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有株无叶紫花，花瓣上沾着雪，那香味就是从这草上发出来的。
她后退了一步，那草自然摇晃起来，花瓣纷纷落下，似乎是在警告她。
她没有好奇心，保命要紧想转身走，可听见身前有动静。
一阵阴风掠过脖颈，云楚唯慢慢回头。
十丈开外，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道模糊的白影。
月光穿透它的身体，在地上投不出半点影子。
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凑近一瞧，看见只通体雪白的九尾小狐狸，正盯着那株草，小狐狸看见她，没跑。
反而朝她走了两步，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响，花瓣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茎。
无数光点勾勒出狐狸的轮廓，额间一枚金色符文若隐若现。
“你能看见我？”
哐当一声，锄头砸在脚边。
还没等云楚唯反应过来，那道白影就化作流光撞进她眉心。
头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痛苦地抱住脑袋，隐约看见识海里多了只蜷缩的小狐狸。
“啧啧，没想到天衍灵瞳的传承者。”
小狐狸歪了歪头，嫌弃地甩了甩尾巴。
“居然是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云楚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注视着识海中那团光影，泥浆混着冷汗从额角滑落。
是机缘。
这个念头在心底浮现，衣袖下掌心那道被锄柄磨破的伤口正在隐隐发烫。
小狐狸竖起耳朵，琉璃般的眼珠转了半圈赞赏道：“倒是沉得住气。”
黎明前，云楚唯拖着伤腿回到杂役院。
看门的老张头在打盹，她闪进柴房后立刻反锁门板。
云楚唯将染血的《青木诀》又翻过一页，寻常看去全是晦涩难懂的古篆。
可当她凝神运转灵瞳时，那些文字竟化作一幅幅生动的图画，在眼前活了过来。
“原来引气入体要这样呀。”
云楚唯模仿图上姿势盘坐，内视之下，发现体内五道浊流中，有一道泛着极淡的绿意。
按照功法指引，她尝试把月光中的青光引向那条线。
起初只是细微的刺痛感，随着灵气不断涌入，每一寸经脉都像是被生生撕裂，又粗暴地塞进异物。
她死死咬住下唇，冷汗不知不觉间打湿了后背的衣衫。
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古籍上，她却顾不上擦拭。
云楚唯咬破嘴唇才忍住惨叫，那缕绿线却肉眼可见地粗壮了几分。
当绿流经过手臂时，那些被木刺划破的伤口竟开始缓缓愈合。
“木系灵气还能能疗伤。”
云楚唯惊喜地想要继续翻看，却被识海里响起的嗤笑声打断。
“废灵根强修单系功法，活不过三个月。”
柴堆里窸窣乱窜的老鼠证明，这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五行相生相克，你只修青木诀，肝火郁结会烧毁经脉。”
云楚唯摸着肩头结痂的伤口陷入沉思，可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她用灵瞳把《青木诀》和柴房找到的《厚土经》残页对照，竟拼凑出段同时引动木土灵气的法门。
当第一股土黄灵气从脚底流入时，肝部的灼痛果然减轻了。
云楚唯心头猛地一跳，杂役院辰时要点卯，还有半个时辰。
铜镜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眉眼，她看向识海中的灵狐有了个主意。
“帮我把…”
天还未亮，柴房外火光晃动，杂乱的脚步声愈演愈烈。
她迅速将功法让灵狐藏在的空间中，见违禁品都收进它额间的金色符文内才安心。
“所有人集合！灵米仓失窃！”
执事弟子粗粝的嗓音穿透整个杂役院，晨雾里混杂着霉米和汗臭味。
她低头钻出柴房，三十多个杂役已在院中挤作一团，
李管事提着灯笼站在石阶上，油光满面的脸被火光映得发红：“昨夜戊字库少了两斤上等灵米。”
他眯起眼扫过人群，“自己站出来，还能留个全尸。”
云楚心里忍不住笑出来，两斤？
明明账册上记着至少少了二十斤，剩下的十八斤去了哪，李管事心里最清楚。
“搜！”
杂役们被粗暴地分成几队，云楚唯看见赵铁柱正凑在李管事耳边说着什么，目光阴恻恻地扫过来。
“就是她！”
赵铁柱指着云楚唯，嗓门大得惊起飞鸟：“我昨夜巡夜时，看见她鬼鬼祟祟从灵米仓出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灿灿的灵米，在阳光下晃了晃：“证据在这，从她草棚附近捡的。”
“李管事明鉴，我从未靠近过仓库。”
云楚唯抬起头，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委屈，下意识抚了抚肩头的伤处。
李管事眼皮跳了跳，他认得那处伤是赵铁柱打的，此刻倒成了云楚唯示弱的由头。
他不动声色一挥手：“搜她的住处！”
云楚唯低下头，眼眶通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没人看见她唇角极快地勾了一下。
“少装蒜！”
赵铁柱一把推开她，大步走进柴房。
“让我搜一搜就知道了。”
云楚唯本就带伤，被推得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疼得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发白。
她咬住下唇，没有反抗，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赵铁柱开始在狭小的柴房里翻箱倒柜，粗暴地掀开云楚唯的草席，踢翻她的水罐。
几个看热闹的杂役挤在门口，窃窃私语。
“听说云楚唯仗着长的不错，拒绝了赵师兄几次，赵师兄一直看她不顺眼。”
“嘘，小声点，赵铁柱可是李管事的远亲。”
赵铁柱手上的动作更加粗暴，他一把扯开云楚唯的枕头，几粒金黄的灵米从破旧的布缝中漏了出来。
“哈，这是什么？”
赵铁柱如获至宝地捏起那几粒灵米，高举过头。
“证据确凿！云楚唯偷窃灵米，按门规当逐出山门！”
围观的杂役们发出一阵惊呼。
云楚唯惊慌失措地跑上前去：“不、不是的。这些米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
她故意话说一半，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肩头的伤被牵扯得更疼，让她的姿态添了几分真实的脆弱。
赵铁柱狞笑着抓住她的手腕：“你明明什么？明明藏得很好是吗？”
他转向围观的杂役，“大家都看到了，赃物就在她的枕头里！”
云楚唯低下头，肩膀抽动得更加厉害，但隐藏在阴影中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她昨晚特意将几粒灵米塞进枕头，就是为了此刻。
李管事皱着眉头走了进来，目光在云楚唯发白的脸色和赵铁柱得意的神情间转了转，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云楚唯心中一紧，关键时刻到了。
她暗中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李管事救命！赵师兄冤枉我偷灵米。”
赵铁柱立刻打断她：“李叔，不是冤枉。您看，我在她枕头里找到了灵米。”
他献宝似的将几粒米呈到李管事面前，李管事接过灵米，在指尖搓了搓，眉头皱得更紧。
“云楚唯，这你怎么解释。”
云楚唯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颤抖却清晰：
“李管事明鉴，这几粒米确实在我枕头里，但不是我偷的。我今早打扫时发现床铺被人动过，当时没在意。”
她故意停顿一下，怯生生地看了赵铁柱一眼，“现在想来，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
“放屁！”
赵铁柱暴跳如雷，“人赃俱获还敢狡辩，李叔，这种贼骨头就该立刻赶下山去。”
李管事抬手制止了赵铁柱的叫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几粒灵米。
太少了，少得不像偷米人会留下的痕迹。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云楚唯：“你说有人栽赃，可有证据？”
云楚唯心中暗喜，表面却更加惶恐：
“我、我只是猜测。但如果真是我偷的，怎么会只偷这几粒还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而且…”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而且我昨天傍晚看见赵师兄从仓库方向鬼鬼祟祟地回来。”
“你血口喷人！”
赵铁柱脸色大变，抡起拳头就要打云楚唯。
李管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赵铁柱痛呼一声：“住手！事情没查清前，谁也不准动手！”
他眼神沉了沉，自己这个远房侄子，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他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既然各执一词，那就都搜一搜。赵铁柱，你先带路去你住处。”
赵铁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李、李叔，我的住处就不用搜了吧？明明赃物是在她这里找到的。”
云楚唯见状，立刻火上浇油：“李管事，赵师兄这么抗拒搜查，莫非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李管事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赵铁柱，带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赵铁柱的住处走去，云楚唯跟在最后，昨晚让灵狐将部分灵米转移到了他床下的暗格里。
赵铁柱的住处比云楚唯的柴房宽敞许多，甚至还有一张实木床。
他站在门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李叔，真的没必要。”
李管事不理他，径直走进屋内开始搜查。
他心里清楚，赵铁柱平日里手脚就不干净，若真是他偷的，正好借机敲打一番。
云楚唯站在角落里，看着赵铁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冷笑。
这个仗着有点亲戚关系就在杂役处横行霸道的男人，今天终于要栽了。
“这是什么？”
李管事突然蹲下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布袋。
解开一看，里面赫然是金灿灿的灵米，足有两斤多。
赵铁柱面如死灰，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这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栽赃。”
李管事脸色铁青，将米袋重重摔在桌上：“栽赃？谁能栽赃到你床底下。”
他看向赵铁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失望，“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他转向云楚唯，语气缓和了些：“你枕头里那几粒米，看来确实是被栽赃的。”
云楚唯适时地表现出惊讶和委屈交织的表情：“李管事明察。我虽然入门不久，但一直恪守门规，怎会做出偷窃之事。”
赵铁柱一下子就跳起来指向云楚唯：“是她，一定是她栽赃给我！李叔，您要相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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