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聿还以为今天怎么也要邀请亲戚来家里吃顿饭，但是没有，一如往常，僻静冷清，这次连姐姐华光妍都没出现，说是航院有事，走不开。
吃完饭，季荷拉着蓝聿话了不到十句的家常，给了他一个珠光宝气的镯子，送他的新婚礼物。
蓝聿早上还很兴奋，但热情被以后再也不能回自己家的惆怅和家里的氛围给消磨殆尽，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华文楷总是冷着张脸、话少，也情有可原，可惜他是个话罐子，与他同在那栋屋檐下，能说话的就两个机器人，指不定憋出什么疾病来。
一层就一个大厅、一间厨房、一间浴室，还有一间储物柜，卧室有三间，都在二楼，三楼有两间小一点的，大部分位置用来设计观景台了。
华文楷带他溜达一通，领着进了他的房间——主卧。蓝聿的东西不清楚他要怎么摆，华文楷就先让人擦干净了堆在地上。
“以后你就睡在这里，有什么事直接喊五号六号就可，为了让它们记住它们是怎么来的，父亲没给它们取名字。”
蓝聿环视房间，很宽敞，床估计有两米，床品是白棕色，被子叠得整齐，衣柜有三层，很深，还有一个暗红木的书桌，一间独浴，一应俱全。
华文楷给他梳理一番，转身要走，十几个小时前办理的结婚证还放在蓝聿背着的包里：“你……不和我住一间吗？”
他先是说了声抱歉，然后指了指主卧侧对面的房间：“不好意思，我暂时还不能够习惯和别人在同一张床上休息。”
小的时候，他和蔡新远美倩三个人玩耍，蔡新远因自己是Beta就无所顾忌，在他们的小床上蹿来蹿去，他个人所有物独有意识强烈，没少和蔡新远打架，打得鼻青脸肿，怎么长大了就忘了……
“没关系！”
“不过你不用把这么大的房间留给我，我之前住的就只有这一半空间大，住进大房子了还不适应呢。”
蓝聿边说边放下包，要将堆在地上的盆栽猎奇小玩具等等搬走，华文楷握住他的胳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不用，你东西多，我生活简便，一张床和桌子就够了，不用搬。”
这人估摸着有一米九，宽肩窄腰，身材魁梧，手掌上血管脉络清晰，军队的人都经常锻炼，控制不好力道，没留神就给人掐疼了。
蓝聿既想靠近他，可又畏惧他，如同站在特训营力他手底下的兵，不是命令胜似命令，他没胆反驳：“那好吧，你要是想换回来，随时都可以。”
华文楷松开他，颔了颔下巴：“忙一天了，早点休息。”
蓝聿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弯腰捡起包，往房间里走，华文楷折返回来，问他有没有时间，他的朋友想见见他。
这自然是好的。
诺瓦星一天48小时计时记，其中12点至24点通常是日照时间，24点至零点是黑夜时间，法定的工作时常为16个小时，从12点至34点为大多数企业的运营时间，中间会有六个小时供午饭和休息。
民生局这类繁忙悠闲周期交替的工作，下班比军队的要早一个小时，他32点从民生局里出来，华文楷告知他先回家里，他会来接。
华文楷没说要去哪里，没说要见几个朋友，都是什么人，庄重程度他不好估量，怕穿得随便给他丢人，独自一人去了趟商场，在一家发展了几百年主打复古优雅的奢侈品店现场量体裁衣的一套礼服，其实他之前来这买过两套，但款式旧了，还是新的好。
等弄好了离约定时间已过了一个小时，华文楷给他打了个通电话，他没能接到，提着礼品袋万分愧疚地边走边回拨：“对不起，我出来买件东西，现在回去了。”
华文楷并未与他生气：“没事，我在家里，你回来吧，晚点开场没关系。”
蓝聿紧赶慢赶到家里，华文楷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雅致矜贵，发丝打理的一丝不苟，贴身的蓝黑双排扣西装服没有一点多余的料子，与正微微喘气的有些狼狈的蓝聿形成鲜明对比。
他很庆幸自己选择去买了套新的，不然和他站在一起，不是伴侣，而是仆人。
华文楷看见他人，对着骨传导耳机敲了敲，五六号甘蔗腿就呈上来一套锯齿裁剪的灰棕色粗花西装：“忘了量你的尺寸，我凭着自己对你的观察说了个大概，送到店里加急改了改，这套是我的，但我没穿过，你先试试，等闲下来再带你去买新的，合你的心意的。”
“是我欠考虑了，很多事情都没有照顾到位，很抱歉。”
数不清他说过多少个抱歉，蓝聿的眼眶有些热，含着难堪，又含感动，他把自己手里的搁在茶几上，挽了挽布料舒适的西装，走到浴室去换。
他先在浴室整理一番，没穿皮鞋，裤子长到脚底，总会踩到。
华文楷上下扫视，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走过去，立在蓝聿面前，挡住了外面传进来的光的阴影，蓝聿身体一僵，抬眸转着大眼睛看他。
华文楷撩了撩他坠到眉前的两撮发丝：“头发就这样吧，也挺好。”
计非鱼的那艘飞甲是他父亲的，被他据为己有，华文楷也有一辆华顺浦闲置下来但没被回收的，他不常开，寻常还是更喜欢开车一些。
“计非鱼他们家。”
“他上一年就结婚了，独立出来，没和父母住，他办了个小型酒会，为了欢迎你。”
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哪能承受他这么大的“恩惠”，明明是华文楷自己有这个脸面，非得绕过他加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惶恐惶恐。
“冒昧问一下，你有几个朋友呀？都叫些什么？”
“我知道的去的就六个，大都是共事的，他兴许还要邀请他那边的朋友，他……他妻子叫程然，两人关系不是很融洽，你别到他前面去触霉头就行，其他的我自会教你。”
蓝聿默默念那个名字：“我记住了。”
计非鱼不同他们，只是分了间阁楼出来，是一幢小型的别墅，早些年他外祖父得来的，承给了他母亲，又到了他的手里。
两人刚下车，两桶礼炮就落了满头，计非鱼领头，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祝福新婚夫妻的话语，身后跟着十来个男男女女，鼓起掌来。
蓝聿的性格只在与自己同一年龄同一级的人才放得开，面对这些高官子弟，多多少少是怯场的。热情了不对，冷淡也不对，都是人精，从小父母耳提面命到大，哪些人该多结交，哪些人又可以放轻一些。站在华文楷的立场上，应是别人来巴结他多一些，不然也不会花费来给他人做嫁衣，该作何反应，夫唱夫随，蓝聿要看着华文楷来。
华文楷牵上蓝聿的手，走到计非鱼面前，用力地拍他的肩，看着蓝聿道：“计非鱼。”
蓝聿微微颔首浅笑：“你好，蓝聿。”
计非鱼自诩潇洒公子，不拘小事，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本能要对蓝聿动手动脚，被华文楷的目光慑止，讪讪笑意：“哈哈计非鱼，喊我非鱼就好。”
他身边站着程然，一名男Omega，脸色不太好，白皙的皮肤里藏着一抹疲倦。
华文楷对他介绍：“程然，和你说过的。”
听了车里那番话，蓝聿谨小慎微，面对程然，笑得开怀一些：“叫我蓝聿就好。”
程然不急不缓说出自己名字，用看仇人的眼睛看着计非鱼：“我可以上去了吗？累了，想睡觉。”
计非鱼被他看的发毛，视线都不转一下，挥挥手，让人走了：“你别介意啊，他近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一动就喊累，不是针对你。”
果真如华文楷所说，两人关系一般，也成为了两看相厌的一员：“我知道的。”
还有几名同事，华文楷牵着他过去一一打了招呼，剩余的几个，是计非鱼那边的朋友，见过一两次面，工作上也没什么交集，就点了点头，蓝聿照做。
上层人的酒会没有臆想中的闹闹烘烘心机耍尽，玩的都是阳谋，我想讨好你，从你手上拿点东西，那我就捧着杯酒，看你给不给这个机会，看似混乱，实则井然有序，各有各的条理和心思。
怎么也算是他婚姻的庆祝活动，华文楷不好过于不近人情，来来回回的那几个，他们手中的酒，他都喝了，蓝聿也跟着喝了两杯，专门为二人准备的结婚蛋糕华文楷没吃，蓝聿吃了一块，喝了酒，不至于太难受。
计非鱼邀他们在家里睡，那群人他全部赶走赶走，不会吵着两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即使是结婚了，华顺浦都不会同意自己孩子在外面过夜，哪怕是前脚刚到，睡了没一个小时就要去上班，也要回去这一趟。
华文楷不想折腾，拒绝了，上了车，启动自动驾驶导航，结束了大概是未来一个月的所有社交。
华文楷承了自己的母亲，不胜酒力，五六杯下肚，眼神涣散，路走得不算平稳。蓝聿酒量尚可，别说就喝了两杯，喝了十杯也能走直线。
看他这副样子，蓝聿的手蠢蠢欲动，想扶，可害怕拒绝，一前一后走着，华文楷上到一层与二层楼梯的平台，停住，机械地转过来，要往下走，蓝聿担心他摔下来，顾不上那么多，三步并作一步，搀上他的双臂，给人转过去，哄着他往上走。
要松开之际，华文楷猛然抱住他的背，扶住他的脸，在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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