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芸站直了身体，怒腾腾地看向面前人。
“四处逛逛，如何呢？”
小修士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她身后那白衣人却相当不服气。
“她来这还能干什么？不安好心。”说着又要欺身上前攻击去。
寻芸可不会再让他有那机会使出漫天法宝，飞地冲上前狠挥着锈铁剑，抡出一到月弧。
“住手。”小修士出手了，一柄宝剑未出鞘，拦住寻芸的进攻。
“和你无关。”寻芸快速改变剑的轨迹，一旁供桌随之裂作两半，“小妹妹你实在是教导无方啊。”
小修士不语，似是又要叹气，抽出一通讯符纸：“叶前辈，我解决不来。”
那白衣人听此言又来了劲：“全怪那个姓叶的，这女人就不是普通人，我那克妖的乾天章对她有作用。”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玉净瓷瓶，看向寻芸道：“我还逼不出你的原型？”
寻芸顿觉不妙。
下一刻透明的水液从瓶口中飘出，分化作细细密密一张水雾网，从上至下收束向她捕去。
在水汽触碰到她皮肤的一刹那，整团雾都向她笼罩而来，发出灼目的纯白光亮，带着滚烫灼烧的热侵入四肢。
“啊啊啊啊——！！”
痛苦凄厉的惨叫在耳边响起，仿佛这声音不是她自己发出，一边痛苦又一边恍惚。
那些水汽进入她的皮肤，像是一根根针直向心口处扎去，一阵一阵陌生的力量被击出，陌生又无法控制。
见她痛苦万分，白衣人大笑起来：“这可是三清圣水，你这个妖邪藏得再深也无用！”
连那体内的邪魔都被刺出：“怎么回事，三清圣水这样宝贝的东西都用来对付你了！”
“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白衣人大喝一声，又掏出大把符箓毫不吝啬地一一向寻芸炸去。
“这废物小子什么来头啊，这样多的法宝，”邪魔道，“最恶心这种家伙。”
“你闭嘴吧。”寻芸呕出一口血来，又一道雷光擦着她的手臂落下，“我现在不对劲得很……”
邪魔道：“是那水的缘故，能叫妖魔显作原形。不过你个半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寻芸再说不出话，麻木而本能地闪躲着，太阳穴旁的血管激烈地跳动，什么东西在她体内叫嚣着想要喷涌而出。
在又一道攻击下，狂锐的尖吼从她的喉中爆发出。
她的瞳孔变成尖竖的一道，细白的鳞片爬上她裸露的皮肤，牙齿变得尖利，腹腔中的饥饿感更是无法压抑。
一股奇怪、陌生的磅礴妖气在她体内炸开，驱散了一切的攻击。
“什么？”白衣人脸上的笑容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的惊恐，“为何没有化作原——”
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寻芸已如鬼魅般将那锈铁剑掷在他面前。
“退下！”
小修士提剑上前抵挡攻击，却也被击退至墙边。
“去叫叶前辈来啊，快！”她眉目紧锁，依旧快速上前阻止寻芸的进攻。
小修士击出的每一招剑式都非常标准，挥剑的力道，落步的方位，灵力的运转，都透露着扎实的根基。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丝紧张以及万分的警惕。
看着她一丝不苟地挥出莫名熟悉的剑招，寻芸胸口像是被塞住了，漫起难言的苦涩心酸。
像看到了什么新生的、珍贵的叫她珍惜不忍打碎的东西。
她竟有些舍不得……
可就因为这一瞬的恍惚，她无意识顿了脚步，卖了个极其明显的破绽。
那白衣男子哪肯错过这大好的时机，只听他呵笑一声，绕至寻芸身后，与那小修士形成夹击之势，杀机四起。
看清小修士落步的方位起势的苗头，寻芸的余光立刻向身后的白影掠去。
腹背受敌，她握紧手中锈剑，吃力地运转周身妖力。脚尖一落至实处，绷紧整个手臂，转动手腕，一股凌厉的妖气从指尖迸发覆盖整柄锈剑，竖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同时击退前后两人的攻击。
“铮——！”
“什么？！”白衣人不知又掏出什么法宝挡下攻击，被击退在地又立刻愤恨着起身上前。
“圆月斩！你怎么会这招！”小修士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眼睛睁得滚圆，死死瞪着四散着妖气的寻芸。
寻芸自己也有些愣住，这招挥出得太自然，仿佛已演练过千遍万遍。
可她没有再想，收紧丹田俯身向下，单脚踏实地面作一点，平直挥出重剑，身体如游龙般急速转作一圈，以她自身为轴心，再划出一道平行地面的圆月状斩击。
这一招实实落下，昆仑二人再无起身之力。
可寻芸也再无力支撑，浑身妖力如坍塌般消失去，她没法犹豫，夺过小修士身上的妖丹，大口吞下。
汹涌狂躁的力量瞬间在体内爆开，所有的感受都变得极度敏锐。
“铛——”
铁锈重剑从她指尖滑落，化作如海啸般的嘶鸣。
与此同时，她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是那个黑衣人。
不得再停留了。
她深吸一口气，吹响哨声，跳上屋顶三只仙鹤飞来接应，再纵身一跃落在仙鹤背上，飞向天空。
“谢谢……”她疲累地趴坐着，抱着这毫无印象却充满善意的生灵，“我们从前一定认识……那时我一定还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的眼泪随风落下。
天上落下水来，细细密密下起小雨。
叶瑜看到瘫倒在地的小修士，几步上前靠近，蹲下身稳住她翻腾的气血，治疗她不算太严重的内伤。
“前辈，怎么来得这样迟……”小修士忍痛站起身。
“多亏地上那个蠢货，派人假报了地点，还布阵封锁了此处的灵力波动。”
叶瑜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扫过狼藉一片的现场，墙壁上的裂痕、地面上焦黑的坑洞、以及那两个昏迷不醒的白衣弟子。
“是她做的？她去哪了？”
小修士缓过一口气，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破开的屋顶，刚想开口，却发现对方眉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先后带她离开了，你早知道她是谁了？！”
叶瑜转过头看向她，不再掩饰，笑意盈盈地反问道：“她是谁。”
“你还问我！”小修士声音猛地拔高，“是芸小师姑是不是？圆月斩，小师姑独创的招式！为什么会这样，芸小师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要告诉师父！”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从怀中掏出一张传讯符。
还没来得及念完咒，符纸便化作了齑粉。
“你师父不够格。”
“那我就告诉漫斓师姑。”
又一张符纸立刻光芒引动，不一会儿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女声，以及那声音遮盖不住的背景杂音：
“小岫怎么了？”
不等小岫说话，叶瑜却平淡地开口：“是我。”
那边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中敛去了温柔，收去了随意道：“何事。”
“芸出现了。”他言简意骇。
“嗯？”那边陷入好一阵沉默，随及发出难以掩盖的喜悦声音：“我就觉得小芸还活着！可惜我在龙宫回不来，你先把小芸带去昆……”
“师姑！”小岫急忙道，“那个芸小师姑她！她……好像堕魔了……她身上有很重的妖气，抢了我们收着的妖丹就跑了！”
“什么？不可能！”那边又是短暂的沉默，“我这就赶回来。”
叶瑜打断了她们，道：“她现在的情况，不好下定论，只是她残留的气息里，并没有魔气。我会带她回来。”
自漫斓说完最后一句话，那边嘈杂的声音更甚，先在在劝阻着什么。
“你那边根本脱不开身。”叶瑜点破。
“……”良久，漫斓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芸无论怎么样都是小芸，别让她出什么错事，另外……算了，之后再联系。”
叶瑜转身就要离开，最后道：“我明白。”
“不行！师姑！不能让他去！”小岫挡住他的去路，冲着传讯符急喊道，“之前就一直有传闻，说叶前辈是因为恋慕芸小师姑，才……师姑，不能让他去，万一他有别的居心——”
“恋慕？”叶瑜停下脚步，笑意全然消散，“荒谬至极的浅薄。”
他在心中轻嗤，男女情爱，不过是皮肉吸引、**纠葛，脆弱又无用。
芸是高悬于天的月亮，是流雾中的烛光，是完美的，永远澄明的。
这不过这其中有了变故，她如今失忆了，“陨落”了。
可她依旧是她，哪怕沾满妖气，依旧会救下孩童，哪怕全无记忆，依旧被纯粹的仙鹤喜爱。
他要找到她，可不是要续写什么风月话本。他要她想起过去，要驱散她的妖气，落在泥潭里的月亮该重回到高天之上。
这就是他要做的。
他回身给小岫几颗丹药：“你们不该记得这样的她。”
小岫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符纸那边漫斓师姑也没有异议：
“我知道，我会清除这段记忆。我的，那三个家伙的。”
她说罢，叶瑜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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