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百叶窗，在布满案件资料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打印墨水的微刺气味，还有杜玥刚买来的煎饼果子散发出的温暖面香。
这些熟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刑警队日常的气息。
万又水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伤愈归队的第一个早晨，心情莫名有些忐忑。
她调整了一下肩带，确保不会压到刚刚愈合的伤口，那下面还贴着厚厚的纱布。
虽然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丝隐痛提醒着她那天的惊险一幕。
"万警官！你可算回来了！"
李斯第一个看见她，激动得差点把手中的咖啡泼出来。
他急忙起身，动作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得其他同事纷纷抬头。
这个活宝总是能用他的方式让办公室气氛活跃起来。
杜玥放下手中的文件快步走过来，关切地打量着她。
"又水，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上周看你缝针的时候，我都快晕过去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大胆呢？"
万又水笑着接过杜玥递来的咖啡，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
"真的没事了，就是个小口子。你看，活动自如。"
她故意做了个扩胸运动，却还是忍不住微微蹙眉，这个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杜玥的眼睛。
"小口子？缝了十五针叫小口子？"
老王从档案柜后面探出头，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
"年轻人勇气可嘉，但下次得多掂量掂量。咱们这行，光有胆子不够，还得有脑子。"
老刑警的语气虽然严厉，但眼神里透着长辈式的关怀，那种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态度让人感到温暖。
万又水乖巧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
这种战友间的关心和唠叨，是她热爱这个团队的原因之一。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副队长办公室，那里还空着，但桌面整理得一丝不苟，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严谨。
就在这时，林雨从张队办公室走出来。
她今天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四角星花擦得锃亮。
但风纪扣却意外地没有扣到最上面一颗，这个细节让万又水感到些许意外。
看到围在一起的众人，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都很闲？"
清冷的声音让热闹的气氛稍稍收敛，但却没有往日的凌厉，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众人默契地散开，李斯摸摸鼻子溜回工位，杜玥对万又水使了个眼色，也回到自己的座位。
万又水注意到，大家虽然做出忙碌的样子，但嘴角都带着轻松的笑意，显然已经习惯了林雨这种独特的领导风格。
林雨的目光在万又水身上停留片刻，在她右肩受伤的位置轻轻扫过，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回来了就好。"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整个办公室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五分钟后小会议室，新案子。"
小会议室内，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白板上已经贴满了失踪女性的照片和相关信息。
七个年轻女孩的笑脸排成一排，最右边的最新照片上，女孩笑得格外灿烂，标注的失踪时间却是三天前，这种对比令人心碎。
张队简要介绍了情况后，将主导权交给林雨。
她走到白板前，激光笔的红点在一个个照片上划过，声音冷静而清晰，每个字都带着专业的分量。
"近三个月来，七起底层女性失踪案。按摩师、洗头妹、KTV服务员...最初被当作普通人口失踪处理。"
激光笔的红点最后停在一家名为"康佑医疗中介"的公司简介上。
"但初步排查发现，至少三人失踪前都接触过这家公司。"
万又水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失踪案。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陷进掌心。
姐姐万又晴失踪那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奔波寻找的日日夜夜，父亲日渐佝偻的背影，母亲以泪洗面的场景...
这些记忆如同刻在骨子里，永远无法抹去。
"万又水。"
林雨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她抬起头，对上林雨深邃的目光。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林雨眼中闪过一丝理解，但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李斯，"林雨开始分配任务，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我要这家公司的所有信息：注册背景、股权结构、资金流水，甚至是物业水电记录。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明白！保证把他们老底都扒出来！"
李斯兴奋地搓手，立即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仿佛已经锁定了目标。
"杜玥，老王，你们带几个人重新走访所有失踪者的社会关系。重点是她们最后出现的地点、接触的人，任何与'医疗'、'体检'、'高薪兼职'相关的信息都不能放过。"
杜玥和老王同时点头，老王已经拿出笔记本开始列走访计划，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这位老刑警虽然平时话不多，但经验丰富，总是能在看似普通的线索中发现不寻常的细节。
最后，林雨看向万又水。
"你跟我一组，负责外围侦查和情报整合。"
万又水心里微微一紧。
她明白这是林雨在照顾她刚恢复的身体，但那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她既感激又不甘。
失踪姐姐的影子在她心头萦绕，给她的决心增添了一种绝望的锐气。
她想要冲在第一线，想要亲手揭开这个可能与她姐姐失踪有关的谜团。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
"康佑医疗中介"所在的写字楼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外观普通，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林雨和万又水坐在街对面的一辆普通黑色轿车里，已经观察了近两个小时。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林雨身上是清新的冷杉味，万又水则是淡淡的薄荷味。
"看起来太正常了，"万又水放下望远镜，微微皱眉。
"进出人流有序，前台接待专业，就连保洁人员的工作都一丝不苟。正常得有点反常。"
林雨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仍锁定在那栋大楼的出口。
她的侧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塑像，冷静而专业。
无线电耳麦里陆续传来各组的汇报。
李斯那边有了第一个突破。
"林队，查到他们一个子公司注册在郊区一个废弃厂区，很可疑。工商登记信息显示的经营范围是'医疗设备维护'，但那个厂区三年前就因为污染问题被查封了。"
"继续深挖，"林雨低声回应，声音通过耳麦传出，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
"查这个子公司的资金往来和实际控制人。注意安全，不要打草惊蛇。"
过了一会儿，杜玥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
"又找到一个失踪者的家属！确认女孩失踪前参加过'康佑'的一个'免费高端体检'项目。家属说当时还觉得占了大便宜，现在后悔莫及。这些混蛋专门挑需要钱的年轻女孩下手！"
万又水一边记录，一边继续观察。
她的目光敏锐地扫过每一个进出的人，不放过任何细节。
突然，她注意到一个不协调的地方。
一个穿着普通快递员服装的人，却提着一个印有某高端生物科技公司logo的专业保温箱，从后门进入了公司大楼。
那个保温箱的价值显然与快递员的身份不符。
"林队，你看那个，"她立即指出，将望远镜递给林雨。
"快递员的衣服和保温箱不匹配。那个牌子的保温箱通常是用于运输医疗样本的，价格不菲，普通快递公司不会配备这种专业设备。"
林雨接过望远镜，眼神微微一凝。
"敏锐的观察。"
她立即通过无线电让李斯查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背景以及与"康佑"的可能关联。
"重点查两家公司之间的人员往来和资金流动。"
与团队协同工作就像是在完成一个复杂的拼图，每个信息都可能成为关键。
万又水看着同事们各司其职，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凝聚力。
然而专业的调查节奏对她个人的时间赛跑来说是一种煎熬。
每一个失踪的女孩都让她想起姐姐，那种无力感如影随形，让她内心的焦灼与日俱增。
一天的工作结束，回到市局时已是华灯初上。
白板上贴满了各种信息和线索，不同颜色的便签纸和连接线让整个案件脉络看起来复杂而庞大。
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他们正在寻找那只隐藏在网中央的蜘蛛。
李斯仍然在电脑前奋战，眼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蓝光。
"这家公司的防火墙不是一般的厉害，我差点被反追踪。绝对有问题，普通医疗中介不可能有这种级别的网络安全防护。"
杜玥和老王也刚回来，脸上带着疲惫。
老王一边泡茶一边说："走访了十几个家属和同事，都说这些女孩失踪前都在为钱发愁。有几个还说过有什么'快速赚钱'的门路，但都没具体说是什么。"
他的语气沉重，花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万又水站在白板前，目光在那些照片和线索间游移。
七个女孩的笑脸在她眼中仿佛重叠成了姐姐的模样。
内心的急躁如野草般滋生，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那家公司查个水落石出。
那种迫切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林雨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
"不要急。失踪人口案件需要的是精准，而不仅仅是热情。"
万又水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林雨的手背。
两人都微微一顿，同时移开视线，某种微妙的电流在空气中流动。
万又水没注意到，林雨的耳根在微微泛红。
"我知道，"万又水轻声说，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照片。
"只是每次看到这样的案子，我都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有人能更快一点，更努力一点..."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林雨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们并肩站在白板前，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不再是最初那种冰冷的距离。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布满案件信息的白板上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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