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 ——
米兰的春日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摄影棚光滑的水泥地上,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
Oscar Piastri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快要抽筋了。
“Oscar,亲爱的,麻烦你,笑得更自然一些。”摄影师的声音从巨大的相机后面飘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大利口音和显而易见的疲惫。“想象一下,你刚刚赢得了荷兰站,或者……或者你刚刚咬了一口你母亲做的、世界上最美味的肉派!任何一种真正的快乐,好吗?不是这种……这种好像会计师在计算退税时露出的微笑。”
Oscar试图放松下巴,努力调动起那些能让他看起来由衷快乐的记忆神经元。
但这很难。他身上这套当季最新、价格足以买下一套小型空气动力学套件的西装让他感觉拘束,强烈的聚光灯烤得他皮肤发烫,而最要命的,是站在他旁边的Lavelle。
品牌方不知出于何种神秘考量——或许是看中了他们身上某种极与极的反差魅力,或许是单纯想制造话题——点名让他们两人共同代言这个顶级奢侈男装系列。这个决定让围场里不少人都挑高了眉毛。
Oscar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的临时搭档。
Lavelle似乎完全不需要“想象快乐的场景”。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微微侧身,下颌线绷出一个冷淡而完美的弧度,那双著名的、冰蓝色的眼睛半眯着,望向远处某个虚无的点,仿佛眼前的一切喧嚣——调整反光板的助理、跑来跑去的造型师、喋喋不休的摄影师——都与他无关。
他天生就是为镜头而生的。好莱坞式的深刻轮廓,意大利式的慵懒性感,再加上一点法国式的傲慢不羁,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的、几乎具有物理攻击性的美貌。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光是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张完美无瑕的画报和写真。
Oscar内心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想起在F2、F3时期,自己也曾是那个被媒体称赞“有张漂亮脸蛋”的年轻人。但和Lavelle站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件精心包装但依旧朴素的商品,被摆在了一件光芒四射、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旁边。
他的思绪飘开了,飘离了这闷热的摄影棚,飘回了那个更让他熟悉和自在的地方——围场。他是在什么时候,才开始真正“注意”到Lavelle的呢?
答案,或许和Lando有关。
Oscar清晰地记得自己作为新人踏入迈凯轮车队时的感觉。
一切都光鲜亮丽,一切都高速运转,一切都充满了无限可能,但同时,他也迅速明白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则:Lando是迈凯轮的“太子”。
这不是贬义,Lando的天赋、魅力和与车队多年培养的深厚感情,让他当之无愧地成为车队的核心和未来。而他自己,Oscar,某种程度上就像是“太子伴读”。
这个角色需要低调,需要谦逊,需要懂得分寸,不能过于露锋芒,至少初期不能。
于是,天性本就偏于安静、更善于观察而非夸夸其谈的Oscar,更加沉默了几分。他常常戴着耳机,坐在车库角落,或者默默地观察着工程师的数据屏幕,一双冷静的棕色眼睛记录着一切。
这种沉默的观察,反而被围场里那些嗅觉敏锐的粉丝们捕捉到了。他们给他起了个外号:“The Calculating Koala(心机考拉)”。
Oscar第一次听到这个绰号时愣了一下,然后竟然觉得……有点贴切。考拉看起来安静、慵懒、人畜无害,但谁能真的知道它在想什么呢?他确实在观察,在计算,在努力理解这个复杂生态圈的每一条潜规则。
他的观察对象,很大一部分自然是他的队友Lando。他好奇Lando那看似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外表下,对赛车究竟有着怎样深刻的理解;他也好奇,Lando那惊人的速度,何时会被压力或失误所干扰——这是一种属于竞争者的、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好奇心。
也就是在这些对Lando无休止的观察中,他注意到了Lando对Lavelle那种异样的、持续的关注。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态度。
Lando会在Lavelle做出一个极其激进的超车动作后,在车队无线电里半真半假地骂一句“疯子!”,但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厌恶,反而更像是一种掺杂着惊叹的无可奈何。
他会在媒体问到关于Lavelle的问题时,用他标志性的插科打诨的方式糊弄过去,但眼神会短暂地飘忽一下。
偶尔,在车手会议或者派对场合,Oscar会看到Lando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总是独自一人、或者被少数几个非车手圈子朋友包围的Lavelle身上,那目光里带着探究,或许还有一丝……Oscar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
这引起了Oscar的好奇。
因为在Oscar自己的观察里,Lavelle是围场里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他好看得惊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同样强烈得惊人。
F1围场是个奇怪的大家庭,车手们大多从小一起在卡丁车赛场长大,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关系网错综复杂。大家的关系说好不好——毕竟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说不好也好——总有那么几个能一起打高尔夫、玩模拟器的朋友。是一种微妙的、竞争与合作并存的共生关系。
但从来没有谁像Lavelle这样。他几乎是旗帜鲜明地、公开地和至少两位顶尖车手关系交恶——与Charles那种人尽皆知的“冷战”,以及与Max那种在赛道上火花四溅、赛道下形同陌路的紧张状态。
这简直比当年Lewis Hamilton和Nico Rosberg那种“从好友到死敌”的经典剧码还要抓马。Lewis和Nico至少曾经是朋友,而Lavelle,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划清了界限,把自己隔绝在了一个透明的堡垒里。
所以,Oscar一直觉得,Lavelle是一个他无法理解也无需去理解的存在。他们之间几乎是零交流,除了赛前车手巡游时必要的点头致意,或者赛后混采区避免不了的同框。
连Charles那种几乎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的“老好人”,连Max那种专注赛车、对其他琐事漠不关心的“硬核玩家”,都无法真正“接触”到Lavelle,他又凭什么能入得了Lavelle的眼呢?
他安于这种状态。他的世界很简单:赛车、数据、工程师、车队策略,以及如何稳妥地扮演好“Lando伴读”的角色,同时悄无声息地积累自己的力量。Lavelle,是另一个星系里燃烧着的、美丽却危险的恒星,与他无关。
正式成为迈凯轮车手后的第二场比赛,他就亲眼目睹了一场大戏。在一个中速弯角,Max的红牛赛车和Lavelle的法拉利发生了剧烈碰撞,碎片四溅,两辆车打着旋冲出了赛道,双双退赛。
Oscar小心地驾驶着自己的迈凯轮绕过那一地狼藉,车队TR里工程师的声音冷静地传来,“Oscar不用担心,事故已确认,安全车即将出动,保持专注,继续你的节奏。”
比赛结束后,回到喧嚣的P房,空气里除了汗水和赛车燃油的味道,更弥漫着一种兴奋的八卦气息。
工程师们、后勤人员们交头接耳,声音不高,但足以让路过的Oscar捕捉到关键信息。
“Wow,又是他们俩!第二次了!” “上次在维修区通道差点打起来,这次倒好,安静得吓人。” “我看到了,工作人员把他们拉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就互相看了一眼,Max脸上啥表情都没有,Lavelle那个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然后各自扭头就走,一句话都没说。” “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像啊,感觉……更像是一种默契的互不搭理?”
Oscar一边听着这些碎片信息,一边脱下头盔,用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P房里搜寻,然后发现Lando不见了。通常赛后,Lando要么在和技术团队讨论,要么已经开始对着镜头做各种搞怪表情了。
一种微妙的好奇心浮了上来。他捋了捋自己汗湿的棕发,心里嘀咕:人去哪了?
他状似无意地踱步到P房门口,视线投向远处那抹耀眼的红色——法拉利的P房。然后,他看到了。Lando正从法拉利的P房区域走出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像是在迅速离开某个是非之地。
Oscar心里立刻有了个大概。太子殿下这是……去“关心”对手了?或者说,去关心某个特定的、刚刚经历了撞车的对手了。
Lando大概觉得他那点小心翼翼的心思藏得很好,像藏在糖果纸里的秘密。
但在Oscar这双“考拉”的观察眼里,根本无所遁形。他早就注意到了,在车手巡游时,那个平时叽叽喳喳像个永动机的Lando,总会“恰好”地、看似随意地靠近那个通常方圆三米内自动形成真空地带、生人勿近的拉Lavelle。
Lando会自己顾自地说着话,可能是分享一个笑话,也可能是评论一下天气,而Lavelle通常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极其吝啬地附和一个单音节词,或者点一下他那个尊贵的下巴。
Oscar每次看到这一幕,内心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走过去拍拍Lando的肩膀,告诉他,“兄弟,收敛点,你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东西,简直比迈阿密站的霓虹灯还要亮,早就把你出卖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观察并不仅限于Lando。很快,他发现关于Max和Lavelle的“世仇” narrative,似乎也并非全貌。
媒体和粉丝乐于渲染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冲突,将他们塑造成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但Oscar却捕捉到一些细微的、被大多数人忽略的瞬间。比如在车手会议上,Max走进来时,目光似乎会无意识地扫过Lavelle所在的方向,有时甚至会极其轻微地、几乎是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抬一下下巴,像是在做一种极其潦草且不情愿的打招呼。
而Lavelle的回应永远是忽略,彻彻底底的忽视,仿佛Max只是他视野里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然后,Oscar能看到Max会微微蹙一下眉,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挫败?接着他的眼神又会不自控地、快速地向Lavelle那边瞥上一两眼。
这种微妙的气流让Oscar感到困惑。这不像纯粹的恨意,更像是一种……呃,沟通严重不良的某种奇怪联结?
而所有这些关系里,最复杂、最引人入胜的,无疑是Lavelle和Charles那一摊子事。Oscar私下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Lavelle宇宙”的中心黑洞,一切情感乱流最终似乎都被吸入其中。
他们之间的互动充满了某种诡异的张力。有时在P房里擦肩而过,两人能完全视对方为透明人,气氛冷得能让周围的温度下降五度。
但有时,Oscar又会撞见一些令人费解的场景:比如Charles会站在Lavelle的赛车旁边,似乎在非常认真又急切地说着什么,而Lavelle则靠在车身上,双臂交叉,脸上是那种惯常的、不耐烦的冷漠表情,但……他并没有走开。
他就站在那里,听着。或者在某次赛后派对的角落,两人可能会短暂地处于同一个社交气泡边缘,虽然不直接对话,但那种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沉默,却不同于和其他人之间的普通冷场,那是一种充满了未竟之言、历史积怨和某种沉重故事的沉默,仿佛空气都被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压得稠密了。
Oscar觉得自己不像是在看体育新闻,更像是在追一部冗长的、充满了青春疼痛、误会、嫉妒和潜在三角恋(甚至多角恋)的偶像剧。
对一个人的好奇,Oscar后来才明白,那玩意儿比赛车线上的脏空气还要命,一旦吸进去,就钻肺叶,入血脉,让你脑子发昏,干出点完全不像自己的事儿来。它就是一种精心包装过的沦陷前奏。
24年的夏休期,像一场姗姗来迟的赦免。度过了半年高强度的厮杀,F1围场里的这群天之骄子们瞬间作鸟兽散,奔向世界各地阳光灿烂的海滩、纸醉金迷的派对,或是干脆窝回舒适的家里,享受难得的放空与放纵。
Max?Oscar毫不怀疑那家伙能抱着模拟器或者手机,在摩纳哥的公寓里焊死几个月不出门。但Lavelle呢?他会去哪儿?这个问题的答案像个小钩子,在Oscar脑海里抛了锚。
他下意识地刷着社交媒体,像个蹩脚的侦探,试图从那些官方合影或赞助商活动照的边角料里拼凑线索。结果令他哑然失笑。
Lavelle比他想象得还要……离谱。这家伙的社交动态几乎一片荒芜,仅有的几张更新,背景是壮丽到令人屏息的雪山峰峦,皑皑白雪覆盖着苍翠的山脊,冰川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定位是新西兰南岛,南阿尔卑斯山脉。
Oscar盯着那张除了风景空无一人的照片看了半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真是……出格得可以。
跑了大半个地球,就为了去看一片冰天雪地?那里现在可是南半球的冬天。一种更强烈、更难以解释的好奇心攫住了他。为什么是那里?那片极致的寂静里,藏着什么吸引那个别扭家伙的东西?
当晚,Oscar踩着积雪,行走在新西兰皇后镇附近一条偏僻小镇的街道上时,冷冽的空气刺得他鼻腔发疼,他开始认真质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周围是典型的度假小镇景象,木质结构的民宿点缀在山坡上,窗户里透出温暖诱人的鹅黄色灯光,烟囱里冒着袅袅白烟,与清冷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即使穿着专业的防风冲锋衣,寒意依旧无孔不入,像细密的针,试图扎透布料。
Oscar把下巴缩进衣领里,实在无法理解——Lavelle跑来这里“度假”的乐趣到底在哪?他更无法理解的是自己——他,Oscar,为什么像个跟踪狂一样出现在了这里?这完全不符合他冷静自持的人设。
鞋子陷进蓬松的雪地里,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咯吱”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响亮。
他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至于“偶遇”Lavelle?随缘吧。他推开一家庭院式民宿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松木燃烧的烟火气、热红酒香料和干燥羊毛毯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附着的寒意。
前台后面是个笑容甜美的当地女孩,她抬头看了Oscar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的惊讶。“哦,等等……你是不是那个开F1的?迈凯轮的那位?”她语气雀跃。
Oscar有点意外在这偏远之地能被认出来,他刚想礼貌性地点头承认,那女孩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仿佛发现了更令人兴奋的事情,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天呐,你认识Lavelle吗?他也住这儿!你们是约好的吗?”
Oscar微微张开了唇,一口气吸进去,半是冰凉半是温热,卡在喉咙里。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过于直接的“缘分”,就看到前台的女孩笑着,非常自然地转过头,望向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方向,扬了扬下巴,“喏,他在那。”
Oscar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然后又加速补了回来。
Lavelle就站在那里。他像是刚走下几级台阶,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古朴的木制扶手上,身上套着一件厚厚的深色羊毛衫,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看到Oscar,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像雪地上突然掠过的鸟影。
但那点情绪很快就被他惯常的、近乎淡漠的平静覆盖了。他显然没有丝毫打算要过问Oscar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南半球偏僻小镇的民宿里。
Oscar注意到他手里拿着车钥匙,像是要出门。“Lavelle,”他抢先开口,声音在这温暖的室内显得有点干,“你要出去?”
Lavelle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冷淡地应道,“嗯。去趟超市,补点东西。”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对方毫无关系的事实。
Oscar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如果Lavelle此刻对他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关切地问他为何而来,那他才真的会觉得见鬼了,需要立刻检查一下是不是新西兰的雪有什么致幻效果。他反而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Lavelle。
“我可以一起去吗?”Oscar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自然得仿佛早已计划好,“我刚好也有些东西想买。”
Lavelle看了他两秒钟,似乎是在评估这个要求的麻烦程度,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许,然后转身继续下楼。
黑暗的夜晚,能见度很低,只有路面积雪反射着微弱的天光。
Lavelle开着一辆看起来相当可靠的黑色越野车,轮胎碾过压实积雪的路面,发出另一种更沉闷的声响。
车头灯射出两道明黄色的光柱,刺破前方的黑暗,偶尔有对面来车的红色尾灯像朦胧的雾灯一样掠过,在漫天皆白的背景下,形成一种孤寂而纯粹的美感。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吼和暖气出风的细微声响。Lavelle专注地开着车,丝毫没有要开启话题的意思。Oscar也不急,他看着窗外飞逝的、被积雪覆盖的松林和远处山脉模糊而巨大的轮廓,心里那种“我到底在这儿干嘛”的荒谬感又浮现出来,但奇异地,并不让人烦躁。
采购过程高效而沉默。Lavelle显然目标明确,拿的都是些基础的食材、瓶装水和一些耐储存的罐头食品。Oscar则漫无目的地往篮子里扔了些零食和饮料,心思完全不在购物上。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塞满了购物袋,散发着塑料和新鲜食物的混合气味。越野车再次驶入那片寂静的黑暗。
Oscar终于打破了沉默,他侧过头,看着Lavelle被窗外流动光影勾勒出的冷淡侧脸。
“你不好奇吗?”他问,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我怎么会在这儿?”
Lavelle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他才微微偏过头,看了Oscar一眼。那眼神很深,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清底下的情绪。“你想告诉我吗?”他反问,语气平淡无奇,却带着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回避。
Oscar愣了一下,随即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一个浅浅的、了然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有点好笑,也有点意思。“不了,”他转回头看向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雪路,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觉得你已经知道了。”
这一次,Lavelle没有回应。但Oscar似乎感觉到,车厢里那种紧绷的、完全公事公办的氛围,微妙地松动了一丝丝,只是那么一丝丝。
回到民宿,不知是谁先提议的,或许是因为那些新鲜的食材,或许是因为这异国他乡的雪夜太过寒冷需要一点热源,他们最终一起在民宿的公共厨房里弄了一顿极其简单的火锅。说是火锅,其实就是一个深锅加了水,扔进去一些火锅底料,然后把食材涮熟。
食物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窗户玻璃,也似乎柔和了Lavelle脸部过于锐利的线条。Oscar隔着蒸汽看着他,又问了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喜欢看雪?跑这么远来这里。”
Lavelle正夹起一片牛肉,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瞥了Oscar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清晰的无奈,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他简短地回答,“喜欢。”然后把肉片塞进嘴里,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但Oscar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他不再追问,只是心里默默想着:他喜欢的或许不是雪本身。
他像雪。总是独自一人,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感,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他似有似无,难以捉摸,却又像雪地里的那一抹白,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视,纯粹,却也极易被染上其他颜色,或者……被温暖融化。
24年赛季结束时,Max毫无悬念地再次加冕WDC。Lavelle?他又输了。积分榜第二,一个无数车手梦寐以求却终其一生无法触及的高度,但对他而言,似乎只是又一次“习惯性”的失败。
镜头扫过他时,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没有失落,没有愤怒,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但Oscar就是知道,他在伤心。那种伤心不是外放的,而是内敛的,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沉入湖底,表面波澜不惊,却实实在在地改变了湖底的生态。
Oscar站在P房的角落,看着被一些人围住的Lavelle。Russell正拍着他的肩膀,似乎在说着安慰和鼓励的话;Lando站在稍近的地方,眼神里的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欲言又止;而Charles,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静静地看着,那眼神复杂得像一本写了太多年的书,充满了无需言语的了解和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纠葛。
Oscar想上前。他想穿过那些人,走到Lavelle面前,或许只是简单地说一句“你已经很棒了”,或者甚至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那里。但他最终没有动。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对于Lavelle来说,只是一个充分的——存在于此,目睹一切——但绝非必要的存在。他的安慰,他的存在,并非Lavelle此刻需要或期待的东西。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心里那种复杂的好奇感,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遥远的共鸣,变得更加浓重了。
这场始于好奇的南半球雪夜之旅,似乎并没有解答他最初的疑问,反而在他心里埋下了更多、更深的谜团。而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沦陷于这片冰冷而迷人的雪原。
不好意思[化了]这么久没更新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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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IF线 黑月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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