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很安静,卡尔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鼻子却闻到一阵又一阵的香气,他有些疑惑地睁开眼,轻轻地从床上坐起来在四周摸索着。
“睡不着?”
另一张床上传来雅克的声音。
卡尔这才想起,香气或许是从雅克给的那件衣服上传出来的,他把那件衣服放在床里侧了。他懊悔自己今天似乎干了不少蠢事,现在好像还打扰了雅克休息。
“你觉得现在睡觉很早吗?”
卡尔心头一紧,以为对方是在责怪自己,正要道歉,只见雅克从床上坐起,说:“陪我说会儿话吧,我还不是很想睡觉。”
又是一阵沉默,卡尔尴尬地坐着,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足够让人觉得有趣的话题。
雅克突然开口问道:“你和教皇真的不熟?”
卡尔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让你来这儿,”雅克侧过身,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看着他,或许是屋内太过昏暗,他的脸失去了白日里的光泽,显得格外落寞,“我不觉得教皇会做这种……没什么用的事。”
说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是说他会资助很多孩子,可是把人送来这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应该知道的。”
“我爸爸是个牧师,他精通拉丁文,一直希望能为教皇做事,但是后来他生病去世了。”卡尔的声音低沉迟缓,慢慢地陷入到自己的回忆中,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痛苦,“在我六岁的时候,他得了天花,直到最后……妈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忙,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我知道她很忙,但是她最后还是来送我了。”
讲完之后,卡尔呆呆地坐着,想着家里还有一个小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妈妈有没有精力照顾她,又开始自顾自地懊悔,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待在家里好歹能帮着做一些事。
就这样想着,他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的,都过去了。”
头顶传来雅克温和的声音,听得卡尔鼻头一酸,眼泪不要钱似的一滴滴砸在被子上。
天刚亮卡尔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从睡在外侧的雅克身上翻了过去,然而直到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雅克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不用去上课吗?”
床上的人闷哼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卡尔不放心地将手背贴在雅克的额头上,以前冬天的时候,早上一起床妈妈都会这样贴一下。
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天还没有完全亮,卡尔吃着早饭,还是有点困,闭着眼睛吃饭,最后又跟着安静的队伍离开餐厅。
“嘿,那个家伙没有为难你吧?”
一回到教室,在老师还没来的时候,亚瑟凑到卡尔身边,兴奋地问。
对于亚瑟的问题,卡尔感到不解,他觉得雅克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这么问?”
亚瑟眼神奇怪地看着他,神情有那么一瞬的狰狞,之后像是做了很大的努力似的,用很真挚的眼神看着卡尔:“真的没什么……比如说,就是那种很奇怪的事。”
卡尔摇了摇头。
亚瑟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困惑,就好像卡尔的回答颠覆了他的某种认知一般,正当他不依不饶地想要继续追问的之后,那个噩梦般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好,我想这里应该是我的位置。”
亚瑟五官扭打在一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位置叫道:“你之前不是坐在那儿吗?”
雅克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他。
“糟糕的家伙。”
亚瑟瞪了他一会儿,嘀嘀咕咕地走开了。
“他好像有点讨厌你。”看着亚瑟离开的背影,卡尔凑到雅克耳边小声说。
雅克靠在他的肩膀上,额头贴着卡尔的脸颊,笑着说:“我知道,但是他是个讨厌鬼不是吗?”
卡尔“嗯”了一声,看起来这个回应很合雅克的意,两个少年挤在一起小声说了半天的话。
如果说在文法学校的生活规律到如同一滩死水的话,那么雅克的存在对于卡尔来说就像是指路的火光一般。
雅克在台上穿着辅祭的衣服,连光都似乎格外偏爱他,将他白色的内衬染上圣洁的金光,察觉到一束强烈的视线,他看向下方的人群,与痴痴地看着他的卡尔对视,微微一笑。
弥撒持续了很长时间,卡尔一边跟着众人应答主祭,一边光明正大地偷看雅克在台上熟练地递送物品。
“雅克!”
仪式结束后,卡尔趁着没人注意,躲在一块晾晒的布后面,探出头与雅克打招呼。
雅克眼睛一亮,走到他面前,问:“你怎么在这儿?”
卡尔手中端着一个盘子,里面盛着几块饼干,他将盘子递给雅克:“你早上不是没吃饭?”
雅克愣了一下,直到卡尔亲手将一块饼干递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你手上……”
顺着卡尔的目光,雅克看到自己虎口处沾上了羔羊的血液,只有一点,渗透进他皮肤的纹路里,已经干涸,他沉默地用手帕将污渍擦拭干净。
“应该没人看到吧?”
莉莉娅悄悄收起手帕,她刚才不小心碰到了污水桶,几滴水溅在花窗上。
她看向不远处正与教皇交谈的男人,脸上的慌张转变成幸福的微笑,过不了几天,她就能和未婚夫在教皇的见证下结婚了。
她已经忍不住想象那天自己穿上婚服、手捧鲜花的样子了。
爱德华在学校总是额外关注亚瑟与雅克,因为他们一个是教皇的侄子,一个是教皇的养子,在将这两个孩子交给自己的时候,教皇用信任的眼光看着他,从那之后爱德华对于这两个孩子的要求便比其他学生要严格很多。
但是事实总是让他感到挫败,这两个孩子并不总是很听话,不过好在后来的卡尔还算听话,让他感觉不至于对不起教皇的嘱托。
听完爱德华的汇报,教皇和善地点点头:“我会亲自教导他。”
闻言爱德华放下心,在他心中雅克的恶劣程度不亚于亚瑟,他亲眼见过雅克在角落里折磨一只鸟,之后便打心眼觉得雅克根本不配做教皇的辅祭。
“当然,尊敬的教皇,我想他到底是个孩子,经过您的教导一定会重回正轨的。”
卡尔一回到寝室,见雅克正坐在书桌前,在烛火的光下看着一封信。
这还是卡尔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信纸,他好奇地凑到桌边,不过还是克制住了好奇,没有看信纸上的内容。
“谁给你写信啦?”
雅克将信封推给卡尔,上面写着“致雅克”,他说:“是你亲爱的教皇大人。”
卡尔想了想,信上写的应该是雅克和教皇的私事吧便没有再多问。
从来这里地第一天开始,卡尔与雅克就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今天雅克看完信之后就离开了,说是要回教堂见教皇,一刻也不能耽搁,还有一个侍从帮他收拾东西,想来是要离开很久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没有办法,卡尔跳下床,原本是不想穿鞋的,但是又害怕直接站在地上再回床上的话会把床蹭脏,万一雅克回来之后嫌弃呢?
他低头把甩进床底的拖鞋够出来,跑到衣柜前拿出那件睡衣,就这样躺在床上,抱着一件睡衣安稳地睡着了。
车轮飞过泥地,在硬石板上嘎吱作响,终于在天亮前赶到教堂前,雅克被车夫叫醒,教堂的小门前站着一个修士,面无表情,如雕塑一般,在看见雅克之后才将门打开。雅克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然而教堂并不是他的目的地,他真正该去的地方,是地下室。
“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教皇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手上的工具,声音波澜不惊,沉稳得如同一滩死水。
雅克跪在坚硬的石板上,上身没有穿衣服,伤疤在四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尤为可怖,他没有吭声,这已经是他能做的对教皇最大的反抗。
“不承认?你最好永远别说话!”
暗室里,鞭子落在人体上的声音格外清脆,片刻,雅克面色苍白,倒在地上,在即将昏过去之前,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说:“你之前答应我,不会让其他人住进我的房间。”
闻言,教皇面色一沉,一抬手,又是一鞭子落在雅克的背上。
教皇的卧室里,梅洛莉亚穿着睡衣,看见雅克被架着抬进来,她皱着眉头走近,掀起雅克背后的衣物,被他身后的伤口惊到了,手指一哆嗦,衣服又落了回去,将伤口遮盖得严严实实。她语气中有些许颤抖,她问:“天呢,我亲爱的,怎么弄成这样?”
在梅洛莉亚的照顾下,雅克终于睁开眼。
“我亲爱的雅克,下次回来先告诉我知道吗?”
见雅克醒过来,梅洛莉亚长舒一口气,轻轻问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是您的卧室?”
梅洛莉亚微笑着,眼角有细密的皱纹,她说:“当然,我才不会把你留给他。”
雅克偏过头,恰到好处地藏住眼底的厌恶。
梅洛莉亚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教皇对他的严苛,语气中不乏对自己魅力的自信,她深信教皇直到现在还爱着自己,否则也不会频繁暗中写信邀请自己去教会了。
雅克没有指责教皇,他知道这是没用的,梅洛莉亚不会为了自己同教皇翻脸,话说回来她和教皇一直纠缠不清,如果他的情报没有错的话,二人以前还有一个私生子,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连当初侍奉梅洛莉亚的侍女都被她找机会除掉了,只不过那个私生子听说已经死了。
见雅克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梅洛莉亚凑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她爱极了着双眼,见不得它们流露出哪怕一点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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