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遇阳踮脚踩在墙头砖上，向屋顶挪了两步，按着屋顶的石瓦，小心的将耳朵向屋下的窗户凑近些。没人说过他一个赵国将军是要来听人家墙角啊。
“如何？屋内可有别人？”少姜躲在院门前一棵歪脖梨树下，抻着头朝着墙头的齐遇阳悄声问着。
齐遇阳朝身后的少姜摆摆手，又仔细听了一会，才一个越步跨下墙头。
“走吧，我们进去吧。”
“等下，我来敲门。”少姜一把抓住齐遇阳的胳臂，快步走到他面前，思索片刻后，邦邦敲了俩下木门，装作着急的开口。
“王家医师在吗？我哥哥今晨饭后腹痛难忍，特地夜来请诊，烦请王医师看看吧。”
少姜好一会敲门，屋内才传来女子谨慎的回声。
“王医师如今不在家中了，不要再敲门了，你快快带着人换一家去看诊吧。”
“好嫂子，我们是城外赶来的，实在是寻遍了京中医师没人给治，我哥哥已经把昨日的早饭都吐出了，现在脸上一点红气也没了，求求嫂子可怜，让我们先进去，给我哥哥再喂口热汤吧。”
少姜装作不停哭求，语气着急，听的人揪心，他们虽是晚上拜访，也难以保证不被有心之人看见。
二人虽能直接闯进去是不错，然总归会吓着嫂子与孩子，至此只能取个折中的骗人法子了。
“唉，我家有些止腹痛的汤药，你让他灌一些吧。”
院内门吱声开启，只闻女子轻叹一口气，边说着边踩着轻巧的步子走过来。
少姜回头给齐遇阳眼神示意，让他弯折个腰装下腹痛。
齐遇阳也是顿时便理解她的眼神，赶忙伸出上前搭上少姜肩膀，紧按肚子喔呦的痛耶着，整个人无力的挂在少姜身上。
少姜肩膀有些吃痛，没成想这男人如此会演，还会举一列三，让他装个腹痛还给虚弱上了。
女子将二人引进屋内，回头又牢牢锁上院门。
少姜驮着齐遇阳进了屋内，便甩手将他丢掉，去屋内寻王医师的儿子了。
“啊，你为什么，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家可没什么值钱的，你们不要乱来啊。”
王嫂子见状吓得不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心引进来的人竟然真是骗子，这年头真是谁人都不可信。
“王家嫂子，你等一下啊。”
齐遇阳赶忙要从身上摸出军中令牌，想示给王嫂子以求取信任。
在王嫂子那方反却以为此人是在寻武器，她慌忙摸着桌上针线篓中的铁剪子，闭眼就朝着齐遇阳扎过去。
“我们是军中来的……”好在齐遇阳举起军牌迎着那个剪刀过去，抵了一击。
王嫂睁眼看见军牌，更是吓得脸上失色，将铁剪子一甩，后退好几步。
“是那事被你们发现了？我可说坏事做不得……做不得……”
“王医师是将事情全盘与我们说了，不过他也没害人。”
王嫂这才静下心听着齐遇阳讲事情来龙去脉捋一遍。
寝屋内，床榻上侧躺着一约么十一二岁的男孩，榻边上置着一小木桶，桶中盛有少许秽物。
少姜上手覆上男孩的额，略热，又翻开他水肿的眼皮，底下的眼珠有着不正常的黄。
这几日她多少翻看了几遍师傅的手记，已是忆起曾经所学。此时观着男孩的症状，料到应是中毒了，且体内毒素仍残留许多。
“身上皮肤颜色如常，可见中毒不深，若是……”
少姜正念叨着病情，屋外二人一块进来，倒让少姜想起一事。
“王嫂，孩子前溲可正常？”
王嫂见少姜一姑娘家询问这个，脸皮向上扯了下，又想到齐遇阳说的她是来救治孩子的，还是说了实话。
“不算正常，排的越来越少，这两日也是只喝不出。”
“嗯，症状大都类似，然还有一处。”
少姜应下，转身侧坐到榻边，将被子挑起，按了两下孩子的肚子，观着孩子的眉眼，只见他浅哼了两下，眉头高高蹙起，无力的扭动两下身子。
“初步断定，应是鱼胆汁水中毒，不知王嫂可留有那人送来的药剂瓶子了？”少姜给孩子将被子盖好，掖掖被角，方下了榻。
“有，有的，你待我寻寻。”王嫂说着到床头那堆药瓶中翻找起来。
“这种毒可好解？”齐遇阳凑了过来，看了看孩子的样子，眉头也是打着结。
“本是不好解的，这种毒通常只有一种解剂，是要好心研制的。不过他既中毒已久，还能吊住性命，那送来的药剂就肯定是解剂了。即是解剂，我便能轻易再制出一份。”
“那感情好啊，你今夜就在这研制，我死守门前，绝不会让一个蚊子嗡扰到你。”
齐遇阳一闻能将孩子的毒解掉，高兴直拍胸脯保证。
“冬日哪有蚊子，况且真来人也是来灭口的，你怎么能挡住。”
少姜噗嗤一笑，齐遇阳倒是很好玩，比晏如温有趣多了。
“灭口？”王嫂子拿着瓶子的手猛得一抖，吓得一旁的二人也一哆嗦。
“王嫂莫慌，今日我们也是来将你俩先接走的。”少姜赶忙伸手将王嫂手中的瓶子接过，安慰她道。
“那还得麻烦二位了……这便是那瓶药。”王嫂这才将心沉了下去，用手指了指少姜手中的陶瓶。
少姜打开闻了闻，大致能猜出里面有什么，具体剩下的还得到药堂中亲手配制才行。
少姜来前已与王医师共议过，他们接到王嫂后可以去京郊一处膳药堂，那是王医师好友所开的药堂，不过其近日回老家奔丧了，药堂空放着，整好让几人暂住。
“这有一粒安命保身丸，遇阳你混水给孩子吃下，王嫂咱俩去收拾些重要细软，然后趁夜深先离开这儿。”少姜将一个药包递给齐遇阳，转头跟着王嫂去收拾东西了。
朝雾浓重，周旁之人皆埋头赶路，无人在意路边野梅饮露绽开。
“王嫂，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少姜正在案上赶捻着药草，抬头望见榻边王嫂正为孩子理着额间发，眉间满是担忧与不舍。不由得也忆起自己的阿娘，她离开苗国时，阿娘也是以此种目光远送自己的。
“叫枣生，冬枣的枣，他是我冬日早产生下的……过两日便是他十二岁生辰了……”王嫂偷抹着泪珠，嘴角还是费力压着，不敢在孩子面前哭。
“王枣生，枣王？咦嫂子，这名字不吉利啊。我看还不如叫姜生呢，少姜的姜。王将升，升将发财，好听又吉利。”
齐遇阳于一旁给药炉扇风，说完这两句猛得站起来给自己竖了只大拇哥。
王嫂听到齐遇阳如此说，不仅没觉无礼，反觉得很有道理的点点头，然后又赶忙起身要给少姜跪下。
“少姜恩人，你先前救了我相公，今日又救了我儿子，我乔荭无以为报，今生若你有任何需要，我王家都会为你赴汤蹈火，请你一定要受下我这一拜啊。”
“哎呦，乔姐不用如此客气，娃娃也是因为我们这些大人的纷争卷进来的，我救他本就是弥补，哪能说让你们再给我们回报啊。”
少姜见乔荭就要下跪，急的也是从案那头扭身子就蹦过来将她扶起，可她一个姑娘哪有恁大力气，拽了好几下也拽不动，直扭头看着齐遇阳。
一旁齐遇阳也是挠头傻笑着，他总不能上手将人家一把抱起来吧。
二人又是拉扯一阵，乔荭才起了身。
“姜生好，就是少姜姑娘给他的第二次生命，以后就叫王姜升。”乔荭此时已经在孩子身边念起来了。
少姜真是哭笑不得。
大半日过去，几人分工明确的切药、制药、熬药，终是在晚饭前将药剂研制出来了。
“这里有三瓶药剂，乔姐你只要按每日两次，每次半瓶给孩子喝下去。待他说饿了，你再每天进炖做些鸡鸭清汤，去掉油花，再炖些烂熟的牛肉，少撒些糖……”
少姜话还没交代完，一旁齐遇阳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嘿嘿，你说的给我都听饿了……”齐遇阳一手按着肚子，一手
少姜斜睨了他一眼，无奈得摇摇头，继续对乔荭交代。
“总之，这一月少吃食水中的动物，特别是鱼肉。过了这一个月，王医师也会被送过来，届时你们几人再往远了走，离了京城便好了。”
“咱们是一日没进东西了，恩人你等着，我就去买些吃的来给你们做菜。”乔荭又是红了眼珠，又想着要赶紧出去买菜，摸摸眼皮就要出门，立马被少姜拦住。
“乔姐别出去了，你现在不出去是最安全的，保不齐外头有人在找你们。”
“一会吃食什么的由遇阳与我出去采买，他再爬了墙头给你们送过来，这大门你们就别开了。”
“还有，你就用这小炉子生火做饭，这样不惹人怀疑。”
少姜抓着乔荭的手，交代许多，乔荭也都一一应下。
二人将吃食送过去了，也算了了一个大心思，这才放心的去京中闲逛起。
“我看，你们一个个皆未见过那符欣慧姑娘长相，小生有幸得见，那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绝顶美貌、气质动人……”
街头画舫店铺前，几人围着一幅长柄字画探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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