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牢内，路茜虚弱地靠在墙边。枯草垫在地上被潮气浸润，粘腻冷湿。
她长发披散，身着素色衣裙，柔弱可怜的脸惨白如纸，腿部蜷缩在一起。
密道不远处打斗声已然响起。
对面牢房空荡。
路茜从地上起身，来到牢门前。密道中的点点烛火映射昏黄的光，远处转角处的地上影子摇动。
稳健的脚步响起，路茜牢门前蓦然出现拉长变形的人影。
她轻唤：“莱斯——”
莱斯谨慎的脚步一顿，下个瞬间便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步。
路茜望着他，纤细的手搭在牢门上，声音轻得像羽毛，但是他听得见，并在靠近她。
最终解救她。
她躲去角落，牢门轰然倒去，靠近墙角的她瑟缩一下。
她蜷缩，抱住双腿，长发柔柔地掩盖她的脸。袖子扯起，露出红肿的手腕。
莱斯大步迈进牢房，脚下杂草碎乱，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道惊动了什么，吱吱声响起，小小的黑影闪过。
是老鼠。
莱斯皱眉，担忧地望向路茜——据他所知，贵族小姐都极为害怕这些动物。
距路茜还有两步的距离，他踌躇，还是选择停住脚步问：“露西小姐，你怎么样了。”
路茜抬起头，眼中雾蒙蒙一片，泫然欲泣地望着他。他的心骤然抽痛，向来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骑士罕见地安慰起她。
......
“作为耀日神最忠诚的信徒，我愿意帮助您阻止他。”
“就当是我的赎罪。”
少了杰妮芙，密道内唯有他们二人。
宽大的裙摆包裹她瘦弱的身躯。影子被放大扭曲，前方黑暗的洞口扑来阴冷潮湿的空气，莱斯宽厚的脊背散发令人安心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贴近他。
救出斐尔，拿到眼泪，前往祭坛。
有了预知梦的提前演练，这次一切顺利。路茜悄悄用长发盖住右耳，但距离祭坛越来越近，她耳后的紫色蝴蝶印记开始发烫。
路茜不安问：
【小海，紫色印记在发烫。】
【主人，我刚翻阅古籍回来。这种情况，其实反而有助于你。】
【哦？】
【契约目前处于失联状态。因此发烫提醒你恢复联系。今日如果你将恶魔召唤出来，便可直接恢复契约。】
祭坛上，威廉公爵来回踱步。
他烦心极了——杰妮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没有她，他的祭祀仪式又该怎么进行。
耳边劲风袭来，莱斯骤然出现，手拿长剑向他刺去。
查尔斯接住这一剑，眼神却落在路茜身上。
路茜没有看他。
莱斯依旧兢兢业业念着对威廉宣判的台词。斐尔握紧手中十字架。
威廉公爵看见祭坛出现的三人，心中怒火乍起。
已经到这一步，他便也不装了，没了平日恶心虚假的笑容，没有理会莱斯，他冷声喊道：“露西，你把杰妮芙藏哪里去了？”
路茜躲在莱斯身后，无辜道：“父亲，您在说什么啊？”
威廉公爵冷哼一声，眯起双眸阴狠地望向她，说：“除了你还能有谁？露西，别把我当傻子。”
她的面上尽是被冤枉的委屈。
“杰妮芙不就在您身后吗？”
威廉公爵冷笑道：“露西，你还要戏弄我吗？”
他眼神阴冷地盯着装无辜躲在斐尔和莱斯身后的路茜。好啊，果然，她就是想仗着教会的势力来对抗他。亏他还以为她是一个聪明人。
他正要开口将路茜的真面目揭露，身后却有劲风席过。
红布飘然落地。
“姐姐说得没错啊，威廉，我就在你身后啊。”杰妮芙清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杰妮芙从镜中走出，她的头发已经变成耀眼的红色，张扬红色在她身上极具生命力与活力，让她与平日看起来截然不同。
威廉僵硬地转身。
毁了，都毁了，他的筹码，他的布局，他的计划，都毁了。
镜子中爱尔缇默不怀好意地望着他。
他胆寒，向后退去，大呼查尔斯。
杰妮芙却迅速抓住威廉的肩膀，笑道：“威廉，我的母亲要见你，劳烦你走一趟吧。”
她拽着威廉，将他推进镜中。
镜中爱尔缇默狞笑着——等待威廉公爵这个罪人落尽她手里。
杰妮芙将威廉丢尽镜中后，拍拍手，转身看向莱斯和斐尔。
莱斯握紧手中剑，持防御姿态。
斐尔皱眉断言道：“你是红女巫。”
杰妮芙哼了一声。她目光落在他们的神袍上，眼底是深深的厌恶。
她进入镜中后，成功收归女巫的宝物魔镜，并在魔镜的帮助下彻底觉醒女巫力量，并获得女巫的遗传记忆。
在她的记忆中，她们女巫一族的消失和耀日神殿脱不了关系。
不过，她想到母亲的请求，她一挥手，将斐尔和莱斯送入镜中。
“虽然我很讨厌你们的耀日神，但是还是先请你们见证爱尔缇默对威廉的审判，将缺席的正义还给我母亲！”
斐尔和莱斯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道光波袭来，再睁眼已经来到镜中。
祭坛上只余下三人。
杰妮芙与路茜面面相对，查尔斯依旧默然紧盯路茜。
当眼神对接，杰妮芙忍不住笑弯了眼。
“姐姐，计划顺利吗？”
她来到路茜身前，乳燕投林似的扑进她怀里。
路茜温柔地笑道：“一切顺利。”
她收拢耳边披散的长发，蔷薇香味飘散。
杰妮芙就在此时猝然看见路茜耳后紫色蝴蝶印记。她抓住路茜的手，震惊地说：“恶魔契约！”
她看出问题说：“但是契约处于失效状态。”她目光复杂落在路茜的脸上，忧心道：“姐姐，你想怎么办？”
路茜目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到不容抗拒。
“杰妮芙，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抚摸耳后说：“我需要再次契约恶魔。”
“在神父他们出来之前。”
冰棺前竖立的镜子默默呈现镜中世界发生的事。
威廉被漆黑锁链吊起四肢，往日神气的脸上面容灰败。爱尔缇默衣裙如火，细细看去却是鲜血染红衣裙。
斐尔和莱斯出现在镜中世界。
镜中是黑茫的房间，暴乱的魔力肆意流动。斐尔感受魔力缺口，却因为混乱的魔力流而一无所获。
莱斯紧紧护卫在神父身边，目光沉沉环视周围。
爱尔缇默用余光瞥见他们。
“神父与骑士。”她说：“我是爱尔家族第三十五代贵女。”
斐尔颔首道：“愿神赐福于你。”
这是每位神父的礼仪。
爱尔缇默猛然转头，仿佛被触及逆鳞，咬牙切齿道：“耀日神？可笑极了！”
“当年我怀孕后向耀日神殿求助，原本以为你们可以庇护我，结果呢？”
她面目狰狞，动作夸张地捧住肚子说：“你们和城堡主狼狈为奸。竟然将刚刚生产完的我交出去，让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我又重回威廉的魔掌。仅仅因为我有威廉夫人的身份！”
“是你们害了我！”
“你知道我有多惨吗？最开始整日被囚禁在城堡的一间房间，沦为他的禁鸾。最可悲的是，我无论在侍从眼中还是在其它夫人眼中，我竟然是幸福的！”
“他伪装得深情，外人都以为他十分爱我，不仅给我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还专门为我打造金丝铺就的房间。连我的求助在他们眼中都成为不知趣、不知感恩！”
“明明，威廉前任夫人刚刚失踪，他表现的那么爱我，大家竟然都不觉得奇怪。难道仅仅就因为他的权利，他的地位，他的身份。”
“明明我也是爱尔家族的贵女啊！家族底蕴深厚，远比他的家族更有地位。所以神父，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连教会都偏袒他！”
爱尔缇默质问，手中骤然出现一把长剑，刺向被挂起的威廉公爵的两股之间。
“让我来告诉你吧，神父！当然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男人啊！”
威廉公爵发出一声惨叫。
斐尔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爱尔缇默贵女，我对你的遭遇深感同情，您冷静一点，动用私刑会触犯教规。”
“私刑？当年我逃走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教会为我主持公道啊！你们不是把我交回给威廉，说是是两个家族的内部私事，你们不便插手。”
“贵女贵女，哪里有世家能加官受爵的男人重要。在你们眼中，我们不过是货物，是长得好看的花瓶，是被圈养的宠物，生来只有联姻的命运，只有嫁人生子的命运。”
“为什么，神父？数百年前还不是这样的。诸神世纪女神众多，女魔法师众多，哪里有男人敢如此规训女人？末法时代，耀日神独大，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男神？他便不庇护女人？”
“还是因为女人已经失去力量。”她悲然一笑道：“早在诸神世纪，女魔法师生育就会被婴孩吸收能量。现在到了末法时代，人本就不能再修炼魔法，女人还在一代又一代的生育中被耗尽躯体中的魔力。最终大多女人都成为禁魔体制。”
“教会中，掌权者为神父，执行者为骑士，服务者是修女。你们的权利结构又怎么让我相信你们？”
她将自己内心积攒多年的怨怒爆发出来，语气是诡异的冷然。
“既然你们互相包庇，那只有我自己来审判他了。”
爱尔缇默说罢，提起长剑便要冲向威廉，剑端直指他的心口。
斐尔蹙紧双眉道：“住手！爱尔缇默。威廉马上也会因侍奉恶魔被处于死刑。”
莱斯腰身一拧，跨步来到威廉前。两剑相接，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谁知听完她的话被挂起的威廉公爵反倒笑了出来。
他说：“你说得对。”
“但是你不仅该审判我，还应该有教会。相较于教会，解决我轻而易举，扳倒教会却是难上加难。”
他抬起头，费劲挤出一抹笑容说：“我侍奉的主具有和教会抗衡的力量，不如你放过我，先和我一起扳倒教会。”
爱尔缇默看护在威廉公爵前的莱斯一眼，收起剑，走上前问：“真得吗？”
威廉见此一喜，即使两腿之间鲜血淋漓，额间满是冷汗，但他为了生存依旧温声说：“没错，我会将我的势力以及财富全部给你。”
爱尔缇默上前一步问：“我该怎么相信你？”
威廉谄媚说：“我有一枚徽章，家侍认章不认人。”他不顾斐尔和莱斯在场，为了活命他准备将他的底牌尽数说出来。
爱尔缇默眼神一亮，凑到他跟前说：“在哪？”
莱斯看见她垂下的剑，以为她杀心以灭。谁知他刚刚收起剑，便听见穿破皮肉的声音。
威廉心口被洞穿。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穿膛而过的利剑，看爱尔缇默被鲜血飙溅的脸。
她的脸上全是疯狂和快意。
威廉奋力低头，张嘴露出森然的牙，想咬住她。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脖子扭曲成怪异的畸形，看上去像是断了。
爱尔缇默兴奋极了，竟然不躲不避，最终威廉距她的耳朵一尺距离，便垂头，彻底死去。
莱斯将剑夹在爱尔缇默脖子上，目光复杂。
斐尔走上前，双手合十默念吟诵词。白光落在威廉公爵的尸体上，渐渐吞没他。最终他可怖的身体化为一粒粒光点消散。
斐尔的眼纱落在地上。
爱尔缇默漠然地看着威廉尸体的消失，丝毫不怕莱斯的长剑的威胁。
她唇轻启——
“审判结束。”
爱尔缇默一挥手，斐尔和莱斯便被她推出镜外。
“你们仅仅只是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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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有微恐元素，请做好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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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贵女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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