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趁机踮脚，唇几乎蹭过他的耳尖：“小徒儿这骨刃，刻的可是梨花？当年无眠山的梨树，小徒儿对为师记忆深刻啊。”
“少提无眠山！”骨刃泛着寒意，骨柄瞬然抵上他的腹间，沈离闷哼一声，他又猛地往回一缩，咬着牙：“倒是我小瞧了师尊，对鬼界的锁魂引也有如此了解。”
他竟借他的灵力摆了他一道！
沈离眨了眨眼：“我一个反派，会点邪修不是正常？”
沈离做任务的习惯，便是将每个世界藏书馆中的志怪灵异、邪魔歪道翻个遍。
无它，爱看点小书而已。
锁魂引，身动魂死皆系一人，那人却同样能被灵力强大之人反制。
他**凡胎能行于鬼界之中，必然是时厌做了手脚，只是沈离没有想到，精元之力，他也真大方。
灵力散尽却也刚好让时厌注入的护体灵力更为纯粹，再借力打力，相当于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效果不比灵力反制差。
怨灵不近身，怕也是这个原因。
现在的情况就是，沈离不走，时厌就走不掉，共生关系，怎么会是单相牵制那么简单。
这一点，沈离早就琢磨透了。
时厌对他，真的只有恨吗？
恨到动用本命精元，恨到不惜与他共生，也要绑他在身边，像他说的什么赎罪。
美人歇靠石上，漫不经心专动着手腕。
望着时厌冷脸站在船中央炸魂的动作，他拖长尾音懒洋洋道：“那边还有个怨灵，诶那边，哎呀，藏起来了，你慢了小徒儿。”
“加快点速度，五百只，马上结束了～”
“闭、嘴！”
沈离也不恼，徒弟不听话，自然要慢慢调教，对于野狗，急不得。
脑中功德系统的进度提醒接二连三的响起——他不过试探一句，他竟真的能代他积德。
这么说来，只要别人同意，功德值就能变成他的。
沈离点头，很是满意，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康庄大道啊！
至于不同意？
没关系，总会同意的。
系统：【……】
系统不语，只是一味的播报。
时厌的动作麻利，如捞鱼一般，骨刃仿佛蜻蜓点水，不过几息，还停在表面的那些怨灵就化成了白烟。
怨灵消散，连忘川河都清澈了几许，幽幽的灵水上映着沈离的倒影，中心那点红绸十分显眼，随着水纹扭曲，破碎，重合，又再次扭曲，破碎。
陷入了一个循环的圈。
那圈仿佛出淤泥不染，万千怨气堆积中生出了灵根，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人前去触碰。
时厌福至心灵猛地回头，沈离一只手几乎已经伸进了忘川！
“沈离！”
那怪圈骤然化身幽冥大口，活活要将沈离吞咽！
沈离闻声甚至回头抬眸望了他一眼，那瞬间，指间荆棘红光大亮！
骨刃化作两道惨白流光狠狠钉入那圈怪纹的缝隙。
时厌扑过去，攥紧他手腕的刹那，声音像淬着冰碴：“你想自毁？你又想抛弃我！？”
沈离反倒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小徒儿，你好狼狈。”
时厌脸色惨白的像无辜戏鬼，此刻眼神又像吞人厉鬼，脸上还残留着许仓皇，矛盾的让沈离想起了调色盘。
其实沈离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锁魂引的防御消耗是双向的，他扛了多少力，他也废了多少力。
此时实在不是可以调侃的好时候。时厌强行斩断那怪圈，将沈离往回拽，可那圈就像长了倒刺的藤蔓，将顺着沈离的手臂往上缠。
“是你的血。”
时厌几乎一眼看穿，那中间红色哪里是什么腰间红绸，分明是他吐落忘川的血。
“是啊，我血里有你的精元，他们不敢动你，却敢动我。”
怪圈像是听得懂人话，也不再遮遮掩掩，波纹扭动间，浮现了一张巨大的鬼脸——那是方才被时厌所斩杀的怨灵残魂所组成的脸。
沈离忽然凑近，与他额间相抵，狐狸眸中很是认真的模样：“事急从权，借点灵力啊！”
时厌一怔，却见沈离已经用没被缠住的手，用他方才渡的那丁点护体灵力，在掌心歪歪扭扭画了个符——他曾在禁术古籍里见过，名为“渡厄”，专收残魂怨念。
时厌眸光寒冽，就看到那掌心符文泛起微光，原本缠在沈离手臂的残魂，竟真的被符文吸了进去，幽绿的水纹也淡了几分。
系统也在此时窜了出来：【叮～触发隐藏积德剧情：渡化忘川残魂一百只，每渡化一只，功德值 10！任务进度：1/100。】
沈离脸色霎时惨白，血丝从他咬死的唇畔溢出，灵力不足，仅是一只残魂就逼得他再次吐血，身子也晃动着仿佛要被拉进那千万鬼脸之中，但他生生将喉间喷涌的血咽了下去。
再来一波精元血，将又是一波升级的残魂。
“呃——”
直到磅礴灵力顺着四肢百骸源源不断传到他那破得不能再破的丹田，沈离才勉强恢复了脸色。
那股气不仅填补了丹田的空洞缝隙，让它如从未破裂过一般，反而春芽萌发似的多了些根系缠绕的异样感觉，更像是及时雨一般弥补了沈离此时急需也急缺的灵力。
沈离不再扣扣搜搜，掌心歪扭的符文被灵力散去，转而指尖飞速画出更快更精密的符文。
砰砰砰！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怨念被符文吸附，残魂再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力。
系统播报不停：
【任务进度：9/100。】
【任务进度：26/100。】
【任务进度：65/100。】
……
直到最后一声，【任务进度：100/100，恭喜宿主渡化残魂任务完成，奖励功德值1000哦～】
【恭喜宿主斩杀500只怨灵任务完成，获得功德值500哦～】
缺德系统像是讨好似的，机械音甜美热情。
不知画了多少遍符的沈离，像是力竭般往彼岸花海里一躺。
传说中彼岸花以鲜血为生，血落黄泉地，遍处是曼陀。
寓意不详的花，开得艳丽，却不失温柔，如美人展怀，任沈离歇靠。
“好累啊～小徒儿，多谢你的灵力。”
时厌也没比他好到哪去，汗水湿了额发，粘在他白得过分的肤上，哪还有开始捉弄他时的鲜活。
灵力的巨大消耗，便是他也吃不消。
黑幽的眸子俯凝了他半晌：“你早就知道。”
“你说残魂啊？我猜的。”沈离狐狸眸滴溜个圈，笑得坦荡：“你只知道杀，却不知这些怨灵是被忘川水困了数百年的孤魂，杀了它们，怨念散不掉，反而会凝成更凶的东西——就像这怪圈。”
他晃了晃被缠得发红的手腕，“毕竟渡化它们，才算真的积德嘛。”
“呵，”他低笑一声，干脆也坐了下来，掐住他晃着的手腕，猛地一拽，沈离就弹到了他怀里，时厌贴近他，声音极轻：“师尊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故意伸出手试探我的底线，故意发动锁魂引，故意让我渡你灵力，好让你不再被动，”
他笑容甜腻，像是在向他讨赏的乖乖少年：“好师尊，我说的可对？”
只有沈离知道，他捏着他的手腕有多使劲。
沈离吃痛，却仍是眉眼弯弯望着他，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涌动，不似他本源那般可恢复再生，而是如本命精元般用一次少一次，总归聊胜于无。
他尝试着动了动，挣不开，干脆不挣，笑得像只狐狸：“都对，可是，你还是顺我意了，不是吗？”
他放下的钩子，他愿意咬，虽谈不上愿者上钩，但总不是强买强卖啊。
掐头去尾，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赌徒是他，也是时厌，输赢不论，自有结局。
时厌却松开了他，声音放得更轻，好似恶犬反咬之前的极为耐心的蛰伏，嘴角勾着无关痛痒的弧度：“那师尊可要小心点，我在你体内埋得种子，说不定哪天，就开花了。”
时厌指节蜷缩，那里是一朵闭合的梨花骨朵儿，不同于沈离指间会生刺的荆条，没有荆棘的利刃，没有盛放的欢愉，无甚悲欢，无甚欣喜。
就像沈离，花蕊藏在花骨朵下，谁也不知道它接下来盘算的是开花还是生棘。
甚至有没有花蕊都未曾可知。
“小徒儿什么意思？”
时厌的话绝不像空穴来风，他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沈离尝试调动着灵息探视体内，四肢百骸、丹田识海，奈何探不出丝毫异常。
归途中，任凭沈离如何问询，时厌始终沉脸抿唇，一言不发。
后面更是将沈离甩进房内，一把扣上门，自己不见了踪迹。
沈离弹了弹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在脑中唤起系统。
他的想法很自然：作为核心关联对象，它或许能有点用吧。
结果就是，他根本唤不出系统。
他试着喊了几句，无声，仿佛死得很安详。
沈离眸光凌凌。
看来鸡肋系统只会在需要他做任务时出现。
罢了，总会有办法的，就算时厌是为了折磨他，他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他拿到了灵力，他埋下种子威胁。
这局，至少现在看来，是他赢注更多。
至于什么种子，能开花，就能夭折。
沈离枕着来之不易的灵力，这一觉却是睡得昏沉。
“师尊，是，是这样吗？”
男孩揪着身上的裙摆一角。
“真聪明，就是这样，徒儿怕吗？”
“不怕！有师尊在。”
“好乖，这是奖你的糖，你拿着，妖怪伤不到你。”
男孩捧着糖，眼睛明亮：“嗯！”
……
“糖……糖化了……师尊……”
沈离被那极轻的低喃骤然惊醒。
脱离的瞬间，梦里的情境再次模糊，他阖眸掩眉，仔细捕捉那点记忆组块。
他将时厌扮作女童引妖，他给了时厌一颗糖，可是糖化了，然后呢？
沈离勾连出些画面，只是不够，还不够，太过碎片化的画面，还不足以填满前因后果。
等会。
他猝然睁眼。
系统欢快抽风的机械音也正好在此时响起：
【叮～前方触发积德剧情：为关联对象做一份甜食（如梨花糕），并让他说出真好吃。任务奖励：50功德值（可能触发记忆碎片），失败惩罚：最大音量播放儿歌“门前大桥下”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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