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2 ——
日本铃鹿赛道,高速的连续弯角对赛车和车手都是极致的考验,空气里弥漫着高张力、肾上腺素和……一丝宿命般的期待。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那两辆颜色迥异的赛车——一辆是鲜亮的红牛厂队蓝色,另一辆是深邃的法拉利红色——靠得足够近,火药桶就随时可能被点燃。
而今天,它果然炸了。
事情发生在一号弯之后的邓禄普弯。Lavelle的红色法拉利在出弯时咬住了Max的蓝牛赛车的尾部,抽头,试图利用尾流在接下来的高速路段完成超越。这是一个大胆的举动,尤其是在比赛初期,轮胎还未进入最佳状态的时候。
Max,一如既往的强硬,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的赛车线守得极紧。两辆并驾齐驱的顶级赛车,在极限的边缘颤抖着,碳纤维部件几乎要亲吻在一起。
然后就是那一声——每一个F1车迷都脊背发凉的声音——尖锐、刺耳、毁灭性的。Lavelle的前翼端板擦到了Max的左后轮。在超过三百公里时速下,这种接触是灾难性的。物理定律瞬间接管了一切。
Max的红牛赛车猛地甩尾,失控地冲向赛道外侧!几乎在同一瞬间,Lavelle的车也因碰撞失去下压力,像一片被狂风扯掉的叶子,跟着一起滑了出去!
两辆价值数百万美元、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尖端机器,毫无尊严地、旋转着冲出了沥青路面,狠狠扎进沙砾缓冲区。沙砾像被惊起的蝗群般漫天飞扬,试图减缓它们的速度,但却徒劳无功。最终,伴随着两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它们一前一后、几乎不分先后地狠狠撞上了轮胎墙。
撞击的力度让整个车身都剧烈震颤。两辆赛车的无线电频道里,几乎在同一时刻,爆发出两种语言却表达着完全相同情绪的咒骂。
“FUCK(一连串流利的意大利语脏话)我就知道!这头盲目的公牛!”Lavelle的声音因愤怒和撞击的震荡而颤抖,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Godverdomme(一连串更激烈的荷兰语脏话)他妈的到底会不会超车?!白痴!”Max的怒吼同样通过无线电清晰地传回了车队墙,背景音是他粗重的喘息。
赛会立刻出示红旗,安全车出动。
而在解说席上,气氛却截然相反。
“哦!我的!上帝啊!”首席解说员的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拔高,几乎破了音,“Max和Lavelle!他们又撞了!第三次了!女士们先生们,这是他们职业生涯第三次以这种灾难性的方式一起退赛!OMG!这简直是命运!他们是天生的宿敌!”
他的搭档,前F1车手,Nico此刻却笑嘻嘻地插话,唯恐天下不乱,“嘿,别忘了我们Max还有另一位好朋友——Russell!梅奔的那位小伙子!今天Max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好朋友’都凑一块了?”
两个人对着镜头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无视了两位当事人在轮胎墙里的郁闷。对于全球收视率来说,这无疑是黄金剧情。
对于Lavelle来说,被Max“压一头”几乎成了他F1生涯的一个注脚。两人都是顶尖的冠军车手,拥有毁灭性的速度和强烈的求胜欲。但不知是运气、车队策略还是那微乎其微的天花板差异,Lavelle的总冠军数始终落后于那个荷兰人。
这种局面让心高气傲、从小就被称为“Il Principe”(王子)的Lavelle如鲠在喉。他从不掩饰这一点,多次在媒体前直言,“我的目标就是击败Max。没有车手不想争冠,而他是那座必须翻越的山。”这话坦荡,却也带着浓浓的战书味道。
Max起初对Lavelle并没太多看法。卡丁车时代,他们确实同场竞技过,但那个意大利-法国混血小子总是独来独往,像一匹孤狼,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冷淡。年轻的Max也曾尝试过友好地打个招呼,换来的却是Lavelle心不在焉的一瞥,或者干脆被无视。热脸贴冷屁股几次后,Max也彻底放弃了,他们在围场里就此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点头之交,仅此而已。
真正的转折点是2021年的上海站排位赛。
同样是一次激烈的轮对轮,同样是一次充满争议的碰撞。那次之后,Max的火爆脾气彻底被点燃,不管赛事干事最终裁定是不是比赛事故,他直接在媒体前开炮,“有些人开着最好的车,却根本不懂怎么尊重对手,大概以为赛道是他家客厅?真是被宠坏的大少爷做派!”
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了。Lavelle岂是忍气吞声的主?他立刻反击,用他那带着点慵懒腔调却字字诛心的英语回应,“只有看不清事实又输不起的人,才会像头是非不分的蠢猪一样乱叫。”
战火就此点燃,再无回转余地。
在此之后,他们几乎零交流。但讽刺的是,因为他们常年统治领奖台,在媒体采访区被迫并肩而立的次数多到数不清。这种诡异的同框,催生了许多围场著名的“名场面”。
有一次,Lavelle在被问及对Max表现的看法时,突然对着镜头绽出一个极其灿烂、甚至有些怀旧的笑容,“说真的,抛开今天不谈,我记得小时候的Max真的很可爱,脸蛋圆圆的,像个软乎乎的荷兰小团子(little Dutch mochi)。和现在……嗯,很不一样。”全场记者爆笑。旁边的Max一脸震惊和懵逼,脱口而出,“Excuse me??”那表情仿佛生吞了一只苍蝇。
还有一次,Max夺冠后正在接受采访,Lavelle恰好路过,竟然故意凑近镜头,用跑调的嗓子大声唱起了那首球迷编来助威Max的歌,“DuDuDu~Max Verstappen~DuDuDu~Champion?(有时是‘Crashtappen’)……”唱完还对着脸色铁青的Max挑了挑眉,潇洒离开。这就是经典的“贴脸开大”。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诡异地维持在一种“看上去好像能开玩笑,但又分明想掐死对方”的量子叠加状态。
他们偶尔会在赛前简报会上因为某个技术问题短暂地、正常地交流几句,甚至能露出笑容,但一旦离开那个环境,或者镜头转过来,立刻秒变冰山脸。
更复杂的三角关系在于,Max不仅有一个Lavelle这样的冤家,他还有一个“老熟人”——Russell。两人在赛道上的恩怨也是由来已久,多次轮对轮较量结下了不少梁子。
而最让Max感到一种莫名“背叛”的是,那个和围场里大多数人关系都平平、唯独和自己水火不容的Lavelle,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和Russell越走越近!
狗仔队不止一次拍到他们一起在摩纳哥或者伦敦吃饭,甚至有人看到他们从某家夜店一起出来。
两个身高腿长的年轻车手站在一起,画面养眼,却让Max心里堵得慌。那感觉很奇怪,不像纯粹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被闺蜜和死对头联手背刺的错愕与不爽?尤其当Russell在卡塔尔站从Max手里抢走杆位后,他的不爽达到了顶峰。
赛后,有记者唯恐天下不乱地去问Lavelle对“Russell抢杆位”事件的看法。Lavelle当时刚拿下第一,心情不错,他对着镜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毫不避讳地说,“很精彩的一圈,George配得上。至于Max?嗯…他有时候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不是吗?我们都习惯了。”
他的态度鲜明地站在了Russell这边。这句话通过媒体放大,精准地传到了Max的耳朵里。可想而知,荷兰人的愤怒值瞬间爆表。这种愤怒混合着对Russell的不爽和对Lavelle“背叛”的怒火,几乎成了他们下一次相遇的催化剂。
而现在,在铃鹿的轮胎墙里,所有这些积压的旧怨新仇,伴随着引擎熄火后的死寂和刺鼻的橡胶燃烧味,彻底爆发了。
Max一把扯开方向盘,甩掉安全带,从车里爬出来。他看也没看自己的赛车,大步流星地走向那辆同样损毁严重的法拉利。
Lavelle也刚从车里出来,正在摘头盔,黑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他看到气势汹汹冲过来的Max,脸上那点因为退赛的郁闷迅速被熟悉的挑衅所取代。
“你他妈的是不是瞎了?!”Max劈头盖脸地吼道,手指几乎要戳到拉维尔脸上,“那种地方你挤什么挤?自杀式袭击吗?!”
Lavelle一把拍开他的手,蓝眼睛里结满了冰霜,声音却异常冷静,带着十足的嘲讽,“学会看后视镜吧,Max。赛道不是你家的牧场,不是你想挡就能挡的。规则写的是防守不能变线两次,需要我给你找个教练复习一下吗?”
“去你妈的规则!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因为你永远超不过我!你嫉妒!”Max口不择言地怒吼道,青筋暴起。
Lavelle猛地向前一步,几乎和Max鼻尖对鼻尖,两人之间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嫉妒?”Lavelle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恨意,“我嫉妒一个连基本尊重都不懂、只会像被抢了糖果的巨婴一样乱吼乱叫的野蛮人?省省吧。你的冠军运气多于实力。”
“你说什么?!你他妈——”Max猛地伸手推了Lavelle一把。Lavelle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一步,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反手抓住了Max的赛车服前襟!
两位车手,在日本的沙砾地里,在全世界镜头的注视下,眼看就要从口角升级为全武行!
“嘿!嘿!住手!你们两个!分开!”经验丰富的FIA工作人员和双方车队的工作人员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拼命地将两个几乎要扭打在一起的冤家死对头拉开。
他们被各自的工作人员隔开,但仍然像两只被激怒的斗牛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胸膛剧烈起伏,嘴里还在不停地用各自的母语咒骂着。
远处,闪光灯疯狂地闪烁,记录下这注定要登上所有体育媒体头条的混乱一幕。
24赛季结束,派对总是围场社交日历上的重头戏。这不仅是一次放松,更像是一种非官式的赛季收官仪式,褪去了赛道上的硝烟,但车手之间微妙的关系网和暗流涌动的小剧场却从未真正落幕。
今年派对的氛围,在Lavelle和Russell一同出现之前,就已经被一种心照不宣的期待感烘托得有些过热。
车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私密包厢的暖色调灯光下,喝着饮料,闲聊着假期计划,但目光总有意无意地瞟向门口,以及那个被精心预留出来的“风暴中心”——Max左右两边的空位。
这几乎成了一个公开的恶作剧。
谁都知道Max和Lavelle那点恩怨,从卡丁车时期若隐若现的忽视,到21年上海站排位赛撞车后的公开互喷——“不懂开车的大少爷”和“是非不分的蠢猪”至今仍是赛车论坛里经久不衰的梗。再加上这赛季铃鹿又一次令人瞠目结舌的双双退赛,以及Lavelle公开力挺Russell的言论……这一切都让这两个空座位像是即将上演精彩剧目的贵宾席。
Max本人则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深靠在柔软的椅背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仿佛对周围这种看热闹的氛围既了然于胸又嗤之以鼻。
门被推开,喧闹声短暂地停滞了一瞬,然后以一种更热烈的、包含着“终于来了”意味的音调重新响起。Lavelle和Russell并肩走了进来。
Russell穿着剪裁精致的黑色高领毛衣和休闲裤,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拢在脑后,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Lavelle则穿着更运动些的卫衣,脸上是他惯有的那种略带疏离和评估意味的表情。
奇妙的是,两人看到那特意空出的、如同斗兽场般的座位安排时,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尴尬的神情。
相反,他们极其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嘴角同时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了然弧度,然后默契地抬手,清脆地击了个掌。
“啪”的一声,像是在平静(实则暗涌)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小石子,让所有期待看到手足无措或剑拔弩张场面的人都愣了一下。
“我就说吧,”Lavelle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偏头对Russell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的愉悦,“大家的恶趣味,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Russell失笑摇头,低声回应,“他们还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在众目睽睽之下,Russell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上前,毫不客气地将Max左边的那张空椅子拖开,发出略微刺耳的摩擦声。他拖着椅子,径直走向了派对主人Hamilton所在的桌子另一端。Lavelle则像影子一样,从容不迫地跟在他身后,仿佛这一切早已在计划之中。
“嘿,Lewis,不介意我们挤挤吧?”Russell笑着,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而不是公然破坏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Hamilton挑挑眉,看着自己身边瞬间多出来的两个人,尤其是面无表情的Lavelle,他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惊讶、无奈和一丝有趣的表情,最终化为一个包容的微笑,“当然,伙计们,位置多的是。”
这一幕让包厢里的其他车手们都惊住了。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从角落传来,更多的是交换着“这怎么回事?”的眼神。Max都能想象出那帮家伙此刻内心的OS:‘WTF?他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Max看着这一切,从Russell动手拖椅子开始,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就停了下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冷哼,随即拿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大口,目光转向别处,不再看那边。
然而,这声冷哼并没有让气氛变得火爆,反而让整个包厢陷入了一种更奇怪的沉默里。一种恶作剧失败后的讪讪感和意想不到的反转带来的尴尬,开始悄然弥漫。Lavelle在Hamilton和Russell中间坐下,他的旁边,恰好就是一直安静看着这一切的Charles。
Charles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试图化解些许尴尬的笑容,拿起桌上的水壶,自然地给Lavelle面前空着的杯子倒满了水,递过去。
“Lav,”Charles的声音很轻,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柔和语调,“我真没想到你会来。”这倒是实话,以Lavelle讨厌这种集体社交活动的性格,出现在这里的概率确实很低。
Lavelle接过水杯,指尖甚至没碰到Charles的手。他侧过脸,回给Charles一个极其标准的、嘴角弧度精确到毫米的“皮笑肉不笑”。
“Charles,”他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Max几乎能脑补出Charles此刻那副有点受伤又有点无奈的表情。活该,谁让你去招惹他。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诡异的平衡感——看,不止我一个人被他这么对待。
一旁的Hamilton忍不住扶了下额头,感觉这次派对的主题似乎正在朝着完全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
…
派对的后半段,Max基本处于一种低气压状态。
他和几个人聊了聊,但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黑色的、和Russell凑得很近的背影。他们似乎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Russell的肩膀偶尔会因为低笑而抖动,Lavelle虽然没什么大动作,但侧脸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柔和那么一点点。
真他妈见鬼。
他们看起来……像是朋友。真正的朋友。
这在钩心斗角、人人自危的F1围场里,简直比熊猫血还稀有。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乖张傲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大利佬,会和Russell成为朋友?而他不行,Lavelle似乎和所有人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除了几个老熟人,大部分关系不是对手就是纯粹的点头之交。
他甚至和Lavelle……本来也不该是这样的。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很多年前,卡丁车赛场。那个黑头发的、总是独自一人、眼神像小豹子一样又凶又独的男孩。Max记得自己尝试过跟他打招呼,大概是在某次比赛后的停车场,他拿着个冰淇淋,含糊不清地对Lavelle说了句“开得不错,要吃冰淇淋吗?”。
Lavelle当时是什么反应?他好像只是从睫毛下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又疏离,仿佛Max是什么碍眼的障碍物,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留他一个人举着冰淇淋傻站在原地。小Max当时心里嘟囔了一句“怪胎”,从此也就把他划到了“无需交流”的列表里。
如果不是21年上海站那次排位赛撞车……或许他们到现在也只是最普通的同行。
派对最终在一种微妙的、算得上“平和”但绝谈不上“热烈”的氛围中结束。
大家按照惯例聚在一起拍了张大合照,照片里Max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Lavelle和Russell则勾肩搭背地站在另一端,脸上带着胜利者般的笑容,中间隔着一大群表情各异的车手,完美诠释了什么是“世界的参差”。
随后,人群便三三两两地散去。
散场时,他听到Lavelle对Russell说,“走吧,车应该到了,直接去机场。”
“回摩纳哥?”Russell问。
“不然呢?难道留在这里呼吸汽车尾气?”Lavelle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嘲讽。
Max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种莫名的、酸涩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他也住在摩纳哥。他和Lavelle,在那么小的地方,却好像活在平行的宇宙,从未有过真正的交集。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爱开玩笑。或者说,摩纳哥实在太小了。
冬歇期的Max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偶尔进行一些保持状态的训练,大部分时间就是打游戏和……嗯,可能吃得有点太放纵了。
那天他刚从一家常去的意大利餐厅出来,肚子饱饱,心情不错,正琢磨着是回家继续鏖战模拟器还是去海边溜达一圈。就在一个拐角,他几乎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嘿!看着点……”他抱怨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Lavelle。他穿着一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休闲服,戴着墨镜,手里拿着杯咖啡,显然也没料到会遇见他。
Lavelle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摘下墨镜。然后,他的目光在Max脸上——或者说,在他明显圆润了不少的脸颊和下巴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钟。
Max看到他嘴角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像是在努力压制什么。但那努力显然是徒劳的。下一秒,Lavelle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最终,一声清晰无比的、毫不掩饰的大笑爆发出来。
原因无他,眼前的Max,显然在休赛期过于放纵了口腹之欲,脸圆润了整整一圈,昔日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变得柔和无比,配上他那时可能有些懵的表情,活脱脱像一只……嗯,一只既像猪又像鱼的奇怪生物组合体。
“My God…Max,”Lavelle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指着他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现在……你现在是‘Obmax’了吧?Sumo Version?(相扑版本)”出乎他意料的是,Max看着爆笑的Lavelle,竟然没有生气。
“Shut up,Lavelle!”他笑骂道,但语气里并没有真正的怒意,“冬歇期不就是用来增肥的吗?”他甚至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凸出来一点的肚子,然后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脸颊。
Lavelle还在笑,但声音小了一些,他凑近一点,像分享什么秘密一样低声说,“说真的,你看起来有点像……呃,一条吃得太饱的金鱼,或者……一只成功越冬准备开春的荷兰猪?”
这个比喻太诡异了,Max忍不住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Fuck you,Lavelle.”他笑骂道,但语气里已经没了火药味。
“你付不起价钱,Max。”Lavelle耸耸肩,重新戴上墨镜,但嘴角依旧高高扬起。
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从未有过的沉默。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冷嘲热讽,只是两个在街头偶遇的、勉强算是熟人的年轻人。
“呃……”Max鬼使神差地开口,“要不要……去喝一杯?反正没事。”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太他妈尴尬了。
Lavelle似乎也愣了一下,他透过墨镜看了Max几秒(Max猜他是在看),然后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行啊。反正嘲笑你需要配点喝的,不然容易噎着。”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露天咖啡馆坐下。对话起初有些磕绊,不可避免地聊到了赛车,聊到了刚刚过去的赛季,甚至提到了铃鹿的撞车。但奇怪的是,这次他们没有吵起来。Max抱怨了一下RB20赛季初的挣扎,Lavelle则讽刺了一下法拉利策略组传统艺能,语气居然都带着点难得的、心平气和的调侃。
他们发现彼此都在玩同一款最新的赛车游戏,并且都对游戏里某条赛道的物理引擎设置破口大骂。
“那最后一个弯根本不可能全油过!游戏设计师到底有没有开过车!”Max愤愤地说。
“同意,”Lavelle罕见地表示了赞同,“而且迈凯伦的车数据绝对做错了,强得离谱,Lando那家伙肯定给游戏公司塞钱了。”
“哈哈哈没错!”
阳光洒在桌子上,咖啡杯见了底。他们居然聊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分开时,Lavelle晃了晃手机,“喂,Obmax,回去加个好友?晚上线上碰碰?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速度。”
“哼,等着被虐吧。”Max哼了一声,但拿出了手机。
那天晚上,他们真的在线上打了几局游戏。互相嘲讽,互不相让,但又莫名畅快。
几天后,Max窝在自己摩纳哥公寓的沙发里,看着Lavelle——这个他认识了十几年、斗了好几年的“宿敌”——正蹲在地毯上,用从他那件昂贵外套上扯下来的线头,笨拙地逗弄着他的猫。
猫咪显然对这个新玩具和新来的两脚兽很感兴趣,扑腾得不亦乐乎。
Lavelle的侧脸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没有了赛道上那种咄咄逼人的锋利感。他甚至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几乎是无意识的低笑,看着猫咪在地上打滚。
Max看着这一幕,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滋生,心里涌起一个清晰无比、甚至有些迟来的念头: 我们早该是朋友了。
那些卡丁车时期错过的可能性,那些被媒体和舆论放大的敌对,那些因年轻气盛和误会而说出的伤人的话……仿佛在这一刻,被猫咪爪子下翻滚的那根小小线头,轻轻地、温柔地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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