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它只有核桃大小,无人在意。
它也确实跟长在葫芦公园的一棵普通核桃树上的普通核桃一样,并没什么特别的。
随着时间的过去,这颗核桃才慢慢显现出它的不同来:它的颜色越来越淡,个头也在越来越大……
但依旧没人发现它的“特别”——没人会抬头对一棵核桃树上万千核桃中的其中一颗产生兴趣。
即使一个月后,它的颜色已经趋近于乳白,个头也远比正常核桃大出许多。
直到一天,一只松鼠跳上这颗核桃树。
它打算在这个萧瑟的季节,把成熟的核桃摘下来,藏进自己的洞穴,作为过冬的存粮。
于是这只松鼠才第一个发现了它的与众不同:不是淡淡的白,也不是拳头的大小,而是——
它是悬浮的
对,悬浮的。
没有任何树枝的托举,也没任何透明细线的绑束,它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属于它的位置,风吹不动,雨打不颤。
那只松鼠发现了它的不同,但它没有任何想去触碰它的冲动,它的生活和它的生命并不会因为发现或者采下一个能凭空悬浮的巨大白核桃而被改变。
松鼠不可以,但是人类可以。
白核桃是什么时候被人类发现的呢?大概是这个秋天快过去的时候。
天气已经趋于寒冷,葫芦公园的环卫工裹着皮夹克,正在清扫那棵核桃树下的落叶。
丰收的季节里,落叶堆地,他扫着扫着,想起了家里怀孕的闺女。
听说孕期里多吃核桃,肚子里的小孩子才能长得聪明。
于是他成为第一个仰起头,去观察那些成熟的野核桃的人。
透过影影错错的汗水,他在心里盘算着与它们的距离,并举起了手里的扫把,妄想去够着它们。
但这颗核桃树呀,真是太高了,扫把根本碰不到。
他努力着,不知从哪刮来了一阵大风。
很大的风。
不但吹起了满地的落叶,也吹开了头顶层层掩印的核桃叶。
一刹那,他吃惊的看到了有一个圆圆的东西,大如西瓜,沉甸甸的坠在中间的枝头。
起初他以为是个鸟巢,但颜色太白,他可不记得什么鸟是筑白色鸟巢的。
后来他努力眯起眼睛,看着它身上的纹路,才觉得,那应该是颗“白核桃”。
即使它跟旁边的核桃相比,大到不可思议。
环卫工跑了。
他去哪了呢,哦,他是要去找公园门卫周来喜,借一根钓鱼竿,用来打下那个“白核桃”。
鱼竿是周来喜的宝贝。
他就等着每天换班后,带着这宝贝,去公园池塘坐上一两个小时,过过钓鱼佬的专瘾。
起初,听说环卫工要借他的宝贝去打核桃,他是不乐意的。
他看见环卫工小小的眼睛睁的奇大无比,对他兴奋比划大小:“那个核桃这般大,准能上新闻。”
周来喜被成功逗笑了,他比划的大小,可不像个核桃。
“你别是老眼昏花,把核桃树跟椰子树给看岔了。”
但是他又想,这个季节的公园里又哪来的椰子树呢?
环卫工只是看傻子一样看他,重复着:“你该去看看,不看你会后悔的。”
他说的这般信誓旦旦。
周来喜决定跟他去看看。
也只是看看,他才不会带他的宝贝鱼竿去,那可是女婿送自己的新家伙,还没用上几天,划坏了可要心疼死。
到了那颗树下,周来喜还真的看见了那个所谓的“白核桃”。
沉甸甸的,白色的,大如西瓜!
他可比环卫工还要激动。
他当场拨了领导的电话:“喂王总,对对对,我是老周,对对对,看公园门的那个老周啊。”
“是有大事!我们发现有一棵核桃树上长了一颗白色的大核桃,西瓜那么大!”
“没看错怎么会看错,我跟扫地的刘大爷一起看到的。”
领导显然对两个老眼昏花的人说的话不怎么信。
周来喜口吐飞沫说了许久,说到后来,已经不想解释了,只神秘的重复那一句:“你该来看看,不看会后悔的。”
环卫工笑话他,但是他毫不在乎。
他满脑子都想着,这个小小的没什么人的葫芦公园呦,以后不知得多发达呦。
果然挂了电话没多久,王总来了
又没多久,王总的王总也来了
两位王总给他和环卫工发了个大红包,哈哈大笑的并肩走了。
当天回家,周来喜拿着那个大核桃的一手照片,逢人就吹,那个大核桃,大的离奇,大的不一般,大的很牛逼。
“估计以后你们想看可要买门票喽。”
他自认为自己是伯乐,识出了一匹千里马,半句不提第一个发现它的是环卫工。
他还以为自己以后每天都要接受数不尽的采访,忙的一刻不停。
当然,也只是他以为而已,毕竟这世界上多的是事宜愿为——
第二天,记者确实带着专家来了葫芦公园。
奇怪的是,没多久,记者和专家急匆匆走了
没有采访,没有报道,来时热热闹闹,去时沉默不语。
发生了什么?
周来喜追着其中那个专家问了很久,专家才露了些口风——这个“白核桃”可不一般。
有多么不一般呢?
专家神秘看他:“不一般到,最好不要去打听它。”
当天半夜,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树形而来,机甲成列,乒乒乓乓的声音据街边小区的人说,响了一整夜,天明才歇。
第二天,葫芦公园建起几道围墙
第一道,围住了那个“白核桃”树
第二道,围住了葫芦公园。
第三道,围住了葫芦公园周边的所有街道
周边小区居民因此全部被转移。
周来喜一干人自此失业了。
这个有关于白核桃的故事,窗户边穿着白裙子的漂亮女教师,已经讲了三年了。
她讲的生动、自然,模仿起周来喜的表情时总能引起孩子们生动的笑意。
那一张张稚嫩的脸,满满都是对这个故事的好奇,他们还会为此交头接耳讨论开来。
像很久以前,清晨门外电线杆上的那两排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
女老师弯起了浅淡的眉和眼角,觉得整个人也因为他们变得鲜活起来。
这时,班里最调皮的小虎,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成为了第一个提问的小朋友。
“温老师,白核桃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吗?这棵树上还会长出别的白核桃来吗?”
他的问题还带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是女老师温岭最喜欢的类型。
只是还没等她回答,同桌的女孩已经扯下了他举起的手,数落:“小虎,你都没认真听老师上课,它是恰好悬浮在核桃树里,才不是从树上长出来的。”
女孩是班长阮细细,聪明但也有与生俱来的自负。
小虎不喜欢她身上的这股自负,他也不是一个容易服气的人,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他最讨厌的班长兼同桌:“既然它不是白核桃,为什么要长在白核桃树上?”
阮细细撇嘴:“偶然,偶然,你不知道嘛?怪不得你文化课那么差。”
温岭笑了,声音温和的像是一缕白炽光:“细细说的很对,它不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它是偶尔之下,巧合的来到了那颗核桃树,而它之所以长得像一颗白核桃……这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吧。”
“我知道,是拟态!”细细兴奋抢答:“变色龙、竹节虫,很多昆虫都会这种拟态。”
温岭有些吃惊,她的班长竟然还听过变色龙和竹节虫呢。
这个知识点并不在她的授课范围内,也不在他们之后任何的学习内容里。
毕竟这个世界的他们,已经不需要知道什么叫变色龙和竹节虫了。
而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自己是一名穿越者,准确来说,她是一个带着前世的记忆在这个新世界出生的人。
在原来的世界,她是一名语文老师,25岁时死于癌症。
两个世界的文化历史是相同的,只是未来走向不同,所以现在她教孩子们文化课也算是迎刃有余。
但细细怎么会了解很久以前的知识?
温岭很快就想明白了:细细的爸爸是应急处的,应急处管控着整个岩心城的中心资源,那边资料书籍相对会更全一点,会有先人类遗留的百科全书也不一定。
这就解释的通了。
小虎可没机会看类似的书籍,他只是平等的嘲笑班长每个超脱他认知的想法:“什么龙?什么虫?哈哈,辫子怪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班级里瞬间传出哄笑声。
他们大多数跟小虎一样,不知道什么叫变色龙、竹节虫,但他们知道辫子怪的由来——
班长阮细细大大咧咧,当你跟她面对面时,她那两只又粗又长大麻花辫总能很准确的揍到你的脸上。
身为小虎的同桌就深受其害,于是他给她取了“辫子怪”的错号。
细细因哄笑声涨红了脸,她挥舞着小拳头开口:“你全家都是没有异能的低等贱民,当然没听过变色龙和竹叶虫了,我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东西可比这些多多了!说不定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这个井底之蛙!”
“异能”、“低等贱民”这几个词在教室里一喊出来,前一刻还活跃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默起来。
所有孩子脸上都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像是一个个突然走失迷路的孩子。
温岭也脸色一变,当即训到:“阮细细,岩心城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种话谁教你的?以后不准再说了!”
她说的很严厉。
细细委屈极了,声音不禁低了几分:“老师我错了……”
温岭还想说什么,可是对上她无辜和害怕的眼神,以及那一张张疑惑仰望着自己的小脸,她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细细其实并没有说错。
即使她把教室里的氛围打造的再怎么快乐、自由,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只要从这间整洁明亮的教室窗户望出去,就能轻易的理解什么叫高低贵贱——
窗户外,昏暗的白炽灯下,到处都是肮脏、拥挤的巷子。
巷子里,人们脸色狰狞,因为一小截蜡烛,一块电池互相殴打在一起。
流浪汉们前一刻还拽着人的衣角乞求一块饼吃,下一秒就会化身强盗,把人撞进臭气喧天的下水道里。
妓女们公然在被分配的居住所门口搔首弄姿,拉拉扯扯,甚至为了争夺一个穿戴稍微体面的男人而扭打起来……
新鲜的尸体,每天都会被应急处的人装在高高的推车上,一辆一辆的运送到焚烧炉。
什么叫高低贵贱,这些都是**裸的高低贵贱。
只要是个耳聪目明的正常人,都不会看不到。
而在这个教室里的每个孩子,包括温岭自己,每天早上都要穿过那些脏乱的巷子过来,甚至晚上还要回到那些巷子中去……
即使他们都是孩子。
乌托邦是会消失的,他们作为孩子的厚待马上也要消失了。
这个班上的孩子已经六岁了。
六岁了,这意味着年底他们将被一起送往白核桃市,接受人生的第一次的访问尝试。
那个时候,高低贵贱会被明明白白的摆在他们眼前。
懂不懂已经无足轻重了。
温岭所在的岩心城,是一个涡流世界。
白核桃的故事并不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小故事,它是真实发生的。
也是现在一切的开始。
只是它刚出现的时候,被当成了小配角,也被划进了未知事件一类。
而接下来的故事就太沉重了——
在人们的啧啧称奇中,那颗奇异的白核桃,渐渐长成了公园那般大小,整个葫芦市都被高墙围了起来,军队层层叠叠的围在高墙处,建起来各种核武器。
看似在保护它,又好似在监禁它。
原来市区的人,早就被迁置去了邻市,除了军队,再也没有人能随意进出。
人们开始忘记葫芦市,而是把这么个神秘又庞大的地方,亲切的取名为白核桃市。
再后来,人们没有心思去关注什么白核桃了。
因为太阳黑子爆发,大气消散,末日来临。
人类在燃烧的越来越旺的地球熔炉里濒临灭绝。
为了生存,军队跟白核桃市里的白核桃做了一个交易。
交易的结果就是,白核桃为人类创造出千千万万的涡流世界,这些涡流世界并不是绝对安全的,但足以让人类安身立命。
而相应的代价就是,涡流的最中心会生长出一种名叫“白果”的果实,白核桃会筛选人类,把人类作为“生存者”送往各个涡流世界孕育白果。
通过白果的质量为这个世界提供所需的资源。
其中一些生存者渐渐被涡流磁场影响,诞生各种异能。
异能强悍的这批人会直接被“白核桃”选中,住进白核桃市,并被分为两派:服务军和采集者。
采集者可以自由穿梭在涡流间,采摘白核桃所需要的白果;服务军则直接待命在白核桃市,为白核桃的所有指令服务。
自此,地球进入涡流纪元。
小虎举手提问:“老师,你是服务军吗?”
温岭习以为常般微笑:“不是哦。”
“那你有什么异能吗?”
温岭依旧摇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她既不是采集者,也不是服务军,只是岩心城辅助学校第一次访问班的一名普通文化课老师。
唯一特殊的身份就是一名穿越者。
但在这样的末日世界里,她既没有金手指,也没有系统,跟普通人照旧没有区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