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出事了。
风雪还在窗外呼啸,彰显着这里是非同寻常的意识海。
陆宴顿时清醒了过来,他当即意识到情况的不妙,三下五除二从旁侧里抓过衣服来,却又在紧急中意识到了什么,挑拣出白熵的那一套,扔给了他。
白熵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他能明白江沐渊所说的禁止事态,又好在没有扭捏的情绪,因而快速地将衣服重新穿起来。只不过他那身白西装相比陆宴那一身工装显然要麻烦的多,等陆宴都穿好之后,白熵还在那里整理衣袖的褶皱。
笔挺的西装虽然有些褶皱,但还保留着最基本的垂感,加上白熵一丝不苟的整理,倒是遮挡了他身上大部分的痕迹。只不过他的一头长发垂落着,无序地散乱在白熵的后背上。
温存的时候,那长发是美妙的情丝。现在再一瞧着,陆宴倏然想起被白熵被贡布扯走的头绳。
天杀的,之前好像忘了把那头绳抢回来!
陆宴心中顿时一阵烦躁又懊恼,可白熵的长发就这么垂着,不仅碍事而且又不美观。思来想去,陆宴还是忍不住在自己的身上翻找起来。
等白熵将袖口整理好的时候,陆宴捏着一段线绳的手,已经伸到了自己面前。
白熵瞧着那线绳似有些迷茫,他困惑地抬起头,想要向陆宴询问。然而此时的陆宴却偏着眼睛,强装无意似的,甚至还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非要强调道:“头发绑一下吧,要不待会儿干活的时候碍事。”
那线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颜色都发旧了,就像是被人遗忘了很久的东西似的。
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毫无波澜,而他的人,也似乎如他眼底的数据一样,没有任何行动。
“咳……”这下换成陆宴不安了,他啧了一声,有些别扭地催促起来,道:“给你拿着啊,怎么,还要我帮你梳头吗?”
这话倒是将白熵的电子数据唤醒了,他这才抬起手,接过了那段线绳,声音却还是平静道:“多谢陆先生,我自己来就好,不劳陆先生费心了。”说着,他揽起自己的长发,麻利地用线绳将它们束在了一起。
青丝束起,那些温柔的艳丽便都结束了。陆宴眸色深沉了几分,打量着白熵重新整理好的仪容,却像是还不满意似的,亲自伸手拽了拽他的衣领。
白熵的衣领已经很严实了,可陆宴好像还觉得不够似的。
白熵无法理解陆宴的行为,他本想询问什么,却又看着陆宴脸上的表情兀自心满意足了,甚至安心地抚平了他领口的褶皱。
做完这一切之后,陆宴才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转身去开门。
徒留下莫名的白熵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了什么似的,低头看着自己的领口。
在领口的下方,距离不远处,有一块陆宴落在他身上的吻痕。
仿生皮肤可以留下同人类一样的痕迹,清晰的印痕如同闪回的画面一般,倏然要击穿白熵的电子数据一般,让他的仿生精神图景中一片猝不及防的战栗。
只一个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电子数据无法匹配的警报声中,一种不属于仿生人的应有的情绪转瞬即逝。
它的速度太快了,白熵抓不住它,它也就像是从没有来过一样,可嘭嘭的警报声,却如同真实的心跳一般在自己的身体里跳动。
那是什么呢……?
白熵来不及去思考自己身体中的异常,陆宴的声音已经在前面叫他了。
“白熵,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他站在门口,身影有些背光,可眼眸中的关切却像是星星一样明亮。
“宴会厅里面有些状况,他们都在那边,咱们最好也过去一趟。”
这是刚刚江沐渊告诉他的情况,虽然并没有说明什么,可越是不清不楚的状况,通常越是严重。
白熵垂下眼,平复了眼底电子数据的波澜和脑海中的警报,重又恢复了那份平静的模样,应声跟上前去。
陆宴从善如流一般揽过他的肩膀,如同最亲昵的情侣一般,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倒是江沐渊被留了下来,似乎是觉得他们的行为辣眼睛,脸上的表情更是青一块白一块的丰富多彩。
他似乎有些脏话在嘴里咀嚼着,最终又碍着谁的面子没说出口。可即便他再如何忍受,在看见白熵束发的线绳时,他还是忍不住猛地睁大了眼睛。
“陆宴,他的头绳哪里来的!”
江沐渊像是注意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死死地盯着那段头绳,浑身僵硬,可眼神犀利的像是刀子,恨不能将那段头绳割裂。
“头绳?”陆宴却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觉得莫名其妙,道:“我从口袋里面翻出来的,也不知道放多久了。江沐渊,你别没事找事。”
江沐渊的嘴角都抽起来了,冷笑道:“多久的东西了?陆宴你不洗衣服吗?”
“我从没注意过好吧!”
“你真恶心。”
“又不是给你用,你恶心什么!”
熟悉的幼稚吵闹又开始了,白熵妄图去劝和,唤他一声道:“陆先生……”
“你别担心,是干净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骗你呢!你别听他胡说!”
陆宴也不管白熵要问什么,心急地解释起来。
“……”
这下换成白熵沉默了,他似乎在进行其他方面的思索,半晌才认真地看向江沐渊,道:“陆先生虽然喜好运动,但也非常注意个人卫生。陆先生的服饰都有好好清洗,请江先生放心。”
无论如何,他都是维护陆宴的。
可这种维护让江沐渊再也开不了口了。他的嘴唇蠕动了半晌,最终,直到来到宴会厅前,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此刻的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柯晨和马霄夫妇站在门口,是距离宴会厅中心最远的地方。马霄的状态看起来还是不太好,她还是披着能令她感到安全的毛毡,只是嘴唇死死咬着,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手指都在柯晨的手臂上抓出了红痕。
柯晨依旧如常地抱着她,他似乎感受不到手臂上的抓痛,在看见陆宴一行人到来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可什么也没有说。
除了门口的柯晨夫妇,宴会厅的四周现在站了不少的喇嘛。
仔细一看,这些喇嘛都很年轻。此刻他们一个个闭目诵经,似乎在祷告什么,又似乎在超度什么。
上师和那郑姓商人,站在宴会厅的中间。他们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这才转头看向他们。不过,与上师平静的表情相比,郑商人的脸上多有惊恐,他甚至也是一副双手合十的姿态,似乎也在为什么祝祷。
陆宴一来便感受到了宴会厅里气氛的诡异,他沉着眸子将宴会厅打量了一圈。虽然宴会厅里的布局已经有所改变,之前让白熵不适的香味也已经散掉,可弥漫在这里的淡淡血腥气以及那尊依旧矗立在原地的漆黑佛像,都仿佛将这里染上了死亡的气息。
而除了这些,陆宴发现这里还少了个人。
贡布不在这。
“陆先生”,白熵在他的身边低声提醒,“这里的危险系数已经达到47%,即将超脱‘安全屋’的安全范围,请陆先生小心。”
不仅是白熵的提醒,陆宴丰富的经验让他已经有所预料。他应了白熵一声,不过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稍显轻松。他甚至还不忘了礼貌地询问道:“上师,把我们叫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口气,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上师苍老的脸上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情绪波动,他上下打量着状似无辜的陆宴一行人,在未发现任何端倪之后,这才叹息一声,道:“叫你们过来,实在是因为,这里发生了一件凄惨的事情。”
他双手合十,又向那漆黑的佛像一拜。
这话让陆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挑了挑眉,道:“什么凄惨的事情要把我们都叫过来?而且,贡布先生在哪里,我怎么没见到他?”
一说到贡布,郑商人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甚至他的喉头都在拼命吞咽着,似乎在忍受什么呕吐的感觉。
倒是上师的情绪依旧镇定,他只是指了指面前的地上,道:“贡布,在这里。”
那些不祥的预兆就要实现了,陆宴当即心中一沉,两三步便走上了前去。
白熵跟了过去,倒是江沐渊站在了柯晨夫妇身边,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瞧见陆宴和白熵过来,那郑商人当即慌不择路似的跑开了。只有镇定的上师还站在那里,同陆宴和白熵看着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不,或者说,那是一张人型的人皮。
它被完整地剥离了下来,连手指和脚趾这样精细的地方都没有破损。它的皮肤似乎还保持着生前的水分,紧致又细致。只可惜,它现在铺展在地上,最为宽阔的后背上,被打上了作画用的绷子。
而就在画绷子里,那副鲜活的皮囊上,画着一副新鲜的唐卡。
可那内容却并非传统的佛教题材,反而是一对男女纠缠在一起的春宫图。当然,最离经叛道的不止这一点,那春宫图男主角的脸,正是贡布。
可惜那位女主角的表情痛苦,看起来并非自愿。
陆宴看着眼前的东西没觉得有多少恐怖,反而觉得有些可笑,道:“上师,您大张旗鼓的叫我们过来,就是想给我们看这个?”他还装作不屑。
上师深沉地看着陆宴的脸,在没有发现异常之后,叹了口气道:“这就是贡布。”
“开玩笑吧。”陆宴还当那是玩笑话。
然而白熵却表情严肃起来,道:“陆先生,这并非开玩笑。”
“经过人皮相貌扫描,这张人皮的人脸与之前贡布先生的人脸,识别相似度为100%。”白熵平静又残酷地分析起来,“且通过人皮延展的程度与贡布先生之前的身高体重做对比,识别相似度也为100%。”
他笃定地看着陆宴。
“陆先生,这副人皮唐卡,就是用贡布先生的皮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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