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巨响。
回春堂的木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撞开。
门口坐着的两个伙计刚想发怒,紧接着便看到一个穿着绛紫色绸衫的妇人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青莲的继母王氏。
她头上的步摇晃得叮当作响,一双吊梢眉扭成了一个疙瘩,本就刻薄的三角眼此刻更是瞪得溜圆。
“这位夫人,您是想抓药还是……”
回春堂的伙计刚想上前,王氏却一把把他拨到一边,径直冲到柜台前。
她那只戴着金镯子的手重重往柜面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我的宝贝青莲呢?!”王氏尖锐地喊道,“快把她给我叫出来!”
王氏的叫嚷声还未散尽,楼梯处便传来一阵不急不慢地脚步声,只听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是谁要找小爷的青莲啊?”
王氏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公子正信步走下楼梯,而他身后跟着的丫头,正是她口中的青莲!
“哎哟,我的心肝儿!”王氏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青莲的手,泪眼婆娑地说道,“你可让娘担心死了!这些天你都上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娘找你都快找疯了!”
青莲见到来人,方才还有些血色的脸蛋瞬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身子下意识地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去,一只手死死攥着李显的衣袖,浑身抖成了筛子。
王氏则暗暗打量着青莲身边的男子,只见他一身云锦长衫,面容俊秀,腰间系着的那块羊脂白玉佩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她心里顿时又羡又妒,暗骂这个小蹄子真是长了本事,攀上了这么一根高枝,竟跟她吭都不吭一声,难道想吃独食不成?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她便迅速拉起青莲的手,三角眼中瞬间眼泪汪汪:“女儿啊,你可不能忘了娘啊。这些年为了拉扯你,娘可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受尽了白眼……”
她一边哭还一边偷偷抹着眼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感人场景呢!
高玥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拙劣的表演,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但面上她却皱起眉头,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行了,哭什么丧!”高玥嫌弃地拨开王氏那鸡爪子一般的手,“小爷我看上你女儿,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公子~”她的脸上瞬间笑成了一朵花,早已没了刚刚着急的样子。这变脸速度,连高玥都叹为观止。
王氏用手虚虚地抹了抹那根本没有泪珠的眼角,“瞧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嘛!”
“我也是担心青莲,听说她在外面有了男人,我这个做娘的,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高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腰间的那枚玉佩,“不过您放心,我这人最是通情达理。既然公子您看上了我们家青莲,那就是她的福气。我们做爹娘的,也不敢多求什么,就是……”
这摆明了就是要钱了。
高玥也不与她废话,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两样东西,往桌上“啪”地一放。
一样是沉甸甸的钱袋,另一样是一份折好的文书。
“小爷给你两个选择。”高玥用手指点了点钱袋,“这里头是五十两银子,你拿了钱,然后在这份断亲文书上画个押。从此以后,青莲便跟你王家再无瓜葛,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青莲的身姿猛地一震,刚在还满是惊恐的杏眼,此刻却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瞬间漾开涟漪。
那眼中有震惊,有狂喜,有不敢相信的恍惚,最后全都化为一种近乎灼热的感激。
她攥着高玥衣袖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仿佛攥住是她此生唯一的救赎与希望。
可那王氏就不这么想了。
五十两?
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上下打量着穿着上好料子的青莲。
这死丫头如今攀上了这么有钱的公子哥,一身行头都不止五十两,就想这么把她打发了?
门儿都没有!
她可不做这赔本的买卖!
王氏讪讪地笑了笑,随即又换上一副悲痛的模样:“公子,瞧您这话说的……这青莲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跟她断了关系?钱不钱的无所谓,我只要我女儿好好的……”
青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氏,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恨:“你这个人……!”
“舍不得?”高玥挑了挑眉,拿起那份文书,在王氏眼前晃了晃,“那行,还有第二个选择。”
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高玥将文书展开,露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婚聘文书。
“这是一份聘书。”高玥的手指点了点文书,“聘礼五百两白银。如果你今日签字,我便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女儿。往后,你就是我李家的丈母娘,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五百两!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王氏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眼珠子死死地黏在那份聘书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母子情深”。
她几乎是扑倒了高玥面前,一把抓住那份文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恨不得将那份聘书看书两个窟窿来。
见王氏迟迟不肯签字,高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地嘲弄:
“怎么?岳母大人莫不是不满意这份聘礼,不想签?”
说着,她便装作要收回聘书的样子。
“我签!我签!”
王氏生怕高玥反悔,一把抓过笔,歪歪扭扭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末了又觉得不保险,又冲到桌边,抓起桌上的印泥,狠狠地在名字边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眼看着王氏喜不自胜地在文书上摁下了手印,青莲有些着急。
那可是五百两……
她们这种人家十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就这么白白便宜了王氏?
青莲顾不得其他,一把拽住高玥的衣袖,急急忙忙地说道,“公子!您……您怎么能给她这么多钱!她不配!她……”
“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王氏立马把那份文书宝贝似得揣进怀里,冲青莲骂到,“怎么?看老娘得了好处,你眼红了?我告诉你,我养你一场,这五百两算你的孝敬钱!”
“你如今攀上高枝了,就想把老娘甩了?想得美!”
青莲被她这番无耻至极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求助般地看向高玥,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玥无声地捏了捏青莲的手,不着痕迹地侧过身,用身体挡住了王氏的视线。
王氏见状,立马讨好似地凑上前去,刚想说几句好话,好坐实了这“丈母娘”的身份。
可她身子还没来得及靠近,高玥却不急不慢地将她那份视若珍宝的文书从她怀里轻轻抽了出来。
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高玥将手负在身后,主动凑近了王氏,低声说道,“我的好岳母,你是不是还没看的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就急着摁手印了?”
高玥不急不慢地文书重新展开,指着末尾一行芝麻大点的字,慢悠悠地念道,“聘礼五百金,实为借据。一年为期,利滚利,息五成。”
高玥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王氏的头上。
王氏颤抖地问道,“什么……什么借据?”
高玥好心为她解释:“意思就是,这五百两,是你问我借的,一年之内连本带利还清。哦对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愈发灿烂,“前些日子你在“通四海”欠下的那笔烂账,小爷我也顺手帮你还了。现在那笔钱也算在小爷我这儿,利息嘛……就按“通四海”的规矩来。”
王氏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刚刚还在谄媚的嘴角,此刻却拧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几乎就快要指到高玥的鼻子上,过了好半天,才蹦出几个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高玥将文书仔细叠好,揣进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氏,“你现在欠了我一大笔银子,慢慢还吧。”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爹可是户部侍郎。你要是敢跑,或者再来骚扰青莲……你应该知道后果。”
……
自那日以后,高玥便再也未见过王氏。
关于她的消息,也都是从青莲那里断断续续地听来的。
起初,王氏还想故技重施,在街坊邻里见人就说自己的女儿是个白眼狼,还被女儿和相好设计陷害。
可还没过多久,“通四海”的人就找上了门。她被“通四海”的人请去了最大的浣衣坊,不过几日,那双手便已经如腐烂一般,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的样子。
青莲说起这些时,眼底有解脱,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高玥只是静静听着,并未言语。
而解决了王氏这个麻烦,高玥便以李显的名义,在城南租下了一处清静的小院,将青莲安顿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高玥一边暗中打探妹妹高盼的下落,一边照顾着青莲。
她不是没有想过借着“玥贵妃”的身份向皇帝透露一二,求他帮忙寻找。
毕竟以天子之威,寻一个人,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
可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被被她自己扼杀。
听翠儿传来的消息说,皇帝最近得了个新欢,是个色艺双绝的舞姬,正打的火热。
以舞姬的身份,是断不可能进宫的,但是在山城的这个地方,也是足够了。
甚至前几日,皇帝更是肆无忌惮地将人带回了高府,彻夜笙歌。
而她那个所谓的父亲,非但没有半分的不满,反而将那舞姬奉若上宾,殷勤备至。
至于他那个失踪的女儿,怕是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
高玥对那个所谓的家,再无半分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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