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迦被班主任一根粉笔砸醒了。
“游迦！你一天天的要死不活啊，能不能精神点儿，半夜挖地道去了！”班主任骂骂咧咧的，显然心情不太好。
具体是什么原因，全校同学都知道了，他没想再触霉头，挺直腰板坐起来盯着窗户外面看，浑然已经听不见班主任的唠叨了。
庄忻推了他一把，样子看起来不比游迦好多少，一脸疲惫，“听高二的说，封西颖是在第一节课的半中间跳下去的。”
“在旧行政大楼上，那边一般没人去，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上去的，但是有保安说，似乎听见了哑着嗓子的大笑，最后就是嘭一声巨响。”
游迦的教室在另一个方向，从窗户望出去什么都瞧不见，只能看见明晃晃的太阳和轻飘的柳枝，什么满地的血，什么抠不出来的皮肤，什么黄-色的警戒线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什么都看不见。
就连刚才进校门的时候都没注意，因为他太累了，光是走路就能栽倒，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受美好的上午。
早上游慧又犯病了，护鸡崽子似的把程靡护在身后，拿着把菜刀指着游迦破口大骂，“你休想伤害我儿子，我要弄死你！你想都别想靠近我们母子俩！”
游迦当时手里还拿着碗，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失声笑了，轻轻将碗放回去，但步伐却猛地带倒了身边的扫把，那把菜刀提的越来越高，直指游迦眉心。
“妈，是我啊，小迦。”游迦好声好气地跪在地上，顺着游慧的手腕把菜刀拿了下来，“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弟弟呢。”
游慧脑袋跟鸡窝似的，眉毛打架，一脸不信任，在对待游迦一定会伤害程靡这件事上，她乐此不疲地人间清醒着。
程靡被游慧堵的难受了，他语气波澜不惊，就跟唱大戏到时间点要收戏台似的，喊了停，“他不会伤害我的，他对我很好。”
于是，这出长达半个小时的大戏忽然就停了。
*
“昨天中午碰见封西颖的时候她还很正常，跟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没什么俩样......”庄忻把书架到桌子上跟游迦分析，“你说，警察会叫咱们问话吗？虽然我和封西颖没那么熟，但她最近跟你跟的特别紧，要是被警察发现了你家里的事该怎么办？你妈妈那头怎么交代啊。”
游迦挂着黑眼圈儿，昨天晚上程靡非说自己晚上害怕，就要抱着人睡，游迦说你去找别人，程靡反驳把阿姨吵醒不好，游迦又说把我吵醒就行？程靡抓着他的被角，说：“我害怕。”
游迦不知道他害怕什么，但最近这些日子他跟程靡的关系有所缓和了。
具体表现在游慧经常性发疯的时候，程靡总是会替他解围。
但这种事儿程靡从来不会说，游迦虽然看出来了，但也不想先给对方台阶下，于是俩人跟赌气似的，维持着一个不明不白的关系。
程靡说他不会报警，也不会离开，他觉得这里挺好的，而且如果游迦不喜欢他，他可以用钱来收买对方。
那时候，程靡还真掏出来不少钱。
游迦忍着没问这个小孩儿哪儿来的钱，因为孩子的来路都不明不白的，这钱不更是。
当时游慧的药快要见底，他没办法，装作小大人的模样给程靡打了个欠条，说：“我一定还你，现在先......”
到最后那句谢谢你游迦也没有说出来，倒是看见程靡跟宝贝似的拿着那张欠条收进了衣服里。
程靡没有问过游慧为什么疯了，也没有问过游迦为什么躲躲藏藏住在这里。
所以，游迦也觉得自己应该尊重对方，不是那种人对人的尊重，而是人对家里面东西的尊重，因为程靡确实漂亮，摆在家里不仅能抑制游慧的疯病，而且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程靡会做饭。
比游迦做的强得不是一丁半点，甚至最开始，他就是被程靡的手艺给驯服了。
他总觉得让一个小孩儿做饭，是虐待。
但程靡挺自在，每天看妈，择菜，做饭，洗碗，拖地，收拾家，浇花，晾衣服，给游慧捶肩，给游迦挂衣服......
这种微妙的同居生活，已经一年了。
游迦从难以接受到被迫接受，程靡也从欺负报复的兔崽子变成了一个家务狂人。
这种转变，倒真像电视剧里的老夫老妻似的，几度夕阳红，酸菜大锅焖。
游迦甩了甩脑袋，骂了自己一声，脑子有病吧你游迦！程靡是在装模作样......
但这个想法，游迦自己都觉得虚。
“怎么了，一天心不在焉的！”庄忻打断他，努努嘴巴示意班主任走了。
游迦往桌子上一趴，脸上枕着刚发下来的英语卷子，“是不是不让随便出大楼了。”
庄忻点点头，“确实，大概底下还没弄完，你说会给咱们放假吗？”
“不知道。”游迦闭上了眼，晚上程靡折腾的太厉害，游迦严重怀疑这小子不对他使用最开始的那些奸计，是因为又找到了别的办法。
比如拿厨艺收获了他的胃口之后，再狠狠把他送进大牢......
......
“几点了？”游迦睁开眼，旁边庄忻正在和自己头发打架，前几天班主任看他这头发不顺眼极了，直接在教室里给庄忻剪了，气得他整整抑郁了好几天。
“可以下去了。”庄忻没说几点，他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什么时候能走，什么时候不能走，只要没抓住他，再加上老师对他们后面几个学生已经彻底放弃，学校大门跟个摆设一样，“我走了，约了游戏代打。”
游迦唔了一声，“我待会儿走。”
“买菜去啊，和弟弟。”庄忻笑嘻嘻问，他对程靡永远处于一个娘家人观察期的状态。
“嗯。”游迦简单回答。
庄忻猫下腰，嗖一下沿着墙根从后门溜出去了，讲台上的历史老师口若悬河大讲三国空城计，连后排空了个人都看不出来，游迦叹了口气。
校园黑洞洞的，庄忻熟门熟路绕到一个角落准备翻墙，他刚把包扔出去，身后就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有病啊！”庄忻被吓了一跳。
“你出去干嘛。”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丝毫不觉得自己坏了对方的好事儿。
庄忻看了他好几眼，脸上突然带上了坏透了的笑，他不断靠近那个男生，“你有事儿？”
祁慎没说话，跟个不会出错的好学生误入最后一个考场似的，紧张地抓着校服。
庄忻鼻子哼出一口气，没再搭理对方，准备再翻一次。
嘭！
“听说你喜欢男人。”
庄忻扒着墙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没回头，脚下一蹬，顺势翻了出去，匆匆忙忙的足音，乱糟糟离开了。
祁慎在墙内，盯着砖头上被庄忻抓断的泥巴看。
*
天黑的早，游迦带着程靡去买打折菜。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游迦不冷不淡地问。
“我没等到你，先走了。”
“为什么害怕？”
“你学校有人跳楼了吗？游迦。”
“我说没说过，在外面得叫我哥哥。”
“你学校有人跳楼了吗？”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打听。”
“那个跳楼的女生，是你昨天中午见过面的女生吗？”
游迦脚步愣了一下，“你跟踪我？”
程靡坦荡极了，“我得找你买菜。”
游迦叹了口气，“好好在家，之前让你上学你不想去，现在天天为了买菜往出跑，真有你的。”
“那些东西太简单了。”程靡说。
“我们家出了个文曲星啊。”游迦说的咬牙切齿，实际上他这段时间的作业都是程靡给他写的。
“买菜去，按照我教你的办法跟她考量。”游迦看了一眼菜市场。
“噢。”程靡提着个菜兜子，不急不忙地过了马路，跟点单似的手指点了点，全包了。
菜老板喜笑颜开，“来了来了。”
程靡挎着一堆东西，游迦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默不作声地朝家走。
天已经全黑了，游迦翻墙的时候是7点，现在大概已经快8点了，四周都是些荒乱的田埂和杂草，跟市中心的灯火辉煌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游迦踢开脚边的枯树叉，像是受不了这种安静似的，主动开口，“你如果......”
“我不走。”程靡说的斩钉截铁。
“我还没说完。”游迦叹了口气。
“我没地方去。”程靡提着菜兜，紧走了几步，踩到了游迦在黑暗中的影子上。
“行...”游迦没什么好说的了，一路上，二人默不作声，安静极了。
偶尔经过几盏微弱的路灯，游迦都会下意识回头，只能看见程靡一张漂亮的脸躲在围巾后面哈气，一边走一边踩他的影子，嗵嗵嗵。
每一步都踩在影子的心脏处。
游迦顿了一下，在又一个拐弯处，问：“休战？”
程靡唔了一声，不再祸害“游迦”的心脏，他向前迈了一步，手指揪着游迦校服上长溜溜的白线头，踩到了两个人在影子中交叠的双手处。
*
“就是这儿啊。”张晋国盯着面前不太灯光微弱的屋子左右看了几眼，没有门铃，于是他赤手敲了敲门。
“没人吗？”张晋国看着门口的拖鞋，三个人的，看起来是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儿。
他继续在原地等了等，心想难道是扑空了，正准备迈步离开，身后的铁门吱吱呀呀开了一条细缝儿。
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透过挂锁，猫着腰好奇地盯着他看。
“你好。”张晋国立刻笑了出来，一把拽住门，哐啷巨响，大喇喇地鸠占鹊巢。
“您孩子不在啊。”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游慧懵懂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防备，立刻定论，“我不会让你把我的孩子偷走的！想都别想！”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倒是清醒了不少。
伺候老婆从小做起——程靡宣。
[青心]——“不错不错，我挺满意。”
追老婆从说实话说起——祁慎宣。
——“去你丫的，脑子有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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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漂亮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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