！”
汪汪机械音响起：【宋梨亲，咱聚气只能聚活物呢！】
宋梨走出来，小河从一条窄窄的山谷流过，左右陡峭的山坡上草盛木稀，毫无蔽体之物。
见汤雪没有要走的意思，宋梨心想，暂时不能当野人了。
“你把眼睛闭好哦。”
她伸手解汤雪身上的斗篷，“这个借我遮一遮。”
“好了，你睁眼吧。”
汤雪睁开眼，面前是一个年轻女子，黑发及肩，发尾垂散在血红的帽檐。她个子应该不高，斗篷长长拖在地上。
比起第一次见，她脸上神情平淡许多。
“我知道这样穿很奇怪，但你没必要盯着我看这么久。”
汤雪愣了愣，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失礼了，他拿出一条红色手链。
“领导让你戴上这个。”
宋梨从斗篷里伸出右手，手背朝上，没有要接的意思。
“你帮我戴。”
话音未落，汤雪的目光已从她脸上落下，飞快扫过她白皙的手臂，最后退回手链上，静止了。
宋梨盯着他垂下的眼睫。
他难道打心底还是个古代人，搞什么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
宋梨把固定斗篷的左手松开，迈了一步，小腿便露出来。
汤雪闭上了眼。
真有意思！宋梨乐得不行。
她把手链从汤雪手中接过，指尖划过他的掌心。
对方立刻收回了手。
拿了手链，宋梨不忙着戴，反而玩味地打量起汤雪。
短发微乱，几缕垂在额角；剑眉利落，直又长的睫毛却显柔情。高挺的鼻梁十分英气，但鼻尖线条微钝，略添少年稚嫩。薄唇轻抿，暴露出他的紧张，倒更惹人兴趣。
汤雪的眼尾略有上挑，既使他睁眼时清冷，也使他闭眼时妩媚。
宋梨不禁抬手触他那泛红之处。汤雪后退一步。
“宋梨，注意分寸。”
听到他叫自己名字，宋梨竟更想逗他。想起他在夏匕贞面前那般淡定，遇上女人就阵脚立乱。怎么这么有趣！
“汤大人，我什么也没做啊。”宋梨无辜地说。
话虽如此，汤雪却听出一丝笑意，唇抿得更紧。
“明明是你心里乱了分寸，可别怪在我身上。”
宋梨吸气，免得笑出声。
她正一正气息：
“汤大人怎么还不走？您日理万机，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你戴好没？”
“我扣不上。”
宋梨这句没在调笑，她试了几次，怎么也扣不上。
“真的，不逗你了。你睁眼帮帮我。”
宋梨拢好袍子。
“我现在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你睁眼吧！”
汤雪长睫轻动，目光从宋梨脚底一点点上移，终于落在她手上。
他尽量避免碰到她，但那条手链似是为她量身定做，两扣将近，整条链子便紧紧贴在腕上。确实扣不上。
看着他一边避开接触，一边不小心把链子断开，宋梨忍不住开口。
“你先用两只手把链子固定在我手腕上，再按着两端对上扣子。你要不好意思，我就把眼睛闭上。”
“我没触觉，你碰到我我也不知道。”
宋梨闭上眼，默默等待。
“叮”声响起。
【恭喜 汤雪先生成功为宋梨女士戴上结心链，结心仪式已完成！】
汤雪脸上一黑。
宋梨睁开眼，屏幕上的文字随汪汪声音继续闪换。
【结心链主要作用如下：】
【壹绑定功能：
【汤大人与宋梨亲完成任务前强绑定】
【贰沟通功能：
【宋梨亲可与汤大人互相传音】
【结心链附加功能如下：】
【壹存取功能：
【可把传送斗篷、汤大人等存入结心链或取出】
【备注：内含汤大人的俸禄袋。】
屏幕仍在闪动，似乎话没说完，宋梨却忍不住问：
“强绑定、传送斗篷和俸禄袋分别是什么？”
【强绑定意味着，汤大人在宋梨亲完成100个任务前，只能和您一起留在阳间。】
宋梨吃惊地看向汤雪，汤雪本人却没什么表情。
【传送斗篷就是宋梨亲现在身上那件。它可以帮你们切换任务点，还有同一空间中的地理位置。】
【因为强绑定关系，传送斗篷现在只能在阳间内进行传送。】
【俸禄袋是笛大人放入的。里面是汤大人这些年来的工资，取出即为通用货币。】
【实时语音加载中……】
【笛烛留言：】
【宋梨小友，你好！】
【我是汤雪的领导笛烛。这次派汤雪过来，不仅是为协助你完成指标，也与他私事有关。汤雪有心罪在身，再不赎清工作难保。你俩皆是戴罪之身，踏上此路，同为赎罪，正好互相帮助。你工作经验比他短，但生活经验比他丰富，务必多多指点他！】
【出门身贵，免不了用钱。汤雪的工资就当你帮他的报酬。】
威严满满的高扬女声消失，又是汪汪可爱的机械音。
【笛大人补充：汤雪储蓄丰厚，千万别因为心疼钱耽误正事！】
宋梨望向汤雪，眼神里充满艳羡。但她并不奇怪，毕竟工作这么多年，还业绩突出，想穷都难。
但他们哪有用钱的地方呢？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一个无欲无求的鬼。
正琢磨，机械音再次响起。
【滴滴！程大人留言：】
【宋梨小姐，很抱歉暂存痛觉时误存了你其他知觉！此项错误暂时无法解决。为了弥补你的损失，也为助汤雪赎罪。我决定把汤雪的知觉暂时分享给你，直至你知觉恢复。】
【 接受 拒绝 】
仰视着选择框，宋梨愣住——她本来已经忘了，无论有意无意。
在漆黑一片中与世界隔离，不会紧张害怕、几近麻木……
那些回忆又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她多想要回自己的知觉啊！
可现在能够得到的……却是别人的知觉。
仍在犹豫，她看见汤雪抬起手。
“你干嘛？！”
宋梨伸出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汤雪急退一步，向后倒去，跌坐在地。
宋梨跟着扑在汤雪身上，忙坐起身回望屏幕。
“拒绝”二字正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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