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他二话不说,两步上前一把将白熵从那块拽了回来。
空空如也的牌坊下,老人仿佛空气一般,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众目睽睽之下的消失最是令人紧张和费解,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产生了一瞬间的错乱,以至于无法分析,倒是红轿里面的新娘子,传来一声看戏似的轻笑声。
“原来是个讨喜的,小兄弟好聪明的法子。”
新娘似乎已经明了了白熵的做法,这让白熵也不免往红轿的方向看过去。
新娘依旧只是从窄小的窗户中垂落出一截手臂,那白皙的手腕,在灰雾的阴霾中,像是凝脂的白玉一样惨白。
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冷静下来,回应道:“姑娘谬赞了,我也只是基于对方行为做出的相应分析,且并非有完全的把握判定对方的行为与我的分析一致。如今能产生良好的反馈及效果,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这话说得谦虚,引得那新娘子又笑起来。她似乎已经对白熵有了些兴趣,故而又邀请起来,道:“既然小兄弟帮了我忙,不如,便一同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这邀请听起来正合时宜,可白熵眼底电子数据流转起思索的程序,还未回应,倒是陆宴上前一步,颇有些不爽地将白熵拦在了身后,看着那红轿中的新娘,道:“姑娘,这前路未卜,现在来邀请我们去你的婚礼,是不是也太着急了一点?”
他口气听起来还算冷静,但是并不算有善,且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不满情绪,好像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的不爽感。
这口气中的细微差别,让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一动,转而将视线投递到了陆宴的身上。然而陆宴并没有看到白熵的注视,他的目光依旧目不转睛地落在红轿的身上,像是想要让那新娘说出什么道歉的话来。
可新娘只是轻笑,她似乎已经洞察了陆宴那份小心思,并不惧怕陆宴的针对,反而轻松道:“这位小兄弟何必这样着急呢,前路如何,咱们过去瞧瞧不就是了吗?”
“若是路开了,咱们一块走出去,皆大欢喜。若是路没开,不过是再在这样的石板路上循环往复而已,有什么区别吗?”
这确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最坏的情况不过回到原点罢了。不过陆宴显然并不想回到原点,他听着新娘的话,不免气笑一声,道:“姑娘,你不着急去结婚,但是我们还有着急的事情要做。实不相瞒,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我可不想一直被困在这里耽误时间,若是还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别怪我用些非常手段来解决了。”
应着他的话,一缕火红从他的眉钉上钻了出来。那光芒鲜艳刺眼,却又在眨眼间转瞬即逝。
这算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可那新娘却还是无所畏惧,甚至明牌道:“小兄弟,出不去也可以想其他的法子。你莫不是把我们,当成了什么鬼魅之辈吧?”
“这……也不好说啊。”
陆宴挑了挑眉,干脆也没把自己的心思藏了。眼见着两人话中夹枪带棒的,势头逐渐有所失控,白熵不免拽了拽陆宴的衣角,让他有所收敛一些,又向那新娘道:“姑娘,狭路相逢多有得罪。我的朋友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这环境弄人。既然现在情况有变,不如我们便往前走过去看看,到时候什么情况,便能一目了然了。”
所谓实践验真知,不管是陆宴还是新娘,都不会拒绝这个折中的办法。况且这又是白熵提出来的,陆宴自然不会反驳什么。
果然,那新娘也没有扫兴。她只是笑了笑,干脆将手臂从小窗里缩了回去,声音从轿子里闷闷传来,道:“既然如此,小兄弟都如此说了,我们便先行一步,在前面等两位了。”说着,她连那扇窄小的窗户都关上了。
木框撞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讯号,催动了这条刚刚蛰伏下来的长龙,重新迈开前进的步伐。
而这一次,那些死气沉沉的人,似乎都重新打起了精神。他们脸上的表情变换出欢喜的模样——虽然那样子看起来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诡异。可他们每个人,都重新各司其职起来。
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吹唢呐的吹唢呐,一瞬间,欢快喜庆的送亲之声,响彻在这死气沉沉的灰雾之中,仿佛叫醒了那些灰败的瞌睡,吓得隐秘其中的鬼魅四散奔逃。
陆宴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送亲的队伍重新缓缓移动起来。可他的视线却始终落在红轿的身上,像是想透过那些精美的雕梁画栋,看清轿子里坐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他的身后,白熵拽了拽他的衣角。
“陆先生”,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分析出结果,“我的分析显示,对方为魇兽的概率只有17%,甚至不如此前的拾荒老人,尚还有34%的概率。”
新娘虽诡异,但显然并不是这个意识海的主人。
而魇兽,也不会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真身。
陆宴自然知道那些魇兽的狡猾,他只是对白熵给出的分析点了点头。可或许是他的态度太敷衍,这让白熵却有些紧张了起来。
“陆先生”,他声音严肃地同陆宴提醒起来,“我们前来的目的是解救被困人员,与云灵体产生冲突有56%的概率会引发不必要的矛盾或让自身陷于危险之中。我知道陆先生对我的态度,但是还请陆先生,能像处理其他情况一样,能更加沉着冷静一些。”
陆宴本是没怎么仔细听的,可听白熵说到最后,那分心的脑子才终于意识到白熵说了些什么。他有些错愕地回过头看着白熵,正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不免脱口而出,道:“阿熵,你说什么?”
白熵并不在意陆宴或许没有理解他的话,他耐心起来,又解释道:“陆先生,我并没有觉得冒犯或者不悦的心情,还请陆先生不要总是为了我的事情,而做出危险的行为。这是基于过往情况分析而得出的结果,请陆先生谨慎考虑。”
白熵说得虽然公示,可落在陆宴的心里,却仿佛是心跳催化剂一般,让陆宴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脸颊上却莫名觉得有些烧。
一种雀跃的激动,让陆宴的嘴角几乎都要忍不住笑起来。可他还被白熵盯着,又不敢太过造次,便只能尴尬地轻咳一声,强装镇定地掩饰了一下弯起来的嘴角,仓促道:“好好好,阿熵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好吧?”
转而,他也不等白熵再说什么,看着这送亲的队伍即将走过他们的身边,干脆一把拉住白熵的手腕,道:“快走吧,待会儿他们都走远了,跟不上去又要把他们跟丢了。”
这自然是当务之急的事情,只是白熵感受到自己并未得到陆宴真心的回应。他有些困惑和迷茫地看着面前陆宴的背影,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像是这灰色世界里一方令人安心的港湾。
还有那手腕上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掀起一小块的波澜,他没有平静下去,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话,任由陆宴在前面拉着他,两人向着送亲队伍的前头奔跑过去。
红色长龙的一端,已经破开了前面的灰雾,在又穿过了三四个牌坊之后,脚下的青石板路终于变换出了模样——它延伸加宽,逐渐变成了小广场一般的模样。而随着最后一块牌坊的出现,与它一同出现的,还有从树木暗影中渐渐浮现的一座村落。
那是一座江南水乡一般的村落,青瓦白墙马头墙,仿佛是灰色雾气中凝结而出的古老。而现在,在最后一块牌坊所形成的村口的背后,一群黑压压的人,像是一块凝固在一起的大石头一样,站在那里。
只有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绑着鲜艳的红花,彰显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浓重的黑色碰上鲜艳的红,像是两个极致的反差。
陆宴的眉头又不免皱了起来。
眼看着村口到了,一路欢快喜庆的队伍,也终于停了下来。那些木讷的云灵体,像是一瞬间找到了自己的职责一般,纷纷活动张罗起来,放鞭炮的放鞭炮,接新娘子的接新娘子。一时间,村落的门口格外热闹起来。
红轿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微微倾斜的轿身,得以让新娘子从红轿中顺利走下来。那来迎亲的新郎,更是满面春光,激动又迫切地走到红轿的面前,将手中大红花的另一端,递给从红轿中伸出的一只手上。
那纤纤玉手与陆宴和白熵之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可作为主人的新娘子,却似乎并不愿意接过这朵大红花似的。她似乎有些迟疑,却还是在众人的簇拥下,接过了象征婚姻的花。
新郎眼中热切几乎要喷出火来了,连带着周遭的人都沸腾起来。
只有从红轿中下来的新娘,看起来是最平常和冷静的。
就好像这不是她的婚礼,她甚至连那些热闹都不屑一顾。
陆宴仔细地看着新娘,似乎想要看看这新娘到底有怎样绝世的容貌。只可惜,鸳鸯盖头遮挡住了她的容颜。可即便是这样,下了轿的新娘却似乎注意到了陆宴的视线,她不顾新郎的急切而停了下来,目光穿过盖头,落在了陆宴的身上。
迫切的新郎终于注意到了新娘的异常,他的视线透过鞭炮击起的硝烟,像是阴冷的鬼魅一样,落在了陆宴和白熵的身上。
“他们是什么人?”他警惕地质问起来。
“是恩人。”新娘却随口回答起来,又看向新郎的方向,偏着头,道:“我邀请他们来参加我的婚礼,你不会不同意吧。”
新郎在浓烈的味道里冷哼一声,终于将视线转了回去。他抽了抽手中的红绸,示意新娘跟上他的步伐,往村子里走去。
“新郎新娘,入祠堂拜天地咯!”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伴随着锣鼓喧天,往村子里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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