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旋转的坚硬物体在地面上发出无止的摩擦声,金色光线下飞散的尘灰像是被拨动的命运之线震颤。
【天呐,它竟然立住了。】
“这这这,神父——”威廉公爵连着几声惊叹,又拖着长音,眼神游移,瞟向神父的方向。
斐尔眉头紧蹙,思忖片刻,便将手抚向耳后。
“不可!”距离他们数米距离的神使急切上前。
路茜只感到一阵疾风略过,再看去那神使已然单膝重重跪地,道:“神父,请停止您的举动。主教交代过,您在外不可私自摘下眼纱。”
斐尔叹息,修长手指从银发中抽出,发丝散动间,耳后隐约出现金色的碎光。
神使见此,这才泄下一口气,行礼退去。
一番插曲下来,徽章的情况出竟出现变化。
清越的金属声回荡,刚刚还立着的徽章倒下。周遭盘旋的浅金流华消散,一轮金色的太阳图案赫然露在上面。
所有人都不出声,对轮番上阵的怪异情况镇住,像是无主的稚儿、愚者,等待全知全能的神父为他们解答。
斐尔从地上拾起那枚徽章,握住的一瞬间夜莺发出一声悦耳的啼鸣。他细细感受徽章传来的讯息,却诧异地发现得不到任何回应。
突然,他胸前的挂坠发出一道刺目的强光投射到徽章上。徽章在这束光下缓缓升起,最终在空中投影出模糊的字体。
那字迹仿佛蒙上了水雾,挂坠供给的力量便是抹布,缓缓擦拭水痕,显露出命运的真言。
当“杰”字出现,杰妮芙猛然捂住嘴巴。
路茜的双眸一下暗淡下来。
等待着神迹的每时每分,都是煎熬。挂坠的光芒越来越小,可是这才擦到第三个字,看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
当挂坠贡献出它的全部力量,空中漂浮的字迹错乱的排列,唯有“杰妮芙”几个字最为清晰。
威廉公爵口吃的毛病又犯了,“这这这——”
神父将徽章与吊坠拿回,沉默片刻,才说道:“恭喜你,杰妮芙小姐。”
杰妮芙瞪圆眼眶,激动地一把抱住一旁的威廉公爵,发出欢呼,却不小心打落威廉公爵头顶的帽子,将他头发稀少的脑袋露了出来。
杰妮芙的欢呼被按下暂停键,动作也僵硬住,心中悲叹自己又搞砸了。她已经预测到威廉公爵定然会对她进行严厉的斥责。
没想到,威廉公爵自然地从地上捡起帽子戴上,双手重重拍杰妮芙的肩膀,满是笑意道:“我最亲爱的女儿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真是祝贺你,父亲为您感到开心,不用如此紧张。平日我固然严苛,但是今天的我可是非常好说话,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杰妮芙蓝汪汪的双眼瞬间泛起亮光,她充满惊喜道:“真的吗?父亲。”
“我想为伊万换个狗窝,还有玩具,还有还有——”
另一旁的其乐融融,更显路茜这边的冷清。即使她面色镇静,挺直的腰杆让她看上去与平时并无异常。
但是此情此景下,却总让人觉得她的内心还是十分难过,平静的面容只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外壳。
慈爱善良的神父忍不住走向路茜,安慰道:“请不要灰心,露西小姐。您刚刚不卑不亢的态度十分另人欣赏,毫无疑问,您是一位出色的贵女。”
“谢谢您。您真是善良,”路茜没有想到斐尔会安慰她。人在脆弱的时刻,任何的关心都会汇聚成委屈的河流。水汽眨眼弥漫整个眼眶,她的眼眸变成了湖,盛满泪水。
“没关系,你也还是个小女孩。”神父轻轻摇头,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说:“哭鼻子还是你们的专属特权。”
路茜一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听见这句话却笑了起来。那弯起的眼角是眼泪的河道,泪珠便在笑意中滚落。
她抿着唇反驳道:“神父,我知道您是在安慰我,但是我还是想说——”
“哭泣并不是特权。哭泣是每个哀伤的人的权利。”
她的眼泪一落,好像所有的委屈伤心都走了,狡黠的眼睛沾染湿意,说:“不过,神父应该不会哭鼻子吧。”
话音落地,斐尔肩上的夜莺又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从斐尔的左肩飞到右肩,爪子勾乱神父柔顺的长发。它昂起胸脯,极富韵律与顿挫啼鸣像是唱歌又像是在回应路茜。
“叽叽。”
斐尔一把捉住捣乱的夜莺,耳廓泛起淡红,不知是被夜莺捣乱时抓的还是怎么的,他低声回了句,“没有。”
真是可惜,雪白的长带挡着斐尔的眼睛。而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只靠一双眼睛便能传达喜悦、哀伤、愤怒等情绪。所以即使路茜再怎么观察,从神父身上得到的情绪反馈也是少之又少。
就像此刻,路茜并不能准确的猜出神父的想法。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需要一步步试探,对于精于心计者,往往能从几句话中猜出对方的边界在哪里,更有甚者可以迅速了解对方的喜恶,顺理成章地表演出对方喜爱的性格。
路茜感到惋惜。
见路茜未言,斐尔的唇微不可察地轻抿,肩上夜莺不停地啄他的脖子。
他没有管,远远地对威廉公爵说:“威廉公爵,该离开了。”
那边威廉公爵和杰妮芙正就伊万的福利待遇争论,热火朝天也接近尾声。
威廉公爵吹着胡子,显然是情绪激动,“那不过是一条狗,有必要还给他修一间屋子吗?”
杰妮芙扣手指,可怜兮兮地说:“父亲大人求求您了!不需要太大嘛,只要比姐姐的玩偶屋小点就可以了。”
“你姐姐的玩偶屋是你兄长送的,和我又没有——哦我的天呐,算了,我答应你吧。”
威廉公爵听见神父的呼喊,揉着眉心不欲再和杰妮芙争论,答应了下来。
他们走了过来。
威廉公爵看见神父身边的路茜,猛地一拍脑袋上的帽子,做出懊恼的神情说:“哎呦,我温柔又可怜的露西,我竟然忽视了你的心情。”
一旁的杰妮芙心中喜悦突然被愧疚的情绪侵入,两相混合下只觉得酸酸麻麻,又心重如石。
“姐姐,对不起。”她小声说着。
“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劝说的话在当下的情景下会变成炫耀,避而不谈又像是漠不关心.......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对不起。
路茜温柔地笑起来,先是对威廉公爵说:“父亲不必介意。我并未感到伤心,反而为父亲感到高兴。”她将视线放在杰妮芙身上,继续说:“毕竟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杰妮芙也是我的妹妹,我应当祝贺你。”
威廉公爵满意地笑着,心底感叹路茜的识时务,也不再多语,却在心中盘算起路茜的婚事。
原先收养两个女儿,一方面是为了神侍选拔,另一方面便是为了拉拢势力巩固权力。爱月城虽然临近圣城,但是毕竟不在权力中心,而前些时日斯兰城主想要与爱月城联姻,他当时拖了下来。现下看来聪明识时务的路茜会是不错的选择。即使联姻的对象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东西。
想到那老东西还有十几个情妇,生活奢靡放浪,他心中又有几分可惜,但又很快消散。毕竟要不是他给路茜新生,想必她现在还在贫民窟挖树根呢!很快,他心中做出了决定。
走出神殿,路茜的贴身女佣可可西拿着斗篷迎了上来。
路茜披上斗篷,在心中问道——
【徽章的力量的力量吸收了多少?】
【主人,你可真是胆大!我吸收了徽章一半的能量,差不多可以做一次预知梦!在神父眼皮下吸收力量可真是刺激!】
【这有什么。富贵险中求。小海,我可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今日。】
【主人有什么打算?】
路茜摩挲修剪圆润的指甲,边走边想。要是她没有猜错,她唯利是图的父亲很快就要给让她嫁人了。真是过分啊,十年的父女情分在上位者的眼中果然不算什么。
威廉公爵热衷于给自己造势,喜欢被人夸耀他的仁慈和才能,所以在路茜和杰妮芙面前他喜欢扮演慈父,基本上很少体罚她们。而兄长查尔斯就不一样了,他是威廉公爵的亲生儿子。威廉公爵对他的态度很奇怪,将他单独教养在西阁楼,很少见他,但是良师资源不断,对他严苛至极,像是在很诚心地培养继承人。
路茜思考着,眼前突兀出现斐尔背影,思维又跳跃到其他地方——爱月城失踪的人说不定还与父亲有关呢。神父要调查吗?
听说神父都是良善之人呢。
她离开爱月城的机会就在这里。
旁若她的计划能成功,还得感谢斐尔友情赞助的能量。
走出教堂,不远处是罗曼世家的马车,家佣穿着形制相似的衣衫将车马层层围住。闹哄哄的声音从那里传来,一位矮小但健壮的男人压着什么,边抽打边怒叫——
“该死的小鬼,你在这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男人壮硕身躯下压着黑瘦小孩。说实在话,若不是男人的叫骂和在地上抽动的像是蟑螂须的两条胳膊,路茜还真看不出是什么。
“松开,松开。”含混不清的声音从孩子嘴里传出来,夹杂着呜咽和听不懂的音节。
在男人的绝对压制下,男孩的反抗逐渐微弱,像是知道力量的悬殊,最后宛如一条死鱼摊在地上逐渐放弃挣扎。
威廉公爵走出神殿便看见这一幕,
“公爵,这是一个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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