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黄小仙率先咳嗽了两声，小爪子局促地搓了搓胡须，试图掩饰尴尬。它方才还沉浸在灵石回忆中哭得梨花带雨，豆大的泪珠挂在绒毛上，转眼就用毛茸茸的爪子胡乱抹了把脸，将泪痕擦得干干净净
它扭头对着少女阿离质问道：
"虽然你们两个的经历是很惨烈，很感人，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不得不现在问你！游魂村里面走失了二十五个孩童。
据山里打猎的农户赖三回忆，他就是在村中东边的大山里看到一个吃人的黑蛇。
那些孩童的走失，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你是不是那个喜好吃孩童的黑蛇邪祟？"
少女阿离眼睛一撇，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扫过黄小仙时带着几分不耐。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十五岁少女白皙的脸上，却露出一分和年龄并不相符的深沉眼神。
只见她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黄小仙，又转向九尾，认真地说道：
"我黑蛇阿离以舞娘赐予的名字起誓，你们村子里的吃人邪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孩童的走失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黄小仙毛茸茸的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小爪子叉在腰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
我们村子里向来很少来动物精怪，怎么就那么巧，一下子就来了两条黑蛇大妖？
况且——"
它突然提高嗓门，"你化成蟒身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在古庙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那血盆大口，差点把时方达给吞了！"
"你！"
阿离猛地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眼中寒光乍现。
"别信口开河，欺人太甚！我看你这只臭老鼠活得不耐烦了？你说你们村子里没有动物精怪，难道你不是吗？"
黄小仙看着黑蛇少女一脸不屑的样子，还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睨着自己，顿时气得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
“你说谁是臭老鼠呢？你才是臭老鼠！我看你是最爱吃老鼠的吧？专挑小孩下嘴的坏蛇！”
一人一鼠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
九尾的眸子下意识扫过床榻上的时方达——只见少年虽然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里却隐隐透出戾气，眉头紧锁着。纵使脾气再好的人，这个时候估计也不愿听他们在这里吵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九尾眸色一沉，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对着黄小仙厉声喝道：
“有完没完？黄小仙，不得无礼！”
黄小仙方才还掐着腰，尾巴高高翘起，一副没理也要搅三分的架势。被主人这么一呵斥，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嚣张的气焰“噗”地蔫了下去。
只见它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着，对着九尾委屈地小声嘟囔：“亏我辛辛苦苦制作傀杠...还不是为了替主人早日抓到蛇妖...我又没说她一定是吃人邪祟...只是确认一下以防万一…”
它越说越委屈，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这不也是为了村子的人好...主人你干嘛对我那么凶？你从来...从来都没有对我这样大声说过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它站立着身体，先看了看黑蛇少女阿离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又瞥了眼床上的时方达。突然气鼓鼓地说道：
“别以为自己有着悲惨的经历就可以在我主人面前卖惨！
黑龙又怎么样？龙族后裔又怎么样？”它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我主人是青丘九尾狐之最！族内十八条族脉都没有出过九尾神狐，最多六尾！只有我的主人是九尾！卖惨谁不会啊？”
它用爪子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地说：
“谁还没有个悲惨的童年了！哼！”说完，它四肢着地，"嗖"地一下窜出门去，临走还不忘把门摔得震天响。
屋内一时寂静——
众人看着黄小仙离去的背影，阿离的脸上依旧冷冰冰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时方达望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有些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尾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向两人歉然道：
“真是抱歉。黄小仙平日里被我惯坏了，没大没小，缺乏礼数。冒犯了二位，是我教导无方，还请不要见怪。”
阿离见九尾态度诚恳，又看他生得翩翩如玉，气质出尘，也就懒得和一只鼠精计较。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个九尾目前对他们还算不错。
虽然黑蛇少女阿离早已在心里把时方达当成了自家宝贝疙瘩，但刚刚相认的时方达可不这么想。
他看着灵石中的记忆，虽然心中为龙族和舞娘的遭遇感到愤慨，但那更多是一种对不公的愤怒。
自己毕竟是魂穿到这个世界的异界之人，对舞娘并没有母子之情。
如今失去了龙形和法力，在这妖魔横行的大陆上，自保都成问题，更别说外面还有各方势力的追杀。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抱紧九尾狐和黑蛇这两条大腿。至于能不能拿到银令度阴山、解救龙族和舞娘，那都是后话了。
九尾和阿离自然不知道时方达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见他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还以为他仍沉浸在身世之谜带来的震撼中。两人默契地没有打扰他。
九尾转向阿离，继续方才的话题：
“阿离姑娘，我相信你不是村民口中的邪祟。记忆灵石不会有假，若你真是舞娘的灵力度化而成，断然不会做出伤害无辜孩童之事。”
他顿了顿，凤眼中流露出一丝恳切。
“虽然此事与你无关，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帮忙？”
九尾的眉毛轻轻挑起，眼中带着几分惆怅。阿离何等聪明，立刻会意：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那条黑蛇邪祟的藏身之处？”
九尾点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不错。蛇族气息同源，你们更容易感知彼此。
我和黄小仙已经蹲守半月有余，始终没能找到这个狡猾的邪祟，才导致这么多无辜孩童遇害。”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虽然我在此经商只为谋利，但已经在这里生活数十年，与乡邻都有了感情。林家二嫂的大儿子九岁，十日前走失，她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谁知两日前，她的小儿子也......”
说到这里，九尾突然停住，偷偷瞥了眼时方达，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才继续道：
“总之，若我能早些找到那邪祟......”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所以想请阿离姑娘相助。当然，若你不愿出卖同族，我绝不强求。”
阿离听完，脸上淡漠的神色稍稍缓和，轻轻摇头：
“我和黑蛇族人本就没什么干系。我的身体性命，都是舞娘和龙族给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舞娘一生慈悲为怀，度世救人。我虽不及她那般善良伟大，但也绝不会与食人邪祟为伍。若让舞娘知道，我日后也无颜见她。”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所以，我愿意帮忙！”
九尾眸中顿时亮起光彩，唇角不自觉上扬：“那真是太好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时方达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但异常清晰：“想让阿离帮忙，有个条件。”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他直视九尾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要帮我们找到阴令，度阴山，解救龙族，和我们一起走！”
九尾显然没料到时方达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犹豫片刻，摇头道：
“这......虽说找到黑蛇邪祟需要费些功夫，但终究只是时间问题。况且，此事本就不是我的分内之事，我不过是怜悯乡邻。若为此就要我与你们同行，赴险救人......”
他顿了顿：“恕难从命。”
话音刚落，时方达的脸色就变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服九尾。
这时，阿离轻启朱唇，声音清冷：“素闻狐族善于经商。你在此经营，不过是为利。若你愿意助我们解救舞娘和龙族，我愿支付你在此经商的双倍费用。”
她说得斩钉截铁，神情凛然。
不料九尾闻言却哑然失笑，袖袍一挥，优雅地转身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杯清茶。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慢条斯理道：
“我知阿离姑娘身家丰厚。狐族确实爱财，但解救龙族这等大事，岂是双倍银钱就能了结的？”
他抿了口茶，继续道：“我在此开店数十载，各方邪祟、各族势力来来往往，都与我们相安无事。”
他抬眼看向二人，眼中带着几分精明。
“若非这次邪祟伤及我的邻里孩童，我实在不忍袖手旁观，否则寻常情况下，各族邪祟都不会来找'一品香'的麻烦。”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若我随你们上路，看似能得双倍银钱，实则要过上刀口舔血的日子。我虽有些法力，却也不会自找麻烦。”九尾垂眸饮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余光一直观察着床榻上的时方达。
只见少年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是啊，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区区双倍的价格，就要赌上身家性命，确实不值。
但阿离显然不这么想。
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跟着走到桌前，在九尾对面坐下。学着他的样子，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悠悠开口：“九尾公子此言差矣。”
她抬起眼帘，直视九尾：“虽说你不与各族结仇，但如今冥界使者已经找上门来。即便我们离开，你以为那癞面老道会放过你吗？”
见九尾神色微动，她趁热打铁。“他那邪祟小童的厉害，你我都见识过了。一口下去，差点咬断我的真身。若我们走后，他寻不到我们的踪迹，待他重整旗鼓，带着更多冥界爪牙杀回来......”
阿离故意没说完，但效果已经达到。
九尾的眸子暗了暗，不禁想起那日场景——
时方达化作黑色巨龙，在苍穹中盘旋长吟，龙爪撕裂邪祟“肉身”的画面。雨水混着血水染红大地，而如今时方达已无法化龙......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也不会强行化形，导致心脉受损......
想到这里，九尾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阿离见状，继续动摇他的决心。
“我知道你不愿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事已至此，回头无路。若你愿与我们同行，我不但帮你找到那吃人邪祟的老巢，还会付你十倍的银钱。”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你说过，双倍价格不够诱惑，那十倍如何？”
她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推到九尾面前：“我打听过了，你这'一品香'三座会馆加起来，年入不过一万两月石。若你跟我们走，每年就是十万两月石——足够普通百姓花几辈子的了。”
九尾看着账册，却笑了。
“姑娘好大的口气。纵使你活了几百年，也不过东躲西藏，风餐露宿。
这空口许诺的月石，让我如何相信？五倍也好，十倍也罢，不过是嘴上说说，无凭无据。”
阿离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桌上。
明珠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内部似有流水般的纹路。
“恐怕你们狐族有所不知。”她语气从容，“海底龙宫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像这样的海底玉石和夜明珠比比皆是，拳头大小的珍珠也能装满整个皇宫。”
她的指尖轻轻点着夜明珠，“这海域之广，历史之久，孕育出的珍宝数不胜数。更别说那些沉船商贾遗落的财宝了。”
她看着九尾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加码：“莫说是付你十倍、百倍的价格，只要能救出舞娘和龙族——”她突然压低声音，“别说这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就是拳头大的珍珠夜明，也都任你挑选！”
阿离气定神闲地说完，九尾的眸中果然闪过一丝异色。
“对啊！”时方达在床上一拍大腿，差点跳起来。
心里呐喊：“海底的宝贝该有多少啊！他们可是龙族啊！要是能救出龙族，作为龙族最后一个后裔，我下半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用愁了！天天躺在金山银山上打滚都行！”
他眼前顿时浮现出纸醉金迷的画面——
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纯金打造的龙床上，周围堆满金光闪闪的财宝。
数十个穿着清凉薄纱的美女跪在床边，有的为他打扇，有的喂他吃葡萄，还有的在给他捶腿。
桌上摆满山珍海味，连碗筷都是纯金打造的。
更夸张的是，他想象自己穿着一件用十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镶成的褂子，头上还戴着珍珠串成的王冠......
“嘿嘿......嘿嘿嘿......”时方达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还摇头晃脑的，活像个傻子。
九尾和阿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傻笑弄得莫名其妙，两人面面相觑。
“咳咳......”九尾轻咳两声，把时方达从幻想中拉回来。
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唰"地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九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沉思片刻，转向阿离：“好，我答应你。”他站起身，开口说道：
“事不宜迟，你们先休息。今晚子时，我们去剿灭那黑蛇邪祟，然后立刻启程前往阴山。”
“啊？这么快？”
时方达瞪大眼睛，“就这么......这么爽快地同意了？”他结结巴巴地问，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
九尾狡黠地眯起眼睛，反问道：“哦？那时公子的意思是......我不该答应？”
“不是不是！”
时方达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太顺利了，有点不真实......”
阿离没有作声，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九尾，似乎在揣测他的真实想法。
九尾轻轻摇晃手中的茶杯，茶汤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无尽的财富，难道不是所有人心之所向吗？”他的声音带着狐族特有的磁性和魅惑。
时方达想起刚才脑海中金碧辉煌的画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对......” “好！”他突然精神抖擞地从床上坐直。
“那我们从今以后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们拯救龙族小队，今天就彻底诞生了！我宣布，救龙小队，成立！”
时方达的脑海里想着龙族的金山银山，眼里大放异彩。
九尾则微笑着点头，眼眸里流光转动，含笑看着时方达，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阿离也轻轻颔首，实则延伸看向九尾正在观察时方达的眼神，心中充满警备。
只有黄小仙一人蒙在鼓中，还在院中的假山郊亭生着闷气，撅着小嘴，毛茸茸的小手揪着叶子：
“主人喜欢我，主人不喜欢我——
主人喜欢我，主人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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