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南市的清晨总是被雾气裹挟,湿漉漉的空气里混着泥土与植物的气息。六点五十五分,林雨被一通电话惊醒。
“林队?有案子,南区花苑小区游泳馆,发现一具男尸。”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背景嘈杂。
林雨瞬间清醒。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灰蒙,雨丝斜打在玻璃上。周日的好觉泡汤了。
“知道了,马上到。”
她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熬夜后的疲惫。
迅速起身,穿上警服,风纪扣没系——事发紧急,顾不上一丝不苟。抓起车钥匙,快步出门。
车上,广播里播放着案情简讯:“2005年3月20日6点45分,我市南区花苑小区游泳馆浴室中发现一具男尸……”
林雨关掉广播,脑海中快速梳理:退休法官周明远,62岁,死于浴室,初步判断钝器致命。
仇杀?财杀?动机是什么?手法是什么?
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车窗外的景物模糊不清。
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让她冷静,杂念被一点点熨平。
每当有案子,她都需要一支烟来静心。
现场已经被封锁,警戒线外围着几个早起的居民,窃窃私语。
林雨下车,快步走进游泳馆。
“林队。”法医迎上来,脸色凝重,“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致命伤是钝器所致,创口有些奇怪。”
林雨点头,目光扫过现场。浴室门被撬开,里面空间不大,蒸汽尚未完全散去,空气里混着血腥和潮湿的味道。
“老李,封锁现场,技侦的人呢?抓紧勘察!”
她的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周围的民警立刻动起来。
她走到角落,又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她总觉得忘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
左腰的旧伤隐隐作痛,每逢阴雨天就这样,像在提醒她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忽然,她想起来了——今天有个新人要来报到。
林雨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带着睡意的、清亮的声音。
“谁啊……这么早打电话,周日也不消停……我没钱,不要福利,家人没事!”
林雨皱眉:“我是青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林雨。万又水,今天不用去市局报到了,直接来南区花苑小区游泳馆,15分钟内我要在现场看到你。”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即传来慌乱的应答:“啊……15分钟?行,林队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林雨都能想象对方手忙脚乱的样子。
她掐灭烟,转身投入现场工作。
万又水确实手忙脚乱。她一边套上警服一边往外冲,头发胡乱扎成马尾,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15分钟?从家到南区至少要20分钟!
她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抱怨。
刚才电话里那番话肯定给领导留下了坏印象,万又水啊万又水,第一天就捅娄子。
她拦了辆出租车,气喘吁吁:“师傅,南区花苑小区,麻烦快点!”
车窗外雨势渐大,万又水的心跳却慢慢平复。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第一天,市局刑侦支队,她终于来了。
虽然开局不利,但她有信心做好。
万又水从帆布包里掏出橙色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今天的日期和地点。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她的习惯,记录每一个细节。
赶到现场时,万又水比规定时间晚了三分钟。
她看到雨中那个挺拔的身影,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朦胧光线下依然醒目。
“报告林队,我是万又水……”她喘着气,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没时间客套了。”林雨转身,目光扫过万又水湿透的警服,“受害者周明远,62岁,退休法官,死于浴室,初步判断钝器致命伤,死亡时间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跟我来。”
万又水赶紧跟上,一边走一边记录。她的眼睛很亮,即使在阴雨天的案发现场,也掩不住那份兴奋。
“据我所知,报案人早上来蒸桑拿,敲门没人应,从门缝看见受害人倒地然后报警。你们撬门进来时,门窗都锁死,没有外力破坏痕迹,是典型的密室。”
万又水语速很快,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林雨终于转身,正眼看向这个新人。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让她恍惚了一瞬——这种眼神,她只在一位故人身上见过。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扫过万又水笔记本上工整如打印体的字迹。
“新人都这样,见着密室就两眼放光?”林雨的声音很淡,“周明远退休前是民事庭法官,十年前退休,最后办的案子是拆迁致死案,被告半年前刚出狱。动机比手法先浮出水面,别被‘密室’两个字晃了神。”
万又水没接话,自顾自走进桑拿房。
她蹲下身,仔细勘察地面,忽然眼睛一亮,从角落捡起一块黑色的薄铁片。
“林队,你看这个。”
她将铁片装入证物袋,“上面印着‘天古’,是一家做保温瓶的公司。带回去查查,说不定能找出主人。”
林雨接过证物袋,微微挑眉。
没想到这个毛毛躁躁的新人,观察力倒是不错。
“干得不错。差不多了,先回市局。”
林雨转身就走,步伐很快。
万又水小跑着跟上,心里暗暗吐槽:这是什么古董上级,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等一下林队,凶器呢?”万又水微微气喘。
“你来晚了,勘查做完了一轮,现场没找到凶器。”
“可是林队,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所有案子都奇怪,”林雨的声音忽然变得咬牙切齿,“不奇怪的话,千篇一律,要警察有什么用?”
万又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问。
她察觉林雨的情绪不太对劲,却不知为何。
回市局的车上,雨点敲打着车窗。
万又水偷偷打量身边的林雨——侧脸线条分明,睫毛很长,鼻梁高挺,是那种冷峻的好看。
但眼底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林雨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记住,刑警的直觉要落地,先把这个铁片的来源查清楚,别让你的笔记本变成空想本。”
万又水“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写笔记,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这是林雨第一次对她表示认可,虽然语气还是冷冷的。
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口腔漫开。
“林队,要不要来一颗?提提神。”
万又水递过去。
“不了,口香糖吃多了不好。”
林雨目视前方,声音没有波澜。
万又水讪讪地收回手。
好吧,这天是聊死了。
但她有种预感,这个案子,还有身边这位冷冰冰的林队,都会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像要把浴室里的秘密都泡进这潮湿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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