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透过绘制着彩色图案的窗户洒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金色的斑点在空气中跳跃。
这是一座由教会创建的基督教学院，沉闷的建筑与严格的校规让这里的一切装饰都变得庄重而神圣。
从长廊中走过，一个人也没有遇见，但是读书的声音却无比整齐地从一个个门后传递出来，卡尔不敢想象之后在这里学习的情景，只能紧张地攥着手中教皇亲笔写的推荐信，一头扎向校长的办公室。
读书声慢慢消失了，站在办公室门前，卡尔深吸一口气。
好紧张，不想进去。
但是这可能是他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
他咬紧牙关，想着分别时妈妈脸上疲惫的微笑，推门走了进去。
“你会拉丁文？”
校长从信件后抬眼看着他，似乎对这一点十分怀疑，但是教皇确实在信件中大力称赞了眼前这个孩子，他站起身，走到卡尔身前，低头俯视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你的拉丁文是从哪学的？”
卡尔说：“我父亲说，他的……”
“啊，”校长笑了一声，“大概的情况我想教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过这里是学校，不是贫民窟，我希望你不要惹出什么麻烦出来，出去吧，不要到处闲逛。”
终于结束了，尽管过程并不十分愉快，卡尔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只想先找到自己的寝室，总得先把东西放下不是吗。
卡尔在家时经常帮妈妈做一些家务事，力气也不算小，因此即便是拎着行李，他依旧是走得飞快，不过因为没有人带路，他好几次走进死胡同，不过好在最后还是走到了寝室，在大厅里一个老人的带领下找到了寝室。
“这个房间已经住满了吗？”卡尔指着床上摆放整齐的一堆衣服问。
“那是你的衣服，学校里的每个学生都得这样穿。”
说完，老人便将房间的钥匙交给他，随后转身离开了。
卡尔将箱子塞进床底，他开始有些懊悔之前央求母亲给他买衣服的事儿了，看来这些衣服在这里完全没有必要，恐怕以后只能放在箱子里吃灰了。
他在寝室里四下看了一圈，看来这一个房间是两个人一起住的，什么东西都是双份，另外一张床上整齐地铺着一床洁白的被子，要不是靠窗的桌子上有一张写着字的羊皮纸，他甚至要怀疑是不是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住在这里。
他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地侧过头看向窗外，许久没有修剪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显得他皮肤更黑了。
门刺啦一声被推开，卡尔被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发现是房间里一个小门被打开了，有一个同他一般大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原先以为那扇门后头是一个小柜子呢，原来是洗漱的地方。
见这个少年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卡尔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坐的似乎是对方的位置，于是便站起身，主动向对方问好：“你好，我是新来这里的学生。”
“嗯。”少年的回应很冷淡，直直掠过卡尔，将桌上的羊皮纸攥紧手心，揉成一团，扔进桌边的垃圾桶里。
他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很细腻，略显苍白。身上穿着制服，纽扣一直系到下巴，只有潮湿的头发能够说明他刚刚是在洗漱。
“你来这里做什么？”少年在桌前坐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卡尔。
“呃……上学，”卡尔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角，“我想我应该是住在这个房间的……”
闻言，少年偏过头看他，眼神中掺杂着一些叫卡尔看不懂的东西，只听少年缓缓开口说：“你……住这儿？”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他将卡尔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倒不似先前那般冷漠了，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入学？”
“我像是因为我会用拉丁文读圣经，教皇说他愿意资助我来这里读书。”
少年认真地听完他的话，随后露出微笑，向卡尔伸出手，说：“雅克。”
卡尔受宠若惊地与对方握手，说：“我叫卡尔。”
天色渐暗，卡尔又累又饿，脸上又因为一天的奔波黏糊糊的，他走进洗漱间抹了把脸，抬头却瞥见雅克正看着自己，对视的瞬间，对方低下头。
卡尔站在床前换掉衣服，学着雅克的样子将纽扣扣到最上面，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到餐厅。
这里的学生并不多，互相之间都很熟悉，见了卡尔这个新面孔，有不少人都好奇地盯着他看，卡尔端着盘子，紧张地将半张脸缩进衣领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安静地吃饭。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餐厅，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卡尔悄悄抬眼一看，发现正是雅克。
“嘿！”一个少年坐到他的对面，将他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你是新来的？”
“嗯，对，我叫卡尔。”
“我叫亚瑟。”少年不安分地扭了下屁股，凑近卡尔问：“你是不是和雅克住在一起？”
卡尔迟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亚瑟得意地说：“我和管钥匙那老头熟，昨天我看见他往雅克房间送校服来着，我一下就猜到有人要搬到他那个房间里去了。”
“啊？”卡尔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对这个话题也并不感兴趣，只是尴尬地笑了一声。
亚瑟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雅克的事你一点也不知道吧，我和你说……”
他按着卡尔的肩膀，越过桌子凑到卡尔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亚瑟！”
一个老师远远看见亚瑟不安分的身影，当即便冲了过来，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拽了起来，“吃饭的时候不要离开你的座位，我想我已经教过你很多次了。”
即便被人拎着，亚瑟依旧笑嘻嘻地同对方打招呼：“爱德华先生，晚上好。”
热情的人总是不容易让人讨厌，只可惜这里是教会学校，他被罚不许吃晚饭，然后就被轰到走廊上罚站了。
卡尔目送亚瑟离开的背影，对方走出餐厅大门之前还回头对他招了招手，只是卡尔并没有注意到，因为透过人群他看到了一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正要去看是谁的时候，人群一晃，那双眼睛便不见了，任卡尔如何搜寻都不见对方的身影。
准备睡觉的时候，卡尔想要从箱子里找出自己平时穿的睡衣，那件睡衣虽然被改过好几次，上面还有几块补丁，不过他一直都穿那件，不穿的话很容易睡不着的。
然而就在打开箱子之后，卡尔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慌张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又不死心地在箱子里翻了一阵，最后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上不动了。
“卡尔？”
一个温和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抬头一看，发现是雅克。
“你还好吧，是餐厅的饭不合胃口？”
卡尔连忙摇头，否认道：“不，不是的，是有东西忘在家里了，我总是很粗心。”
雅克似乎对此很感兴趣，问：“是什么？”
卡尔说：“是一条项链，我从出生时就带着的。”
“这样啊，”雅克走到桌边，点亮桌上的蜡烛，从抽屉里翻找出什么东西，两根手指捏起，对着卡尔问：“你说的是这个吗？”
一颗带着火烧过的痕迹的珍珠穿在一根细绳上，在雅克手中轻轻晃动。
“怎么在你那？”卡尔惊喜地走上前，接过失而复得的项链，如果这简陋的东西能被称为项链的话。
“应该是你不小心弄掉了，我在座位边上捡到的。”雅克说，“是谁送你的？”
卡尔思索了一下，说：“不知道，我从小就带着。”
“那对你应该很有意义。”雅克笑了一下，干净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透出一点暖色，碧蓝的眼眸如同干净的水一般泛着光。
卡尔看着他的脸一时失了神，直到对方张开手在他的眼前来回晃动了一下。
“你就穿这件衣服吗？”
看着手里满是补丁的衣服，又看了眼不慌不忙解开扣子准备换上干净睡衣的雅克，卡尔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破旧的睡衣往身后藏了藏。
少年的身形有些瘦削，卡尔吃惊地发现雅克身上竟然有很多细密的伤口，他有些不忍心看，可视线却没办法从对方的后背上挪开。
“嗯？”见卡尔一直看着自己，注意到对方的视线，雅克笑了，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衣服扔给卡尔，“穿我的吧，对了，你最近经常和教皇在一起吗？”
“啊，不，”卡尔不安地接过对方丢来的衣服，但是并没有穿上的打算，因为摸着布料就知道价格不菲，他甚至还有些害怕把这件衣服弄脏了，“我想我们应该只见过两次。”
“两次？”
卡尔发现雅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啊，那很好，亚瑟和你说了什么？”
卡尔有些尴尬，说：“我和他不太熟……没说什么。”
“他这个人一直都这样，我知道他，你不用担心，”雅克说，“他是不是告诉你我是教皇的私生子？”
“我不会信他胡说的！”
卡尔心慌地解释道，却被雅克抓住了乱晃的手，他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因为雅克正凑近他的脖子不知道在闻什么。
卡尔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和朋友们嬉笑打闹，也经常会有肢体接触，可没有一个人能像雅克一样让人感到不自在的，可能是因为他看上去太干净了吧，卡尔生怕靠太近了会被他嫌弃。
“躲什么？”雅克抬头看他，蓝色的眼睛即使在一片昏暗中依旧干净清澈，说出口的话也比白日里更柔和，“你身上有什么味道？”
卡尔不安地拢起胸口的衣服，说：“我刚洗完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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